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白霧密圖109
多年來,武林上將龐家莊傳得神乎其神,如今親眼看到的全是瘡痍,更何況曾與風滿樓關係匪淺,幾乎通婚也世人皆知,真是連被針對的借口都能找出千萬條。
儘管風滿樓還有諸多餘部,可風家人死絕,新主子沈泠冰身份也被戳破,他們內部本又因無主成了一盤散沙,一時間誰都自身難保,怎麼會有人願意為龐家出頭說一兩句話。
偏偏這個時候小佟走了,龐秀倒下了,所以與其說龐威是爭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家主位置,倒不如直接說他是被逼無奈的扛起了身為龐家子嗣的責任。
“秀兒還沒醒嗎?”這是龐威最後留下來的一句話,那天龐秀抱着冷秋水那套被血浸透的鳳冠霞帔,在貼着大紅喜字的大廳里坐了一夜,直到吐血昏倒。
“還沒有,而且脈象也越來越虛弱,家主,這秀公子是沒有求生欲了,您知道,這種情況多半是救不活的”站在龐威對面的老者滿臉無奈的答道。
龐威嘆了一口氣就走了出去,沒辦法武林現在是對龐家群起而攻之了,說起來龐家莊數百年的基業與江湖隔絕,可對江湖來說就像是一堆可以稱霸武林的寶藏那般,誰不想趁此時分上一杯羹湯。
所以,當小佟再次踏進龐家的時候,那破敗慌亂的景象着實嚇得他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隨手抓了一個他熟識的人來問,才知道竟是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偏偏這一日又雪上加霜。
小佟剛剛了解完情況,立刻就來人傳來了噩耗,龐信海去了,這位老人終究還是沒能醒過來,沒能再看一眼他傾盡一生善良對待的世人,不過小佟卻覺得他結局如此應該是最好的了。
因為,如今這破敗不堪配不上他純凈的眼......
因為,如今這繁亂紅塵配不上他善良的魂......
因為,如今這世道宵小配不上他高潔的心......
沉默半晌,小佟才開口對那來報信的人問道:“威公子呢?他怎麼說?”
那人搖了搖頭,滿臉擔憂道:“不知道,威公子是去城外迎敵了,但是從今早起我們就聯繫不到威公子了”。
聯繫不到?小佟這時候才忽然想到,以往他進入龐家莊都沒見過城門口有那麼多的守衛,也許是因為有煙瘴密林護城,盤查的也並不嚴,可是這次不一樣了,要不是他功夫好恐怕很難進來。
之前,他一直都懷疑是龐威做得手腳,畢竟他沒有掌握龐家莊最重要的東西,自然沒辦法開啟城中全部的煙瘴密林大陣,就以此方法保護龐家莊這個世外醫谷。
但是現在看來,多半城門已經易主,那麼龐威呢?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此處,小佟不得已道:“算了,你們先把龐老葬了吧,其他的事情我們......”
“秋公子,有人要見您!而且他......而且他......”小佟的話還未說完,門外就又跑進來一個人,那人慌裏慌張的打斷道。
小佟一怔,差點兒脫口而出道:“見我?”可見那人幾乎是全身都發抖到不成樣子,便盡量穩住自己的情緒,平靜的問道:“而且什麼?”
“而且我帶來了一份很重要的禮物!”小佟問完話,門口處立刻就走進來一個男人,聲音清脆的答道。
只見,此人身材高挑,頭頂無發冠,只一條綉着金色條紋的藏青色髮帶隨意系在半束頭髮的腦後,面容清秀俊俏宛若誰家小生,手裏拿着一隻碧翠玉簫在身前轉動把玩,可一身毫無違和感的幹練黑衣,還綉着大多為本色的圖案。
儘管圖案看起來似浮雲牡丹,但只要細看就不難分辨出其內有五爪莽龍隱藏於條紋花色之中,像極了是在有意遮掩身份那般。
這神秘男子身後還跟着兩個人,他們手裏抬着一個擔架,擔架上面險些被紅色鮮血染紅的白布蓋面一個人,顯然那已經是一具屍體。
眼見他們一步步的走進,小佟心裏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口中卻把該有的應酬禮節說了出來道:“那要多謝公子了!”
謝什麼?這本就是一句無關緊要的客套話,可那男人還是煞有介事的擺擺手道:“不用謝我,我認識沈泠冰,想必公子也記得那枝梅花吧”。
手拿梅花摺扇的沈泠冰,他可不就是冷冰,可要說兩人熟識倒是未必,多半僅僅限於眼下與自己攀交情罷了,這一點小佟還是有把握的,所以只是隨口答了一句道:“當然!”
