第4章 鼠仙入宅
武同興奮得從地上彈了起來,指着滿院的土坑道:“原來是我會錯鼠仙大人的暗示。鼠仙大人果真庇佑我了,我武某人要開始轉運,要飛黃騰達一飛衝天了!”連忙向西邊跪下,止不住地磕頭道謝。
武同領了賞金,取出一部分用作僱工以及購買建材,將住了二十幾年的破屋子重新修繕一番。在回填院兒內的土坑時,武同也挽起袖子捲起褲管和僱工一起推土入坑。
也合當武同該發財,若不是他富不忘本,躬身參與到勞動中,又怎會在泥堆中竟撿出一塊上好的玉玦。
玉玦洗凈泥垢現出本色,是一塊碧綠的翡翠。武同將玉玦拿去玉器鋪寄賣,老闆一見翡翠,便拿出一百兩銀子將其購入囊中。
短短几日之間,武同已經身懷兩百兩銀子。許多人費其一生之辛血也見不着摸不到兩百兩銀子。
聽聞這件事的人都說武同的發跡得益於武家老祖生前的行善積德,如今這功德總算是顯靈落到武同頭上,武家富貴氣運必將延續下去。
武同才不信什麼祖宗顯靈,若是祖宗真天上有靈,豈會白白讓他的子孫受三十幾年的苦難,差點連香火也滅了。
武同買了許多香燭美酒前往狐妖仙廟去向鼠仙還願。
經過那場大火,破廟已是一片廢墟。
屍骨被掩埋在廢墟之下。荒郊野外無人知曉他們的死訊,無人替他們收屍埋骨,這破廟上的殘渣廢墟便成了他兩人的墳冢。
武同立於廟前,唏噓長嘆。對着廢墟點燃香燭,跪地磕頭禮拜。
靠着官府的賞銀和賣玉玦得到的銀子,武同在鬧市街頭租下一間鋪子做起小本買賣。
一年後,武同生意做得紅火,掙了大筆銀子,買了一間作坊開了一家染布坊。同年迎娶了宋員外的千金。
又一年後,染布坊生意興隆,日進斗金。
武同趁熱打鐵,於城外鄉下地方選址,購買一片沃地種植桑樹,又在當地僱人採桑養蠶織布,做起綢緞生意。
家境富貴后,武同並沒有變得內心膨脹狂傲,他沒有忘記往日他人的滴水恩情。他的本性並沒有因金銀的堆積滿屋而改變。
當他遇上有難之人或是有人央求他幫忙,他從不吝惜銀錢,必出手相助;父老鄉親、故友街鄰哪一個不曾得過他的好處。
修橋鋪路,武同一個人所做的好事比祖輩幾代人累加起來還多。就只他那染坊和絲織養蠶就幫襯幾多貧戶寒家,養活多少守節寡婦和窮家婦女。
通過種植桑樹雇傭女工老弱採桑養蠶紡絲織布,將一個原本丁戶不足百,存糧只半倉,勞力被徵調的老弱婦孺之鄉變得富裕起來,人人暖衣飽食。又兼每月初一十五禮佛布施,將那穿舊了的衣物,不用的桌凳都散與有需之人。
多年下來,武同在大傢伙心中掙了個大善人、在世菩薩的好名聲。
事出因果,善定有福。武同樂善好施、扶危濟困,積攢的陰功德祿替兒孫修寫了一段命格,最終成全了一段美好宿緣。
為了感謝鼠仙的庇護,武同花費高價請了當時最著名的丹青手,圖畫了一張火紅大老鼠的畫像,又在宅內修了一個鼠祠。
他將大紅老鼠的畫像掛在牆壁上,畫下設神龕放置從破廟請回來的那尊不像樣的石像。鼠祠外門懸挂一塊大紅牌匾,其上蒼勁有力刻着五個大字:恩公鼠仙祠。
武同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能夠讓鼠仙感知其一片赤誠,庇佑他富貴長久,子孫平安有福。武同知道鼠仙愛喝酒,便命人每日倒上美酒供給鼠仙飲用。那供桌上的酒,次次都被小廝偷喝。
又過了兩年,宋氏懷孕。武同忙碌於生意,四地奔波查看優質的蠶繭,與宋氏聚少離多。宋氏孕滿即將臨盆,武同才急忙忙趕回家。
