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泥沼
“一直在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我以為我算個好人，在做自認為對的事，我一直在救人，卻也在殺人，他們覺得我是英雄，救世主，可在它的眼裏，我卻是這樣的……”
童樺癱坐在地上，抬手扶住了額頭。
“我流過眼淚，心裏疼過，可那種強過刀割火灼的痛，卻又消失的那麼快。”
“它說的對，我的身上確實有着無比的冷漠，不是被末世改變，也不是因為孤獨的過去，而是……”
“我生來便是這樣。”
“喂，你真的，真的很在乎那些人嗎……”
童樺的眼睛很漂亮，即使一直沒有過多的神采，沒有一個年輕人的朝氣，但經過一次次的煉體，那雙眸子，彷彿像星空一樣深邃，可現在，卻隨着情緒的低落，變得越來越灰暗。
一遍遍的質問着自己的內心，童樺腦海里不斷閃爍着畫面。
菲菲依偎在自己懷裏，叫自己哥哥，當初在別墅旁拚死對抗那頭犀牛屍恐，險些與之同歸於盡。
在學校中救下莫瀟瀟，自此她如尾巴一樣跟在自己身邊，從肉體到靈魂，盡歸一人。
被惡蠱惑失控亂殺，那是他第一次變成了“惡”。
月光下，與蛟罄互相依戀，炮彈襲過的戰場，她踩在滾燙的地面上，拾起幾塊碎片。
琅可可的一顰一笑，最能勾起自己的心。
是愛，還是欲……
救人，想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善，還是喜歡他們尊敬崇拜的目光。
一個孤獨的人，突然成為了所有人的“英雄”，這種感受，如同附骨之毒，難以割捨。
至於犧牲……
好像，自己從未珍視過生命，尤其，是自己的……
畫面流轉，童樺想起了小時被欺辱的一幕，記事以來第一次被欺負，一個懵懂的小孩，在無力反抗的時候，內心卻在幻想着…
幻想着……
見過普通人最陰暗的內心，為了私慾無情的傷害其他。
見過人類最美好的作為，最吸引人的情緒。
快樂
善良
見過即使被現實打壓的遍體鱗傷，卻依然有一個燦爛笑容的夜寒。
見過為了信仰而死戰的軍人，琅魂放棄生命去守護支離破碎的軍煬，血戰後，軍煬山上那敦煌壯麗的日出……
……
人間迷離十七載，或善或惡或痴狂。
“額~啊啊啊！！”
頭疼欲裂的童樺一拳砸在地上，滿腦子都是對這個世界的質疑。
惡像是食人心靈的魔，掌控着所有的負面情感，它成功的讓童樺陷入了心魔，如它所說。
“我是你看不見的自己，你最不想面對的自己……”
我……
就是你……
腦袋裏此時變得又重又沉，說不出的難受滋味充斥着童樺的身體，雙目變得微微泛紅，口腔里分泌出大量的唾液，順着嘴角流在地上，體溫隨着情緒的波動迅速上升，白如玉的皮膚已經變紅，像是剛剛被高溫的水淋過。
在末世之前，童樺的精神狀態就異於常人，他的思維不同於任何人類，自從童樺有了自己的思想開始，他就一直在思考，觀察着這個世界，也剖析着自己。
思維，或許就是他被當做異類的原因。
而這，似乎也是童樺唯一的弱點。
“呃~無論怎樣，總是要回去…蛟罄她們…不能失去！”
無論是愛還是佔有欲，童樺可以確信一件事，自己絕不想看到喜歡的人出事。
可就在童樺好不容易制衡了惡給自己造成的心魔時，一個身穿黑色連體作戰服的女人走了出來，女人長的很漂亮，但神態中透着一股悲涼，卻又夾雜着一絲幸福和滿足，說不出的矛盾。
此人，代號“冰蛇”。
正是琅瑰曾經的隊友，現在卻成了惡的棋子。
見到冰蛇，童樺微微一愣，還不等有什麼動作，就見她目視着童樺，苦澀的笑了笑。