“所以我才順便來找你,給你在乎的人指一條活路”那男子借坡下驢道。
“我在乎的人?”小佟用嘲笑一般的語氣問道,到了今日他哪裏還敢去想那些在乎的人呢?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龐家莊!”
果然!小佟就知道這個東西別有所圖,這不東扯西扯現在說到正題上了,只見小佟不屑的一笑道:“那公子還真是找錯人了,我不姓龐,而且龐家莊現在的家主名字叫龐威”。
“哦?”那男人輕輕的咦了一聲,隨後嘴角一挑微笑道:“難道家主的信物在你手裏,這個是我聽錯了”。
說實話,小佟從未見過哪個男人可以笑得這麼好看,嘴角輕挑,含情一般的雙眼彎彎,甚至在這種爾虞我詐的場合下,也能自然流露出一副滿臉無害,春風和煦的感覺。
即便如此,他的威嚴似乎也不曾減去半分,着實讓小佟佩服,所以小佟坦言道:“我正待歸還”。
“歸還?”又是一聲帶着嘲笑的疑問,緊接着那男子就將手裏正轉得起勁的碧綠玉簫一握,衝著擔架方向點了點道:“公子難道就不想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禮物?”
不待他下命令,只是一個動作,那擔架上的白布就被人挑起,先是一張面色慘白如紙,卻安詳到彷彿睡熟般的面孔映入了眾人的眼帘,後來一具滿是凝血的屍體簡直是觸目驚心。
“威公子?”就連小佟都忍不住小聲的喚了一聲道,隨後和龐家眾人一起轉頭惡狠狠的瞪着那男子,咬牙切齒道:“你們!”
不過,那男子卻還是不緊不慢轉着他的玉簫,語氣也較之前沒有什麼變化的解釋道:“哎!莫要冤枉我,我遇見他的時候他已經快要咽氣了,我已經盡我所能的為他整理儀容了。
索性我幫他報了仇,他還喘氣的時候我粗略數了一下,他身上有十七處傷口在流血,所以我還了圍攻他的那八個人,每人身上十七個窟窿,血還都在那塊布上陪着他呢,這樣您可滿意?”
怎麼辦?這個男人說得話十分有八分都很欠揍,可偏偏他說出口又能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又能怎麼辦?看他這種泰然自若的模樣,多麼恐怖的舉動,都能讓他說的平平淡淡,彷彿是在茶館裏拿着梨花木說書講故事。
還能怎麼辦?只是接觸了這麼一會兒,他這人的氣質和能力竟都能讓小佟背脊生寒。
闖蕩江湖這麼多年,小佟從未曉得哪裏有過這樣一個人,於是小佟開門見山道:“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到底是誰?”
那男人好似也並不想隱瞞,看他那滿意的樣子,好像是早就巴不得小佟來問了一般,十分乖巧的回答道:“我姓朱,但知道我是誰,還活着的人,這世上實在是太少了,這兩隻手應該都數得過來”。
姓朱?小佟隱約想到了什麼......
深夜,那神秘的朱家公子終於離開了龐家,這時候小佟身邊的一個龐家長老忽然開口對小佟問道:“家主,真的要聯合朝廷嗎?”
“家主?”小佟先是一怔,還好這兩個字只在還未出喉嚨,就被他自己又咽了回去,龐信海和龐威都不在了,龐秀生死未卜,這群人缺的不恰恰就是一個能帶着他們找到出路的家主嗎?恰恰龐家所有人又都知道家主指環在小佟手裏。
因此,小佟也沒有推脫,而是直接對在場的眾人問道:“你們願意嗎?”
“那個朱公子明顯是來者不善,我怕與他合作會是與虎謀皮”那長老嘆了一口氣無奈道。
“可不與他合作呢?龐家莊還能堅持多久?”小佟在心裏這樣問自己,但還是很穩重的安撫了各部,他明白現在誰都不能亂,至於他自己,小佟還是走到了彩蓮堂的窗外。
已過寅時,冷凌卻沒有睡覺,而是倚坐在床頭也看着窗外的方向,見到小佟駐足便先開口問道:“你來了?”說完這話竟還用手掀開了被子,緩緩的下了床,慢慢的走到了窗前。
小佟就站在窗前等着冷凌,他知道以前冷凌就不是很喜歡和他親近,現在更記得自己都做了些什麼,儘管冷凌還活在世外桃園,可是小佟心裏有愧疚啊。
所以,小佟現在怕極了見到冷凌,更不要說還想着踏進冷凌的房門,扶着冷凌走幾步,他覺得自己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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