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師
當辰時的鐘聲響起,整個武當山安靜了下來,所有太極廣場的人員也靜了下來。
沖虛掌門起身,向整個會場行禮,然後大聲宣佈:武當派招徒大典開始,正式報名者入場。武當弟子相互傳遞,此刻掌門的指令已達山下。
沖虛掌門座下大弟子——青雲手持令旗放行,所有十歲左右的孩童隊伍被放行,兩人一行,沿着石階而上。
這台階蜿蜒盤旋,猶如一條匍匐的長龍,向遠處山頂伸展開來,據說這台階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層。
對於這些年紀尚小的孩童來說,無疑是一場未入場的考驗。
廣場上的人,山頂上的大師們都密切關注着這一切。
真人此刻已到一線峰山頂,一線峰臨近太極廣場。居高臨下,可俯看整座道場。
見到各位大師,他笑道:“各位道友久候了,山人這裏賠禮了。”
五位大師,反倒哈哈大笑起來,其中一位拄着木杖的大師,一邊捋着白須,一邊笑道:“張真人這是要折煞我等,我們怎麼擔當得起啊?”
倒是一披着袈裟,身着掛着佛珠的大師開口笑道:“這張真人多日不見,反倒越發的年輕健壯,而我等老朽已行將就木了。”
“天木大師,無名大師就不要取笑本山人了。瑣事纏身,不如二位不問世事,逍遙自在,賽過神仙啊。”
張真人一邊賠禮,一邊招呼眾人就坐。
他指着身後的兩位童子,言道:“玄思子,元天子還不趕緊向幾位大師施禮請安。”
“晚輩玄思子,元天子參見諸位前輩。”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這玄思子抬起頭,直起身,接著說道:“各位大師,我師祖並非有意怠慢諸位老神仙,而是師祖閉關多年,不問世事,怎奈門中瑣事不斷,許多事務還要他老人家拿決斷,是以來晚。我武當山雖小,比不得蜀山奇美壯觀,富庶一方;比不得昆崙山,自上古以來的仙霧縹緲,修仙養性的好去處,更比不得禪宗的菩提凈土,博大精深;更比不上蓬萊閣的仙境;終南山的雲山霧海,幾近天域。但武當也別有小趣,山澗溪流潺潺,山上雲霧繚繞,山下農人男耕女織,自是一片安詳。還望諸位老神仙在我武當多逗留幾日,好讓晚輩們向各位大師請教。”
玄思子的話,讓真人甚是喜悅,他無意間抬腳輕輕地碰了下童子。
童子領會,立刻跪了下來:“玄思子尚幼,言語不當之處,還請各位老神仙多多賜教。“
“哈哈,哈哈。”幾位大師樂得開懷大笑,蓬萊閣的無影大師起身扶起玄思子,嘴中說道:“雖是溢美之詞,對我等老朽卻可受用。哈哈,孺子可教也。沒想到張真人門下,俊才輩出。依老朽看,這招徒大典,大可不必了。”
張真人端起石桌前的茶杯,拿去茶蓋,又放回原處,看着縷縷青煙冒出,緩緩說道:“諸位老友,山人此次招徒,或為最後一次。前幾日,我夜觀天象,發覺天象異常,掐指一算,甚為不妙,是以邀請諸位解惑。”
“張真人也會有困惑?蹊蹺啊,哈哈。”終南山的太靈道長,捋着白須笑道。眾人又笑了起來。
片刻后,笑聲止住。昆崙山天木大師開口說道:”我等亦有同感,此事待我等慢慢參詳。“
浩浩蕩蕩的人群,越向上走,人員越少。
摔倒的孩子,爬起來繼續前行。爬不起來的,就被武當弟子送至山下。還有些氣喘吁吁的孩子,在山間石階處休息,陡峭的台階,令其望而卻步。
對於他們而言,這條路似乎太過漫長,也太過曲折,他們就這樣眼睜睜得看着其他孩子,從身邊經過。
有不甘心的,也有徹底泄氣的,當然也有吵鬧得,還有……
還沒進入正式比賽,一條山路就這樣將許多孩子擋在山門之外。
山下的大人們,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抱下來,一個個垂頭喪氣。