隨着一聲聲清脆的啼哭,宋氏送了口氣。接生婆將剛出生的大胖小子用襁褓包裹遞給宋氏。宋氏滿頭大汗,氣若遊絲的躺在床上,顫巍巍的伸出雙臂接過胖小子。看着孩子健康的吮吸着手指,她欣慰的笑了。方才所受的疼痛都值得。
嬰兒似乎驚覺有人在一直盯着他,竟突然睜開了雙眼,渾濁不清的瞳孔,眼白全是血紅的血絲。
宋氏被嚇了一跳,凝視着嬰兒紅濁的雙眼,突然一張老鼠面容浮現在嬰兒臉上。從嬰兒睜眼到閉眼,以及宋氏凝視嬰兒看見一張鼠面,這一過程只是瞬息之間。
宋氏雙手一軟,嬰兒掉出雙臂,接生婆雖年弱老邁,卻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躬身伸臂就接住了嬰兒,心下送了一口氣。
嬰兒哇哇大哭,接生婆輕輕的拍打哄着。宋氏瞪着懷疑的眼神問接生婆:“你看看生的是個什麼。”
接生婆不明所以,抱着嬰兒湊近給宋氏看,道:“夫人你可真會說笑,從人肚子裏出來的還能是什麼啊。你看,多乖多壯的大胖小子。”
嬰兒緊閉雙眼,張嘴啼哭着。襁褓里的嬰兒紅紅的皮膚、紫色的雙手、腦袋有點變形、頭髮凌亂的貼在頭皮上、渾身皮膚皺巴巴,模樣雖然醜陋至極,但的的確確是個人形。
“難道是我剛剛眼花了?唉,剛出生的嬰兒怎麼可能睜眼,定是我虛脫過度眼花了。”宋氏心裏暗想。
武同剛才外面趕回家。剛進家門就聽見嬰兒的哭聲,喜笑顏開的推開房門,對着可愛的妻子道:“辛苦夫人了。生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啊。快抱來讓我看看,我的小心肝寶貝啊!”宋氏微笑抬眼望向武同。
門口,武同的左後方,趴着一隻碩大無比的赤紅老鼠。
那老鼠扭過頭,轉向屋內。老鼠雙眼綻放出血紅的光,突然向著宋氏咧嘴而笑。老鼠在院裏,宋氏在床上,兩者相隔數丈。可宋氏分明清清楚楚的聽見了老鼠“吱吱吱”的陰鷙笑聲。
宋氏手指門外大叫一聲,雙眼一閉倒在床上死了。武同順着宋氏的手往門外望去,院內而什麼都沒有。
自那晚宋氏離世,武壯誕生,家中便突然多出來些老鼠。老鼠大概十數來只,不在宅內亂竄亂藏,全溜躥進鼠仙祠,吃咬着供桌上的果食。
家僕丁壯欲進行滅鼠,武同下令阻止,每天依舊派人往鼠仙祠內供奉上美酒鮮果酒肉。那些老鼠似乎知道來人並不會加害它們,也不怕不躲,全趴在供桌上歇息。
送貢品酒食的家丁剛開始有些擔驚受怕,只敢將門扇推開剛好能放進托盤的程度,那十來只老鼠齊刷刷的望向家丁,嚇得家丁忙閉上雙眼,胡亂將酒肉鮮果放到地上,倒上一碗酒就砰一聲關上門逃命似的離開。
時日多了,家丁也就司空見慣,老鼠並不傷人。當你進門后,他們會自覺的退下供桌分散到兩側。家丁將貢品擺上桌,離開房后才爬上供桌享用。
家丁慢慢發現,祠堂內的老鼠是逐日減少的,一天大約少六隻。每每只剩到三兩隻時,第二天又不知從哪兒冒出十來只趴在供桌上。供桌上的黃布,漸漸變成了暗紅,家丁並未察覺到此處異樣。
武同知道鼠仙被他請入家了。
宋氏頭七過後即將入葬。武同最後一晚陪守在宋氏冰冷的身旁,他感傷懷愁滿心的悲痛苦悶。命人溫了一壺酒,坐在院亭淋着月光獨自飲愁。
庭院花敗,落滿徑,當日醉人紅艷競爭先,如今同命已成泥。
武同醉眼朦朧看見了一個紅影子一閃而過,雖只一剎那,但他確切的知道鼠仙已經定居於宅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