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賈寶玉越大就越愛膩在女兒堆里，除了姐姐賈元春還在那時，認真的學了幾個字外，沒有一天正經拿過書看着的，賈政為此也責罵過幾次，偏偏每次都反而被賈母罵了回去，說是寶玉還小，不急在這一時。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一年有餘，揚州林姑爺家捎來了賈敏病重的消息，鸚哥知道，這裏才是紅夢真正的起點，就不知自己是不是還會被賈母安排給林黛玉當大丫頭。

揚州林府，其中一間屋子裏，一個小女孩伏在床邊，床上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一臉的病容沉睡着，滿屋子都是濃重的中藥味，足見這床上的婦人已經病入膏肓，隨時可能撒手人寰。

“玉兒…。”婦人一覺醒來，語氣有些無力地叫着床邊的小女孩。

“娘，您醒了，餓不餓？我叫人端飯菜進來。”小女孩回道。

這個小女孩正是林黛玉，而床上的婦人就是賈府賈母的女兒－賈敏。

“不用了，妳爹呢？”賈敏看了看屋裏后，問道。

“爹還在衙里呢，等等就回來了。”林黛玉乖巧地回道。

“妳回去休息，讓楊嬤嬤進來照顧我就好了。”賈敏說道。

“玉兒知道了。”林黛玉點點頭，便走出房門。

不久，一個婆子進門來，就是賈敏的陪房楊嬤嬤，賈敏看着門口，眼神有些黯淡。

“小姐，妳要不要起來鬆散一下身子？”楊嬤嬤看着賈敏，問道。

“我這身子還能經得起折騰嗎？”賈敏淡淡地搖頭，有些自嘲地反問道。

“小姐還是放寬心，小小姐還需要您呢。”楊嬤嬤安慰着賈敏，只是她自己也知道沒有多少用處就是。

“她…，只怕是怨我多一些？”賈敏咳了幾聲后，才說道。

“小姐……。”楊嬤嬤皺着眉頭，不知該說什麼好。

“不用安慰我了，我很清楚，老爺他心裏恐怕不是只有恨我而已，成親十多年，我計算了這些年頭，卻沒曾想過自己是個生不齣兒子的，他好不容易才有了個后，本想着許姨娘死了，自己也有個兒子依靠，結果…結果卻…，這都是報應哪。”賈敏說著苦笑了幾聲。

楊嬤嬤看着賈敏，半是心酸半是惋惜，她是賈府的家生子，從小就知道賈賈母是個有手段的，她勝就勝在生了兩個兒子，掌握着榮國公府的一切，自然也把這些教給了唯一的女兒賈敏。

可惜，賈敏沒有賈母那般的福份，嫁進林家十多年才好不容易得了個女兒，卻是個半弱身子，而那些個姨娘早就被賈敏弄得生不出半個子來，三年多前，林如海又納了個許姓的姨娘，怕是林如海自己已感覺到什麼地方不對，許姨娘進門后，便不怎麼接受賈敏送來的吃食用品，沒多久就懷上了。

林如海見到許姨娘懷了孩子之後，心中原本對妻子的懷疑變成了半肯定，暗暗地將後院裏盤查了一遍，才知道自己多年無子都是因為妻子賈敏的緣故，他便對賈敏漸漸疏遠了許多，沒想到賈敏為此妒意更盛，趁着許姨娘生產之時下手害死了許姨娘，只留下一個兒子。

按理，這個兒子是該養在賈敏身邊的，林如海自然也不能說什麼，還想着也許有這個兒子，以後賈敏對幾個妾室會好一些，沒想到，正也因為這個兒子引起了另兩個進門多年的姨娘妒忌，暗中下藥毒害才三歲的幼子。

林如海誤以為賈敏已經心眼狹小的連庶子都容不下，所以才任由妾室們將兒子害死，於是也不願讓賈敏再繼續教導女兒，深怕女兒同妻子一樣的心狠，請來了夫子教女兒認字，除了晨昏定省外，不讓林黛玉太過親近賈敏，賈敏看林如海的舉動，想是知道了自己做的事被林如海知道了，她也不願和林如海夫妻一場，最後卻要撕破臉面，只是因着常常見不着女兒，而一手帶到三歲大的庶子又故去，在思兒念女之餘，便生了場重病，拖延至最近已是差那臨門一腳了。