有個胖員外見自家的胖兒子下山,揪着耳朵就破口大罵:“你這小兔崽子,吃得就跟豬一樣,老子平時讓你少吃點,少吃點,你個不爭氣的傢伙。“正要打罵,周圍的人群哄堂大笑起來。
也許意識到自己口誤,胖員外罵咧咧地說道:“看我回去怎麼治你。”
胖員外帶着孩子走了,其他父母也陸續領着被送下山的孩子離開。
當然也有不甘心的,趁着間隙,找到武當管事的弟子,要求格外照顧。當然,都被拒之門外。
喧鬧了一會兒,山門前也漸漸安靜下來。沒看到自家孩子下山的大人們,此刻也忐忑不安,眼睛緊緊盯着山上,生怕這送下的孩子中就有自家的。
蜿蜒的山路,稀稀疏疏的人群,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幾個大點的孩子。身體還很壯實,雖然已走一半的路程,卻似乎看不出疲態。很明顯,這些孩子有些武學底子,他們邊走,邊用衣袖擦去額頭的汗水。
人群中,有個瘦瘦的孩子,年齡偏小,雖然磕磕絆絆,但一直咬着牙堅持跟着隊伍,有幾次重重地摔在台階上,但依然爬起來,咬緊牙關,向上攀去。
周圍的孩子只顧自己行走,此刻亦無心情理會周圍的人,就在這小孩又要摔倒的一刻,旁邊一路過,大點的孩子,趕忙用雙手扶住他,輕聲說道:“小兄弟,當心啊。”
這小孩子回頭一看,一位帥氣的小哥哥正扶着自己。小孩站好,雙手抱拳:“多謝小哥相助。”
那小哥哥不好意思地笑着說:“舉手之勞,小兄弟還要當心。前路還長,保存體力,若是累了,可歇息片刻,再追趕也不遲。”
兩人相視一笑,“小生叫作盧雲,京城人士,敢問小哥哥怎麼稱呼?”這小孩自報家門,言談之間,似乎是出自書香門第。
而這小哥哥道:“俺是開封府的,你就叫俺石頭吧。”
“兄長,你何不在禪宗習武,為何要捨近求遠,來這南武當拜師?”盧雲似乎也略知這武林常識。
石頭小聲道:“俺娘說了,俺是家裏的獨苗,不讓俺出家當和尚,以後還讓俺娶媳婦,傳香火呢。”兩人就這樣相互攙扶,邊走邊聊。
走在最後面的,則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光着腳丫,蓬頭垢面。他對周圍的一切,視作無物,只盯着腳下的台階。
他的右腳像是受過傷,每上一步台階,都要付出極大的努力,額頭的汗水直流,衣服也有濕透。但這孩子咬着牙關,一瘸一拐地向上攀登。沒穿鞋子,腳上已起血泡,青石板的台階上,一點點的血印,讓人看着有些揪心,周圍的武當弟子似乎也被這一幕所感染。沒人言語,只是希望他能堅持下去。
對於這些來武當山,學武的孩子們來說,這機會可是千載難逢。他們這些弟子,卻已沒機會再參加此類的活動。
他們知道,要在武當眾多天資縱橫的弟子中,脫穎而出是多麼困難,而這個機會如果錯過,對於習武人來言,就是漫長的等待。
也許有的弟子終其一生,只不過是跑腿傳話,亦或燒菜做飯的廚師,當然運氣好的,也能小有成就,在江湖之中留下大名。而只有佼佼者,才能笑傲江湖,叱吒武林。
對於通過此種方式招收的門徒,師門內傳授的武藝頗為神秘。
但他們隱隱察覺出,選出來的弟子大都是由大師們,甚至師祖他老人家親傳絕學,絕少見其出關,或在江湖中行走。
據說,曾有一位武當弟子不知何故,招惹到大漠雙煞,遭雙煞追殺,被逼入絕境。有位高人出手相助,一招將其斃命。臨走時,丟下一句:本是同門,何必言謝。
這大漠雙煞,想當初也是稱霸一方的人物,作惡多端,手段相當了得,師從西域密宗,慘死在其手上的江湖好漢不在少數。對於這些傳說,由於時間久遠,便無從考證,卻在武當弟子間廣為流傳。
人群還在山上攢動,不到一個時辰,陸陸續續地走得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