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泳思知道今日當眾悔婚已是捅破了天，後面的爛攤子她不知道該怎麼收拾，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偌大城市，突然之間無家可歸。就這樣，她在辦公室呆坐了一晚。所以，當林歡，頂峰投資二部的投資經理，在辦公室看到江泳思時，就如同見了鬼。

“泳思姐，你不是昨天結婚嗎？怎麼今天就來上班了？有這麼熱愛工作嗎？”

江泳思見林歡還是一如既往全身上下一套緊身Chanel套裝加短裙，不由伸手在她的大白腿上拍了一下，調侃道：“喲，挺有彈性的！”

“你別岔開話題，你說，你怎麼今天就來上班了？出了什麼事？”

江泳思看着林歡神秘兮兮的樣子，不由笑出了聲，假裝無所謂道：“也沒出什麼事，就是我的婚禮取消了！”

聞言，林歡大驚失色，一咕嚕站了起來，大聲喝問道：“什麼？取消了？”

江泳思被林歡突如其來的高分貝嚇了一跳，拍着胸口說道：“你這是要嚇死我！對啊，取消了，不結了！”

“不是，泳思姐？你是和我開玩笑吧。為什麼取消啊？是你要取消還是宋之於？按理說不會啊，你和宋之於家算的上門當戶對，你爸爸是廠長吧，你媽媽是個光榮的人民教師，宋之於家都是律師口的，你和宋之於還是美國同學，這也算的上市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吧！而且我看那個宋之於對你很好呀，每次看他都是笑眯眯的，從來沒見他對你發過脾氣！這樣的男人，你不抓住，以後可是要後悔的！”

江泳思正低頭喝水，聽着林歡的嘮叨，一本正經地抬頭糾正道：“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不能這麼用！”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管我怎麼用成語！到底是為了什麼？是不是宋之於劈腿了？還是他爸媽出么蛾子？你告訴我，要是他宋之於有問題，我非——”林歡說道激動處，一個胳膊掄開來，卻“砰”地一聲打在了某人的腦袋上。

只聽“啊”的一聲，江泳思和林歡忙回頭看，卻發現頂峰投資的老闆張江正捂着頭髮稀疏的腦袋皺眉。

林歡結結巴巴哭笑不得，“張——張總！”

張江痛的三魂六魄飛了一半，一陣陣的頭皮發麻，只能強撐着假裝淡定地說道：“你們部門挺熱鬧的呀。”

林歡尷尬地恨不得立刻原地爆炸，結結巴巴道：“張，張總，您說笑了！”

張江撥了撥地中海旁僅剩的幾縷頭髮，環顧了一下空空如也的辦公室，皺了皺眉，問道：“其他人呢？怎麼就你們兩個？”

江泳思立刻站起來解釋道：“苗一在洗手間呢。汪總和其他同事下午要去雲南，那邊有個文化旅遊基地的項目，現在應該已經在機場了。”

林歡被江泳思一說，智商也立馬上線，點頭如搗蒜道：“對對對，大家都出差了，我們兩正討論項目呢。”

張江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吩咐道：“通知所有人取消出差，全部回公司。”

林歡吃驚道：“現在？”

江泳思心中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兜頭而來。

張江沉着臉，吩咐道：“對，現在！所有項目暫停，讓汪波的人都回來！”

看着張江離開的背影，林歡不由拉着江泳思的手，擔憂道：“完了，完了，不是公司要倒閉了吧！我就說公司今年不行，不但兩個項目IPO失敗，連頂泰集團都要把我們剝離了，看來這次我們真的要失業了！”

正說著，投資二部的投資經理，江泳思的另一位下屬，苗一匆匆從門外走進來，迎面看到張江連忙閃身躲過一邊。

“泳思，我兒子昨晚發燒了，我在醫院陪了他一晚，真不好意思”，苗一避着張江偷溜進了辦公室，剛進來就聽到林歡最後一句話，問道，“你剛才說失業，誰要失業了？你嗎？那皆大歡喜啊！”

林歡被噎住，沒好氣地說道：“我一天兢兢業業，可不像有些人天天藉著看項目的名義辦自己家的私事。我說你那個老公是個擺設吧！你一天工作累得要死，你兒子發燒，老公都不管的？這種男人要來幹嘛？”

苗一正脫了球鞋換高跟鞋，聞言臉上一紅，江泳思連忙拉了林歡一下，示意她別亂說話，林歡說到興頭，根本停不下來：“本來就是啊，有這種老公我寧願學你，不結了！”

林歡一句話如機關槍，一下掃了兩個人，苗一看着江泳思愣在了當地。

“泳思，你不是結婚嗎？你怎麼——”

林歡也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一臉尷尬。江泳思不知道該怎麼如何解釋自己的悔婚。一時之間，三人尷尬的沉默了。

人事部的總監何蓮帶着下屬匆匆路過，透過玻璃窗，正看到三人呆如木雞，不禁哭笑不得。何蓮敲了敲玻璃窗，示意她們趕緊去會議室。

江泳思顧不上和林歡拉家常，跟着何蓮往會議室走去。

“快走！”

林歡愣了不過一秒，立刻三步並作兩步地跟了上來，一邊跑一邊八卦：“何總，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剛剛接到喬有南喬總的會議通知：頂峰投資所有人五分鐘之內到1號會議室開會！趕不回來的，電話！”何蓮已年過40，身形微胖，特別愛出汗，走了幾步就開始大喘氣，時不時地拿紙巾擦着腦門的汗。

“喬有南？哪個喬有南？是那個人稱暴君的喬有南嗎？聽說喬有南入行以來，從無敗績，而且為人狠辣，六親不認！可是，他不是華格證券的老闆嗎？怎麼跑我們頂峰來了？還叫我們開會？難道——”大家都知道林歡的言外之意，可是這時候誰也顧不上討論，幾人氣喘吁吁地推開一號會議室的門，只見裏面早就濟濟一堂。