“它讓我把你拖在這裏……”
冰蛇卻是直接道出了她的目的，令童樺一驚，深知惡的算計可怕，沒有與面前這個女人動手的想法，只想着立刻回到西雲城。
可僅僅只是一瞬間，在冰蛇話音剛落之時她便抬起右手，手臂上一個未知裝置爆出一股濃厚的淡粉色噴霧，眨眼間消散在空氣中。
而童樺也身體一陣突然的虛弱感傳來，一身實力竟迅速減弱。
像是練習過無數遍似的，冰蛇根本不給童樺反應，上前抱着了童樺，像是一對熱戀中的戀人。
冰蛇只知，噴射器里噴出的粉霧叫“泥沼”，是惡留給自己對付童樺的武器。
她不知童樺的實力，第一次見童樺，只感覺這個乾淨好看的大男孩根本不值得惡注意，惡只需要揮揮手就能把他殺死，根本無需把自己祭出來。
來不及再多想其它的事，冰蛇和童樺的意識幾乎在瞬間潰散，眼前的畫面陡然昏暗。
而抱住童樺，更大程度上也是因為“泥沼”，而非冰蛇所願。
疲憊……
這是兩人意識中唯一剩下的東西，進化後幾乎再沒有感覺到的狀態，此時像是報復一般，充斥在兩人的身體和靈魂中，令他們無法抵抗。
大腦一片混沌，灰暗中，依稀可見一些迷茫的畫面，那是最不願再去經歷的過去……
環境惡劣的小城中掛着大風，一男一女兩個孩童，相互依偎着躲在一小巷裏，又冷又餓……
大山中的訓練場裏，一年輕的女孩奔跑過一道道障礙，日復一日，不厭其煩，眼中滿是堅韌。
夜晚，書桌上一本本講述各種知識的書籍早已被翻爛，寫滿字的筆記本堆的比書籍還多，床上無人，被子還整齊的疊放在床上，她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在外面凌厲的踢出一腿又一腿，擊在磨損已經很明顯的沙袋上……
……
環境有些貧困的孤兒院裏，能聽見小孩子打鬧嬉戲的聲音，這裏收容的孤兒不多，只有不到二十個，此時都在小院子裏，相互扔着廉價的皮球，這是他們僅有的玩具之一……
一個小男孩獨自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沒有去和其他的孩子玩耍嬉戲，只是安靜的看着眼前的畫面出神。
一個有些髒的皮球滾向了他的腳踝，在短暫的接觸后落在了男孩腳邊。
小女孩快速的跑了過來，先是看了男孩一眼，不知為何，本應是懵懂無知的孩童，此時卻莫名的不想靠近這個看似和其他小朋友差不多的男孩。
沒有任何理由，只是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本能的想要遠離……
快速的撿起皮球，然後便遠遠跑開，即使活動的範圍就這麼一個小院子，也要離的遠一些……
男孩就像是被遺忘了一般，沒人會去關心，他也並不去索求什麼，只是安靜的獨自坐着。
即便，他也有些想一起玩，去融入到這群同類里，可總是無動於衷，只是待在角落裏。
即便，他也想要朋友……
……
靈魂陷進了沼澤，只剩下兩具空蕩蕩的軀體，在被內心最深處，卻也是最強烈的情緒所控制。
“忘記這個噁心的世界吧，已經很累了，沉淪在黑暗裏，其實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所有生命的結局，都終將是死亡，失去…不過是早晚的事。
即便是妖花樊若，也無法控制童樺的內心，巫魂狂令的力量，會擊敗所有亂其心神的存在，童樺，是無法被迷惑的。
但如果，這個迷惑童樺的存在，就是童樺自己呢……
……
在這個世界上，真正能夠蠱惑人心的，其實，終究只有人類本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