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上鉤，收桿
知了在樹葉間蹲着，看那院子裏的熱鬧。
“我姐？孩子？你妹？哈哈～”李東給氣笑了，拳頭忍不住捏緊，骨節發出嘎嘣嘎嘣的響聲。
王旭退了幾步，再退就踩到排水溝去了。
“東子，都是自己人，有什麼事，讓他進來說嘛。”
楊衛成拿起紫砂壺，給自己斟了杯茶，慢吞吞地說。
李東哼一聲，坐回位子上。
王旭這才算鬆口氣，心裏暗暗吃驚：“媽蛋，楊衛成這小雜毛，現在有點意思啊。”
他覺得楊衛成不像是一個18、9歲的青年，倒像是混社會混了幾十年的人精。
跟他打交道，要小心些。
王旭先在心裏給自己提了個醒，才堆着笑臉走進去。
“衛成，東子，我知道你們對我很失望，我是太混蛋了，那天喝了點貓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王旭拉了張凳子，坐在小桌子旁，規規矩矩坐着，雙手放在膝蓋上，倒是挺自覺。
“你的確應該回去問問你媽，你到底姓什麼。”楊衛成淡淡一笑。
王旭愣了一下，琢磨過這句話的意思，差點氣到吐血。
他咬着牙想：“*了個**！老子跟你拼了！不稀罕賺你這錢！”
可他突然又看到，小桌子上一隻攤開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記着賬目。
那娟秀的字體，一眼就能看出是林依依寫的。
王旭知道，林依依辭職之後，就跟着楊衛成和李東混，上個月開了200塊工資。
其實王旭之所以頭腦發熱欺負林依依，除了眼饞已久之外，更多的是妒忌她賺到大錢。
哼，你不是賺到錢了嗎？我連你的人都霸佔了，你的錢還不是我的？
當時王旭就是這種想法。
忍，我忍，看在錢的份上，他手指甲摳着膝蓋皮兒，心裏警告自己一定要忍氣吞聲。
楊衛成似不經意地將筆記本合上，繼續喝自己的茶。
今天他是導演，主角是李東。
李東哼一聲：“知道我們對你失望，你***的還敢過來？上次挨的打，傷疤還沒好利索吧，這麼快就忘記痛了？你怎麼對我姐的？”
他沒提林依依的事，這也是楊衛成事先叮囑的。
這年頭的女孩子自尊心超強，這種醜事最好別張揚，只要讓王旭為此付出代價即可。
王旭果然鬆口氣，暗道，原來他們還不知我和林依依的事，那就好辦了。
“是是是！”王旭啪啪扇了自己幾耳光，拿出最誠懇的態度來，“都是酒害的，我保證以後戒酒。”
“關酒毛事，也就是我最近忙，懶得理你。”李東忍着怒氣道。
王旭忙道：“對對，都是我自己的錯。東子，你們最近挺忙哈。”
他眼睛賊溜溜往筆記本上飄。
“你管的真多！我姐上班去了，你要給她道歉，等晚點她下班回來，從你家們口跪下磕頭，一直磕到我家門口。哦對了，脖子上還得掛塊牌子，上邊寫‘李萍我錯了，求你原諒我’才行。”
王旭一腦門冷汗，這樣以來，豈不是全鎮都知道了？
可轉念又想，自己晚一點這麼做不就好了？
如果今天不答應這個條件，恐怕900塊錢送上門，人家都不帶搭理的。
他冷汗涔涔地問：“如果我這樣做了，你們會不會原諒我？”
“可以考慮。”李東冷冷地說。
“好，我做！”王旭咬着牙點頭。
李東沒再說話，王旭又呆了幾分鐘，訕訕地起身告辭。
王旭今天沒急着開口求人家帶自己玩，他不傻，人家在氣頭上，這個時候開口也是白搭。
倘若自己真的按照人家說的做，道完歉，再提入伙的事，可能性會更大。
王旭喜滋滋地回去，當晚準備妥當，掛了牌子在脖子上，從自家門口一直磕頭到李家門口。
雖說兩家離得不遠，但這一路磕下來，膝蓋頭早已又青又腫。
晚上人是不多，可也有人出門遛彎，看到這一幕，直戳他脊梁骨。
為了錢，王旭都認了。
李萍本不願意見他，在楊衛成和李東的勸說下，勉強見了一面。
“姐，你儘管按我說的做，不會讓你後悔的。”楊衛成說。
李萍硬着頭皮，冷着臉表示接受王旭的道歉，王旭頓時欣喜若狂，不顧疼痛爬起來，假惺惺要抱妻子。
李萍冷淡地推開他：“孩子醒了。”
王旭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覺得有點奇怪。