頂峰投資的老闆張江窩着身子，一言不發地坐在會議桌的一頭，看到她們幾人進來，並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機械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們都坐下。

林歡環視了會議室一周，並未發現生面孔，不由得和江泳思悄悄咬起了耳朵：“喬有南在哪？”江泳思茫然四顧，也是緩緩搖了搖頭。

“都到齊了吧？開始吧。每個部門的負責人先向我彙報一下人員情況！”

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江泳思一個激靈，定睛細看，才發現是八爪會議電話。林歡又是驚訝又是恍然大悟地向江泳思和苗一看去，二人都篤定地朝她點了點頭，那意思都是，“我們聽到了！喬有南沒來，他只是在電話中！”

會議室內一片沉默，顯然大家都還沒搞清楚狀況。何蓮擦了擦臉上的汗，詢問地看着張江，小聲地試探道：“張總？”

張江卻淡淡地說了句：“聽喬總的！”

眾人聞言，都一愣，大家都是人精，自是聽出了張江的言外之意。

何蓮清了清嗓子，衝著電話說道：“喬總，你好，我是頂峰的HRD何蓮，我們部門五人，全都到齊了！然後，投資一部——”

喬有南（聲音）：“你是HR總監？”

何蓮連忙答道：“是！我主管人事——”

“難道一部的負責人沒來嗎？”

何蓮被喬有南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毫不客氣地打斷，不由尷尬地紅了臉。何蓮壓了壓氣，不再說話，只是迅速地瞟了一眼張江，見他還是面無表情，無動於衷。

會議室內死一樣的沉默。

投資一部總經理紀文越立刻戰戰兢兢地站起來彙報道：“喬總，投資一部總經理紀文越，部門5個人，實到4人。”

喬有南（聲音）：“誰沒來？”

紀文越趕緊彙報：“王力今天生病了，請病假。”

“據我所知，他已經請了一個月的病假，理由是腿骨骨折，但這一個月他在得樂事務所的兼職卻做的風生水起。既然這樣，我們就不要耽誤他休息了。”

何蓮看了一眼紀文越，又看了一眼張江，有點為難地說道：“可是喬總——”

“不用和我談勞動法，你是HR總監，這個事情你去解決！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如果你解決不了，告訴我，我會找個有能力的人來幫你解決！”喬有南硬生生地打斷了何蓮的話。

眾人看何蓮接連被打臉，都有點惴惴地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儘是不安。林歡緊張地不停咽口水，沖江泳思使了個眼色，那意思就是“來者不善啊！”江泳思沖她搖了搖頭，要林歡在這種關鍵時刻，不要做小動作走神，好好聽喬有南說什麼。

“繼續！”

江泳思聽得喬有南的聲音，不由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認真說道：“投資二部另類投資組江泳思，林歡和苗一，全都到齊。”

江泳思說完后，喬有南沒有接話，好像一下子就失聯了一樣，可是顯示通話的紅燈卻還在閃着，大家知道喬有南就在電話的那一端，他只是不知什麼原因沉默了。

所有人都靜靜地坐着，盯着電話上那一閃一閃的紅燈，屏息凝視着。

會議室靜的讓人心慌。

江泳思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她努力回想剛才自己說過的每個字，一遍一遍地在心裏默念，回憶自己是否措辭不當，惹怒了喬有南。

投資三部的范坤看看江泳思，又看看八爪電話，不知道自己是該介紹還是該閉嘴。范坤見何蓮看了一眼自己，不知為何，一緊張“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嚇得眾人都一個激靈。只見范坤對着八爪電話，一板一眼認真地彙報道：“融資部范坤——”

喬有南（聲音）：“投資二部只有三個人嗎？”

喬有南突然打斷了范坤的話，范坤尷尬地看着江泳思，江泳思也睜大了眼睛看着范坤，二人怒目圓睜看着彼此，愣了好幾秒，直到何蓮朝自己擺了擺手，江泳思才反應過來，硬着頭皮解釋道：“喬總，二部一共7個人，除了我江泳思、林歡和苗一，還有汪波汪總一組，共四人，他們現在都在趕回公司的路上。”

“會議通知，所有人五分鐘之內必須到會，趕不回來的電話進入。何蓮沒有通知汪波他們嗎？”喬有南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感情。

何蓮連忙解釋道：“我已經將喬總的意思全部轉達給汪總了，他也確認知道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沒接進來，可能，可能——”

“我不喜歡沒有時間觀念的人！時間就是金錢，既然汪波他們不珍視金錢，也就沒必要留在頂峰了。何蓮，連同剛才投資一部的王力，一起辦了。”

何蓮這次不敢再有任何異議，立馬答應。

范坤推了推黑框眼鏡，尷尬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介紹自己組的人員，正要張嘴，卻聽得喬有南說道：“好了，感謝張總召集大家到會。明天起，我會代替張總主持頂峰的工作，感謝張總這麼多年為頂峰做出的貢獻，希望我們一起再創輝煌。”

聽完這話，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一旁窩坐着的張江。張江尷尬地無聲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最後我再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喬有南！”喬有南在電話那頭淡淡地說了一句，大家都伸長脖子等着喬有南繼續介紹自己的履歷，可是喬有南卻冷漠地說道：“好了，散會。”

未等大家假惺惺地說一句喬總再見，電話的紅燈已經熄滅，會議室里只是單調地回蕩着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江泳思、林歡和苗一三人面面相覷。第一次林歡和苗一兩人心有靈犀，不約而同地說了一個詞：“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