聰慧敏感的林黛玉，在莫名其妙被父親禁止接近母親之後，自己便從家中奴僕的口中套話，暗暗查問了幾回后，才知道了母親曾做過的那些事，她內心是羞愧莫名又百思不解，對於已經故去的弟弟，黛玉是極喜愛的，卻沒想到因為母親的緣故而被姨娘害死，連自己會從小就身子不好，也是因為母親在懷着她時，還不時要防着其他姨娘或丫頭懷上父親的孩子所致。

“玉兒，妳母親醒了？”林如海回府，一進大廳就看到女兒一個人默默地坐在廳里。

“爹，您回來了，母親醒來好一會兒，楊嬤嬤在照顧她。”林黛玉低着頭回道。

“玉兒，妳是不是都知道了什麼？”林如海雖然平時公事繁忙，卻也是心疼這唯一的女兒，見她近幾個月來，越來越沉默，想來也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爹，母親她為什麼…為什麼要那樣做？”林黛玉還不太明白什麼是男女之情，也不懂父母之間的芥蒂，只是覺得想不透母親為什麼能狠心害死那些未出世的孩子。

“玉兒，妳已經開始習字也念了些書，只是這女誡卻不能由夫子來教，本來應該是妳母親來教導妳這些事的，不過……。”林如海不願在林黛玉面前說妻子的不是，便有些欲言又止。

“玉兒明白，玉兒不願意成為像母親那樣的人，可是，如若母親不能教導玉兒，叫玉兒以後如何是好？”林黛玉略紅了眼眶，咬着牙卻是不知道該不該怨自己的母親。

“以後再，妳母親不仁，爹爹卻不能不義，妳明白嗎？。”林如海只是微微地嘆了口氣。

林如海卻是打算過了的，如今妻子也不知道還能拖多久時日，要是有個萬一，賈府那邊肯定會有所表示，然而他卻不願將女兒送進那樣的環境成長，只是如此一來，又有誰能教導女兒呢？

林如海想到這裏憂心更甚，想想到時，逼不得已便只有去向聖上求個恩典了，可是他如今已然四十齣頭，想再續娶一個姑娘能傳宗接代，又要對方姑娘家能接受女兒，進而教養女兒，這對象……難找啊。

且不說林如海的心事如何解決，這賈敏的病情又拖延了幾個月，終於在七月初時拋下了丈夫及女兒離世。

林黛玉在賈敏靈前哭了幾回后，就躲進房裏為母親抄寫經書，期盼能為母親消災解厄，早日登上極樂之界。

林如海依禮送了訃文去給賈敏的娘家－京城賈府，心裏猜想着賈府那邊的反應后，這一日特地前來找林黛玉。

“玉兒，休息一會兒，爹有些話想跟妳說說。”林如海慈愛地看着在案几上寫字的女兒，說道。

“爹，您有什麼事要同女兒說的？”林黛玉聽着就連忙收起了紙張和經書，走到林如海面前，恭敬地問。

“如今妳母親已經入墳，妳外祖母那裏也送了信過去，爹爹以為也許不久，妳外祖母便要以教導妳為由，接妳入京去住。”林如海說道。

“爹爹，玉兒不去，玉兒要陪着爹爹。”林黛玉有些惶恐，搖着頭哀求道。

“爹爹也想啊，可是，妳母親的手段妳也知曉一二，而那多半都出自妳外祖母的教導，她…唉…，在爹爹未能找到能教養妳的對象之前，這京城一行恐怕是推辭不掉的。”林如海嘆了口氣，為難的說道。

“玉兒明白。”林黛玉聽了便黯然地低下頭。

她心裏明白，回想着母親在世時的性情，只怕這未曾見面的外祖母也是要強的，之前又聽母親提起，表姐姐如今是宮裏的貴人，以後賈府榮寵不斷，是不能得罪的，所以父親才會為難？