“行了，我姐算是原諒你了，你回吧，這幾天讓我姐先在家住着。”李東厭惡地說。
王旭這回哪肯走啊，他嘿嘿一笑，搓着手說：“東子，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看你姐既然都原諒我了，我能不能求你個事？”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李東道。
“你們不是在搞那個國庫券嗎，聽說可以投資，我能不能也投點兒？我這裏有九百，全投進去。你想啊，我是你姐夫，我發了你姐也有好日子過不是？現在國家政策利好……”
“行了行了！”李東不耐煩地擺擺手，“這有你什麼事啊？我們差你那點錢？”
“可你們連老梁的錢都肯收……”王旭感到有些委屈。
李東一瞪眼：“老梁那壞東西，勉強還算個人，你呢？”
王旭心虛地低下頭，琢磨是不是李萍把自己欺負林依依的事給說出去了？
又一想，不能，李萍無論如何是護着自己的。
“好了，東子，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讓他入伙吧。不過王旭，醜話我先說頭裏，這玩意兒不定是賠還是賺，陪了你可別找我吵嚷。”楊衛成道。
“是是，一定！”王旭猛點頭，“不過，你得給我個條兒吧……”
他訕訕一笑。
楊衛成冷笑：“你倒是挺謹慎啊，東子，拿筆和紙來。”
“真要給他寫？”李東一愣。
“當然得寫，立字為證嘛。”
李東把紙和筆拿來，楊衛成刷刷刷，寫了一張條給王旭。
王旭一看，條款分明，收益利息都按照楊衛成他們的來。
這倆小子雖然把他給揍一頓，但王旭卻相信他們的為人。
喜滋滋揣起安保員，王旭掏出錢遞給他們道：“我們家的900塊，全在這裏了。”
他都算過了，按照楊衛成他們的賺錢速度，年底這錢至少能翻三倍。
這賺錢速度，絕了！
楊衛成示意李東收起錢：“行了，錢收下了，條你也拿了，走吧，別在這裏礙眼了。等有結果了，我們通知你。”
王旭心懷忐忑地離開，晚上烙一夜大餅。
他就在琢磨，自己是不是太傻，上他們當了？
可第三天，李東就找到供銷社，將兩個信封放在櫃枱上。
“給你錢！”李東沒好氣地說。
“這麼快？”王旭一愣，“多少？”
望着厚厚的信封，他眼睛發熱。
“自己數！”李東說完轉頭就走。
王旭等他走了，趕緊拿信封去後邊數錢。數下來十分驚喜，居然有一千一百塊。
短短兩天時間，竟然賺了200元，這錢也來的太輕鬆啦！
“看來這倆小子還算可靠。”王旭暗道，“不能光讓他們自己賺，得抱緊大腿。”
中午下了班，他馬上又來到李東家，找到楊衛成，死求活求，央求再把這1100投進去。
“我可跟你說好了，有賺就有賠，你別凈想好事。”楊衛成道。
王旭搖頭：“賠、賺我都認了，我跟定你了衛成兄弟。”
“好，收了。”楊衛成收下錢。
又隔兩天，李東再一次給王旭送錢，這一次是一千五。
連着兩次嘗到甜頭，王旭徹底紅了眼。
這天下午他和同事老周兩個人一起盤完庫存，把錢鎖好。
供銷社的錢，通常是一個禮拜存一次，前天剛存過，下一次存要七天之後。
下班之後，王旭故意留到後邊鎖門。
“小王，你記得鎖好庫房的門，可千萬別把錢款弄丟了。”老周走前叮囑他。
王旭答應着：“哎，你放心好了。”
他心裏彷彿有千百隻小手，不停地抓撓。
錢，錢，錢！
嘗到甜頭，現在他倆眼珠子看啥都是錢。
走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地抓了五百元公款塞進口袋裏。
“等有了錢，我立刻把這虧空補上。”他在心裏對自己說。
下了班，王旭揣着兩千塊跑到李東家裏，將這些錢塞給他們：“東子，衛成，哥就靠你們了！”
他說完，咬咬牙，也沒提接李萍回家的事，心事重重地離開。
李東則驚訝地數着錢，沖楊衛成豎起大拇指：“衛成，你可真行，都給你猜中了。”
楊衛成淡淡一笑：“可以收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