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雲湧 第六回 迎新主南唐換天 辭舊歲公羊赴死

第一卷 風起雲湧 第六回 迎新主南唐換天 辭舊歲公羊赴死

曾說過,有人哀自有人樂,有地陰雨自有地天晴,這是循環互補,世間萬事難逃其中。

當趙秋走進那堪稱七國之內最雄偉的城池——陽州時,天下氣運漸歸南唐。

“李伯伯,不知老師身子可還好。”走入陽州城內,趙秋首先轉頭看向李公義,問出這一句話。

李公義冷哼一聲:“老而不死是為賊,李公羊那廝,自是天下的大禍害,身子骨好極了,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趙秋愕然,隨即一笑:“這麼多年了,就算是之前的事情也該過去了,我父親都走了,現在我也回來了,李伯伯何必再想着許多往事。”

李公義側臉,“這些事情,雖說是老事,但若非老事怎動人心,等陛下老了自然知道老事的禍害了。”

趙秋只得啞然一笑,卻不知作何言語,望向陽州最高的建築——觀星閣,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

陽州呵,離了整整十年,我終於又回來了。

……

樓閣內,李公羊的眼睛依舊微微眯起,像是在休養生息,他身旁的小宦官也不敢言語,生怕吵着了這南唐第一權臣的睡眠。

“小黃啊,這天快晴了,你去請皇上來觀星閣內一聚,就說老臣有要事稟告。”李公羊的手指在腿上輕輕敲打,像極了十多年前一場春秋戰亂中,運籌帷幄於千里之外的青年,當時的他,是南唐之星,而此時的他,是南唐人心中的禍患,或者說,他是為南唐今日之主,趙春背下的禍患。

小宦官低頭,後退而去。

悠悠觀星閣,幽幽老人心。

李公羊的嘴角扯起一絲苦笑:“趙兄哪,這麼快就要和他見面了,一眨眼,還是好多好多年前哪,你曾說過你為天下主,我為千古第一相,而如今,我也快隨你來了,我們在地下再造一個南唐,如何?”老人眼角濕潤,卻無淚,只得空憂一嘆,青年終究也熬不過歲月的侵蝕,如今的老人,誰又不是昔日的青年呢?

……

趙春一向喜歡遊玩,南唐人對他的評價一向直白。

“趙毅的南唐,是為了休養生息給趙春敗的,難怪當年沒有一鼓作氣,打下這餘下六國。”

要知道,當年的南唐,盛極一時,六條戰線同時開打,西楚葉令曇領軍,北漢曹龍虎領軍,東吳有齊策,東南蜀地有田罡,南面韓國有單婓,後周有秦明。

昔日的南唐,不止將星雲集,在六條戰線上,也僅有東南蜀地和西楚戰局膠着,至於西楚尚有反攻之現象,也只能說是戰線太長所致。趙毅有平天下之志,只可惜當年不知作何因,六條戰線均收回,只留給天下一句話:“這天下共主,還是留給朕兒子來坐,朕只負責打殘你們半條命就夠了。”

此話一出,天下駭然,甚至當時領軍一方伐後周的秦明放出一話:“給敵防備之機,重整之日,我倒要看看將來的殿下如何一統這河山。”說罷,秦明稱病退隱,在趙春敗壞國基時,老將甚至振聲高呼:“禍國小兒,何不早亡!”

沒多久,老將軍咳血而亡,據說秦明死時雙眼依舊死死盯着北方,盯着當時他差點就可以完全打下的後周,死不瞑目。只是老將軍也不知道,當時後周也有一個喚作呼延濤的謀士曾輕搖羽扇,感嘆過一句,“可惜,只差了半步收網。”

而此時的趙春,老老實實的站在觀星閣門口,甚至將出來正準備去一趟春秋殿的小宦官嚇了一跳。

小宦官連忙跪下,說了聲:“參見陛下。”

趙春似在發獃,小宦官頭皮一硬,又重複了一句。

此時的趙春才回過神來,臉上漏出一股笑意:“平身,退下吧,我去找李師聊聊。”

小宦官起身而退,直到退了很遠,抬頭看不見這位南唐人心中的荒唐皇上,才深呼了一口氣,轉身自言自語道:“奇了怪哉,今日的皇上,脾氣怎如此溫和。”

人之將逝,其言必善?不可想,也更不敢想。

……

“你知道你該回魂了,脾氣終於好了起來,原來惡念,也並非大惡,窮凶極惡。”李公羊不爭目,閉眼對着身前的趙春。

“李師自以為不驚動我我就不知曉這些嗎,他記憶蘇醒的時候,我也醒了,我名為趙春,享受一國之春,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權,哪怕不是無任何束縛,但也算得上是洒脫至極了。他既然名為趙秋,那便留給他一個如秋風掃落葉般的南唐,讓他施加妙手又如何,只是我知曉了他的一些記憶,倒想去除掉一個未來的禍患了,可惜無法親自動手,甚是遺憾。”趙春侃侃而談,全然不似南唐人話下的第一紈絝,倒是像極了一個壯志難酬的書生。