“只要耐心再等一兩年，爹爹便能回京述職，到時留京任職的機會很大，那自然就能接妳回來住了，若能請個恩典，讓宮裏的姑姑來教導妳，也好過被妳外祖母教養。”林如海看着女兒還算沉穩的表現，微微地讚許道。

“真的嗎？那就好，玉兒會耐心等爹爹來接玉兒回家的。”林黛玉原本黯淡的眼神，因着林如海的話而閃起亮光。

“不過這賈府不比咱們家，人多規矩自然也多，妳自己住在那裏時，切記萬事要小心謹慎，若外祖母或舅父他們問起什麼奇怪的問題，妳就全當不知情，明白嗎？”林如海想起賈敏在世時，似乎這林家的財產也沒少送往那邊去，好在他也只是將後院的帳交付賈敏管理，是以賈敏雖知林家祖傳遺下的家產豐厚，卻是不很明白有多少。

賈府里，賈母自接到女兒賈敏去世的消息，就大哭了許久，然後又想起了外孫女林黛玉，如今沒了母親的照料，肯定無助的很，於是急切地叫賈政派人去將林黛玉接來榮府住下，以便好好照料。

賈政順着賈母的話連聲應和，唯王夫人在一邊聽着心裏有些不悅，她想賈敏在未出嫁之前可沒讓她少吃虧，這個侄女恐怕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只是表面上她是不敢違逆婆婆的意思的，只能安慰着賈母節哀，又幫忙想着派誰去才好。

最後，賈母決定讓賴大家的帶着幾個婆子、丫鬟前去揚州將林黛玉接回來。

又十多日後，林府這邊就迎來了賈府的一群人，賴大家的略帶着悲痛之意向林如海行禮問安。

“姑老爺，老太君那日聽得小姐病重離世，哭了好幾回，差點沒背過氣去，只是想到小姐還留着姑娘一個人在，她心有不忍，便喚了我們過來，想接姑娘回府住下，也能好生教養着。”賴大家的誠惶誠恐地說道。

“如此甚好，我這幾日擔心着玉兒如今一個孩子，又失了親娘，我一個男子總有教導不足之處，岳母大人仁慈，疼愛小輩，願意教養玉兒，也是玉兒的福份，請幾位先在府里住上幾日，讓我和玉兒好生再相聚幾日後，便送她和嬤嬤回去。”林如海亦帶幾分敬意的回說道。

隨後，林如海讓僕人帶着賈府來人安置到後院，自己一個人來到林黛玉房裏，同林黛玉說道：“玉兒，如今果如為父所料，妳外祖母派人要來接妳過去，看這派來的人便知這賈府的人都不是好相與的，妳身邊也不必多帶什麼人去，免得多生是非，王嬤嬤雖然不甚精明，可也是妳的乳母，不帶着說不過去，另外，再帶着一個丫鬟就行了，這些銀票，妳好生收藏着，不用太過小家子氣，但也不能讓人知道這些東西。”林如海拿出一個小木匣，放在林黛玉手裏。

“爹爹，玉兒…玉兒擔心，爹爹千萬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忘了玉兒在京城等着您來接就是。”玉兒落下幾滴清淚，說道。

“妳如今也六歲多了，男女七歲不同席，聽聞妳二舅的小兒子賈寶玉是個混的，記得別跟他太接近，免得壞了自個兒的名聲，若是妳外祖母不肯護妳，只管記下，小心防着，爹爹一旦回京便去接妳回家。”林如海最擔心的是那個賈府里的賈寶玉，只是卻不能明防，只能暗躲，但願女兒此去別受太多委屈才是。

賴大家的在林府住了幾天，明裡暗裏的觀察着林府的一切，盤算着這裏的價值，似乎以為這些將來必定少不了賈府的一份，林如海也得了管家的回報，心裏暗惱着，這賈府人的心也有些大了，居然算計起他林家的財產來，就不曉得那賈老太君到時打算怎麼拉攏他的女兒。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