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靠山
楊玉娜陪着李萍姑嫂倆在屋裏吃飯，楊衛成和李東則在院子裏葡萄藤下喝酒。
香噴噴，透着醬油光澤的紅燒肉，無法吸引兩兄弟的目光，他們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衛成，你說該咋辦？”李東憤懣地說，“我早知道王旭那狗東西不是好鳥，沒想到這麼喪心病狂。林依依好歹算是他妹妹吧？不是一個爹，那也是一個媽生的呀，他怎麼動起這歪心思來了？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
前世，楊冠寧是獨生子，沒有品嘗過兄弟姐妹之情。但重生之後，他有了弟弟，妹妹，自然懂得那種濃濃的手足情。
想到自己的妹妹楊玉娜，楊衛成就更心痛林依依。
“嘮叨完沒有？”楊衛成問。
“沒有！”李東梗着脖子，氣呼呼地說。
楊衛成輕笑。
“你還笑？”李東覺得不可思議。
“怎麼，我還得像個娘們似的哭啊？”楊衛成道，“發生了事情，哭那是女人的權利，男人可沒資格示弱。”
他拍拍肩膀：“咱這肩膀，是靠山。”
“切，凈瞎吹，除了揍他一頓，還能咋滴？你剛才說要送他進監獄，咋送？你又不是巡捕……”
楊衛成道：“腦子是個好東西，你錢也賺了那麼多，怎麼遇到事情還這麼頭腦發熱？”
“那你跟我說，咋辦？”李東問。
楊衛成說：“你還記得咱們釣魚最需要的東西是什麼嗎？”
“廢話，魚餌唄。”李東今天吃了一桶槍葯，所以楊衛成決定原諒他的口氣。
“對咯，現在起，王旭就是那條食人魚！”楊衛成意味深長地一笑。
李東眼皮子眨了眨：“那魚餌是啥？”
“他喜歡什麼，就給他投什麼。”楊衛成嘴角輕輕一勾，擠眉弄眼道。
當晚，李萍帶着孩子，陪林依依一起住在楊衛成家，楊衛成則帶着‘弟弟’楊衛寧，和李東擠一起。
“你們千萬看好依依，上廁所也別讓她離開視線。”楊衛成叮囑李萍和妹妹。
禮拜一一早，供銷社大門打開，王旭打着哈欠，把門板摘下來放好，轉身懶洋洋地撓着後背。
“這操蛋娘們兒，竟然跑回娘家去了！”他悻悻地想，“害得老子現在連撓痒痒的人都找不到！”
今天就他一個人上班，自在逍遙。對於這份工作，王旭格外歡心。
因為這份工作，娶了漂亮媳婦，因為這份工作，兩手是‘油’，便宜不知佔多少。
王旭這一輩子對爹媽沒啥好話說，唯獨這件事非常感激自己老爹。
“小王，打半斤醬油，來包煙。你臉色不好看啊，和老婆打架啦？”
一個老頭將醬油瓶子頓在玻璃櫃枱上，胳膊往上一架，靠着櫃枱打哈欠，口氣飄出二里地。
王旭皺着眉頭：“我說你嘴那麼臭，不去醫院查查是為什麼？”
嘩啦嘩啦給舀滿醬油放櫃枱上，醬油在瓶子裏晃蕩着。
他又隨手拿包煙扔櫃枱上，態度惡劣。
那人拿起瓶子看一眼：“這工作態度不行，你小舅子賺那麼多錢，也沒跟你知會一聲？唉，要麼說同人不同命呢。”
閑話說完，那人呵呵笑着付錢離開。
“呸！想看我笑話！”王旭朝那人背影狠狠吐口唾沫，心裏卻很鬱悶。
最近街上傳言紛紛，說李東和楊衛成發大財的事。
王旭本來就心裏不平衡，老頭來說幾句后，越不好受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經過供銷社大門口，王旭看到就是一哆嗦——那不是他小舅子李東嗎？
他下意識地往櫃枱里縮，以為李東是來找自己算賬的。
周末的時候他喝了點貓尿，想要禍害林依依，被妻子李萍碰上，兩口子大打出手。
畢竟王旭不是第一回打人，上次還因為這事兒被那兩小子給教訓一頓，時隔一個月再犯，他自己心裏都有點虛。
