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后之怒

寒冬臘月，陰雲密佈，滴翠宮裏卻溫暖如春。司徒黎換上了一襲飛花流螢裙，裙擺之處嵌着數顆小小夜明珠，行走之間恍若流螢，十分難得。

連翹誇讚道:“皇上當真寵愛娘娘，這飛花流螢裙只這麼一件，就在娘娘這裏了。“

連翹撫了撫鬢角的蘭花琉璃簪，聲音婉轉動人，“如今本宮懷有龍胎，皇上自然是更重視些的。“

話音剛落，只聽見守在外面的太監高聲宣道:“皇後娘娘到！“

百里踏月穿着赤金牡丹華服踏入殿中，在陰沉沉的天光中竟然依舊異常奪目。司徒黎眼神一暗，就算自己再受寵，依舊碰不得這赤金牡丹華服，這便是青曜國皇后才能穿的宮裝了。

司徒黎屈膝行過了禮，“皇後娘娘到嬪妾……“

司徒黎還沒來得及將話說完，“啪“的一記響亮耳光聲打破了這沉靜的午後，五個指痕迅速在司徒黎白皙清秀的臉上浮現，司徒黎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似的捂上自己的臉頰。

“本宮問你，淺夏是不是在你這裏？說！“百里踏月聲如雷霆，一雙美目凝視着司徒黎這個看似弱柳扶風一般的女子，彷彿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

司徒黎銀牙暗咬，“皇後娘娘，百里家的女兒丟了，為何來滴翠宮要人？“

百里踏月沒有說話，滴翠宮裏卻已經響起了比剛剛更響亮的一記耳光，司徒黎嘴角滲出一抹血跡，發上簪着的玉蘭琉璃簪滑落在地，一瞬間摔的粉碎，青絲散亂。

百里踏月伸手抬起司徒黎的下巴，冷冷看着司徒黎的一雙剪水雙瞳，“既然柔妃不肯承認，那本宮便只好搜一搜這滴翠宮了！“

司徒黎眼裏的驚慌一閃即逝，只聽百里踏月對着身後跟進來的穿黑色鎧甲的男人喝了一聲道:“輕塵，給本宮搜，不許漏過任何一處！“

“是。“那穿黑色鎧甲的男人帶人下去了，百里踏月一把鬆開了司徒黎，看着她嬌弱的跌倒在地上，樣子倒是十分楚楚可憐。

“皇後娘娘責打嬪妾，嬪妾不敢不受，只是想問皇後娘娘一句，嬪妾到底是哪裏錯了？“

“別急，一會便知道了。“百里踏月高高在上的俯視着倒在地上的司徒黎，若是此刻楚燁在，見了她這幅模樣，恐怕要心疼壞了！可惜，她不是楚燁，不會憐香惜玉。

連翹將司徒黎扶起立在一邊，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敢說話，就這麼僵持着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輕塵進來單膝跪地拱手道:“回皇後娘娘，淺夏姑娘此刻就在滴翠宮的庫房。“

百里踏月看向司徒黎的眼神猶如利刃，讓她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再抬起頭來時，百里踏月已經向庫房急步而去了。

百里踏月走的極快，身旁的流芳幾乎小跑才能跟上。剛邁進庫房門檻，一股陰冷之氣撲面而來，竟是比此刻外面的凜冽寒冬還要冷的刺骨。而最裏面的角落，是已經幾乎成為血人的百里淺夏。

百里踏月將她抱在懷裏，任由那些血污蹭在她的華貴的禮服上卻沒有一點在乎。

“淺夏，淺夏，你醒醒！……淺夏！“

任她怎麼用力喚着她的名字，懷中的少女都沒有任何反應。幾乎一瞬間，百里踏月所有的悲傷跟痛苦都化成了焦躁不安，聲音顫抖的對一直跟在身後的兩個男子喊道:“去，去傳太醫，讓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給本宮去碧霞宮侯着！“

看見百里淺夏被傷成了這副模樣，百里踏月恨不得將司徒黎千刀萬剮。半月前爹爹被人誣陷，被收回了虎符兵權，沒多久又以欺君之罪被下旨滿門抄斬。而百里踏月雖為百里家的嫡女，但是做為青曜國的皇后，免了死罪，並且留了皇后之位。只是這樣的皇后，還有什麼意思呢？

百里踏月握緊了拳頭，全身浮現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殺氣，正要抱着少女起身回碧霞宮，懷裏的少女的手指卻突然動了動，幾乎被血糊住的眼睛緩緩睜開一條縫隙，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看着自己抱着自己的百里踏月。“阿、阿姐…是你么？“

百里踏月眼裏露出一絲驚喜，“淺夏，是阿姐，阿姐這就帶你出去。“

說著話，百里踏月已經將百里淺夏一把橫抱站了起來，百里淺夏輕的像羽毛，彷彿隨時都可以從她的懷裏飛走。想起之前說總說百里淺夏珠圓玉潤的日子，沒想到竟然有一日會因為這份輕而讓她的一顆心重如千斤。

“阿姐，我…我…已是不能活的了……“百里淺夏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再無往日一點活力。百里踏月喉嚨一陣陣發緊，忍住心如刀絞般的痛處道:“不，不會的，傻瓜，阿姐會給你找最好的太醫，等你好了，阿姐帶你吃遍整個青曜國……“

百里踏月也不知道這話是說給淺夏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百里家已經被下令滿門抄斬，就算治好了百里淺夏也未必能保住她，可是百里踏月不想去想了，只要她活下來，她願意用一切手段留住她的命。“阿姐……“百里淺夏知道自己也不過就在這片刻之間，她苦苦支撐到現在，就是在等，等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來尋她，她信，她會來。

“阿姐在。“

百里踏月深吸一口氣，努力穩重了心神，腳下步伐變的飛快，她輕功原本便不錯，只是入宮以後許久未用有些生疏，此刻情急之下也顧不上許多。守在滴翠宮門口的宮人見皇後娘娘風一樣抱着一個血人出來，皆是面露驚慌。一路上的跪拜請安聲一片，百里踏月彷彿都已經聽不見，只有懷裏少女微弱的聲音清晰的傳到她的耳中。

“阿姐……別、別報仇。“百里淺夏靠在百里踏月的懷裏，感受着百里踏月劇烈起伏的胸口，“阿、阿姐……要好好活着……好不好……“

百里踏月目視前方，眼裏卻已經漸漸起了一層水霧，“淺夏，我們會一起活着的。“

百里淺夏好像迴光返照一般不再痛苦，連聲音清晰了些，“阿姐……我娘親去的早，所以我總是被姨娘欺負，府里孩子多，爹爹也不重視我，我……我是庶女……後來你回來了……我以為我日子更難過了，你才是將軍府的嫡小姐，你那麼美，那麼厲害，而我……我什麼也不是，可是……你對我真好。“百里淺夏慢慢的說著話，說到這裏，甚至嘴角露出了一個甜蜜笑容，彷彿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一般，“阿姐，你怎麼對我那麼好呀！“

話音落了，身後的一直緊跟着的輕塵突然發現百里踏月驀然緩緩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