李公羊睜眼,盯着眼前的青年,才滿二十歲的青年。

“可惜,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訴這些苦,何苦來哉,都等着吧,等着李公義帶他回來,你也別想再耍什麼花樣了,你得知道,你就是你,你仍然可以過着你所謂的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的生活。至於你說的禍患,你怎麼知道是不是將來我的一記勝負手呢?”老人鬚眉顫抖,好像忍着相思苦的人,終於得見相思人的模樣。

趙春正待言語時,聽得門響,隨後一旁站定。

“老師,我回來了。”趙秋臉上帶上一貫的笑容,還似是有餘心般,打量了一下趙秋。

李公羊看了看趙秋身後的李公義,老人終於咧嘴笑了一下,然後說了一句:“十年佈局,終得果了,陛下真魂遠走天下四海,老臣無能挽大廈之將傾,老臣惶恐,望陛下安好。”說罷,老人起身,真箇就給趙秋鞠了個躬,長久不起。

此時,趙秋無言,一個人走向趙春,口中呢喃一句:“好久不見,老友。”

趙秋收斂了臉上笑意,李公義看了一眼老淚將流的李公羊,手中蓄力,將趙秋緩緩推向趙春。

“春秋大惡,愧對李師,且一路走好。”趙春趙秋如同光影一團,只傳來趙春口中話語。

李公羊起身閉眼,卻止不住嘴角鮮血溢出,只是看了看李公義,臉上笑容逐漸濃烈。

一如許多年前,負書的兄長給年少的弟弟上樹摘野果子一般。

李公義眼圈泛紅,“這就是你曾說過的代價,對嗎。”

“代價啊,春秋六龍氣運,我李公羊各斬其半,做的夠多了,公義哪,容我自私一回,我沒法親眼看到天下盡歸南唐了,你得好好代我看一看。”李公羊手抬起,李公義閃到身前,欲用其力與天爭人。

只是李公羊頹然坐在了椅子上,“這十年禍患,得有人來背負,殿下無辜,自然要我這個老東西來背負,只恨哪,恨我沒有下完我親手佈下的棋局,唉,人力怎與天斗,將來還得靠一人,去關了這天門哪。”

“你他娘的,與天爭氣運有意思嗎,我發誓我將來一定會大鬧天宮,這次不止是為了我自己這半張臉了。”李公義這個南唐武才哭得像一個孩子。

“公義哪,替我穩一下南唐好嗎,至於觀星閣內的那客人,我讓他出閣了,養了他十年,我得讓他代替我,陪你上山。我累了,我且睡會兒。”李公羊這個以一己之力擾亂春秋的鬼士,終究快徹底眯上了自己的雙眼。

“春秋魂歸,當慶,天下氣運,不請自來,好個風流的南唐啊,可惜……”話已難言,只見光點四散,李公義在旁使出渾身解數也留不得半顆,光朝天際,這個恨了兄長多年的弟弟,幡然醒悟,可還算得珍惜?他用力揮舞着雙手,像極了夜晚想抓住螢火蟲的孩童,可那些光點依舊四處溢散,不可捉摸。

觀星閣內,從四人才聚齊,變為了剩下一個滿頭銀絲的老者,和一團模糊不清的光影,而如此變故,得知者,甚少。

……

天宮內,中年男子名曰軒轅策,背對瀑布,雙手不斷勾勒着一幅太極圖。

一時間,狂風起,軒轅策用力一推,風散,圖亦散。

“好個鬼士李公羊,想與天宮爭這天下氣運,可這江湖,還有誰可以關上通天之門,惜哉。”軒轅策轉身面對那驚天瀑布,瀑布之水如天上來,此去奔流,可否至海?此問無人可答,只是軒轅策一人走遠,這天下文才遍佈,可誰又能真正的做上天下第一武人,何其寂寞,這寂寞的江湖呵。

只是遙遠處南唐大興湖底,似有金光隱沒,有一金蛟,正欲化龍!

……

醉得半死的老酒鬼扭頭像是睡著了,卻口中呢喃:“可惜了,天下風流,又少一人立潮頭。”

一旁的王安山提着空酒罈子往嘴巴倒了倒,似是醉的更厲害,將酒罈砸遠,可惜無人看見,酒罈平穩落地,這一鏢頭又豈止天人怒目金剛,堪與武榜之人爭鋒。

只是鏢頭回答老酒鬼的是:“這世間風流,一人獨佔又如何,不若安坐家中享福,何如安坐家中享福。”有人知否,武榜曾有一走鏢人,名列第六,享盡風流,如今卻只有看着遠方睡去的青姑娘時,他才能露出完全的微笑,感嘆了一句:“果真是天涼好個秋啊。”

此時,秋葉方落。

公孫奇溫上一壺殘花酒,咬牙嘆了一句:“老友,走好,這南唐的氣運,我替你守。”

此日,南唐第一謀臣,鬼士李公羊與天爭氣運,坦然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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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雜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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