可他縮在櫃枱里等了好一會，也沒見李東衝進來，禁不住萬分好奇：“這小子吃錯藥了？他姐被我揍了，居然不來找我麻煩？”
王旭把着櫃枱，偷偷探出腦殼來張望，突然看到又一個人匆匆經過門口。
“哎？那不是老梁嗎？他幹嘛呢這是？”王旭納悶，趕緊出去看了看，發現老梁居然一溜小跑，追上李東，倆人在說著什麼。
這更讓王旭好奇心癢。
清水鎮巴掌大的地方，最大的集體企業就是機電廠。幾乎廠子裏所有的人，溝溝連連不是親戚就是朋友。
老梁和楊衛成、李東鬧的那點事兒，全鎮都知道了。
其實王旭也很恨老梁，這老東西竟然先他一步下手，差點把林依依給禍禍了。
他摸着下巴，琢磨不透整件事。
中午換班，王旭離開單位，沒走幾步，剛好又遇到老梁。
這老東西正哼着小曲兒，邊走邊嘀咕，聽着像是在算賬。
“梁主任！”王旭換上張笑臉，沖他喊一聲。
老梁太投入，沒成想遇到熟人，給嚇一跳。
“嗯？嘿，是你啊小王。”老梁停下來，笑眯眯地看着他。
“您這是幹嘛去呢？”王旭問。
他其實瞥見老梁一個下意識的動作——捂緊鼓囊囊的褲子口袋。
王旭在供銷社工作，平時老和錢款打交道，一眼就看出老梁兜里揣着錢。
“沒、沒幹嘛！”老梁神色有異。
王旭一抹嘴：“哎，我這舅子也真是……”
“李東跟你說什麼了？”老梁一急，臉色驟變。
王旭故弄玄虛，擺手一笑：“沒事，沒事。那啥，我先走了啊，肚子餓，趕着回家吃飯呢，一會兒聊。”
他作勢要走。
“你也投錢了？”老梁忙拉住他。
王旭一聽，這裏邊真有事兒啊！心裏禁不住暗罵，好哇你個李東，咱們是什麼關係，你有這好事，竟然寧肯帶着外人也不帶我？
遂把李東家祖宗十八代都親切問候一遍。
“你投了？”他不答反問。
老梁遲疑了一下，點頭道：“投了，300。”
王旭對他說的話不太相信，老梁這人疑心病重，哪怕死到臨頭，也會懷疑那根上吊繩是不是假的。
他說三百，恐怕得翻番。
王旭還真猜對了，老梁投了七百八，不過這錢不全是他積蓄。他的積蓄，去年給兒子花光了，現在這錢有家裏一年攢的錢，另外大部分是借貸，利息比銀行高一些。
老梁行事一向很穩，尤其不喜歡欠債。這一次之所以這麼大膽，主要是李東終於給了他一個入伙的機會。
不，應該說，楊衛成總算鬆了口。
老梁算過了，按照楊衛成和李東的收益，這一次拋去利息，他足足能賺100多元。
那可是近兩個月的工資啊！
雖然他和楊衛成那小子有仇，但跟錢可沒仇。
老梁不願意跟王旭多說，便匆匆離開。
他走了，剛才的話卻在王旭心裏掀起滔天大浪。
王旭咬着牙，靠着電線杆子琢磨這件事，午飯也顧不得吃了。
李萍持家有方，又在機電廠後勤坐辦公室，兩口子雙職工，一個月一百多元。靠着岳父母、父母，他們平時花銷不大。
婚後兩年，他倆積蓄都有900元。前幾天剛到期，王旭取出來，正打算再定存一年呢。
現在想想，幸虧沒定存啊。
“奶奶的，不管了，去找他！”王旭琢磨着，“就算是下跪磕頭，就算是他再揍我一頓，我也要讓他帶着我。”
想到這，王旭午飯也顧不得吃，咚咚咚直奔岳父家。
他來的時候，楊衛成和李東正在院兒里喝茶聊天，一看到他，兩人都一肚子毛火。
但想想大局為重，誰也沒太表現出來，只是都冷着臉。
李萍和孩子被打，林依依險些被糟蹋，他們若是沒什麼反應那就不正常了。
院門敞開，王旭訕笑着敲敲門：“都在家呢？”
他一隻腳已經踏進門，卻又縮回去。
“你還好意思來？”
李東騰地站起來，作勢要打。
當然，這都是事先商量好的。
王旭嚇得一縮脖，退出去，訕訕地說：“我、我來接你姐回去，順便看看我妹和孩子。”
楊衛成冷颼颼地看着他，妹妹、孩子，這話從王旭嘴裏說出來，真讓人聽着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