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轉運使蕭岩
這五個捕快被顧西寧的人分別帶進了五個廢棄的房子裏,一番審問下來,除了問到一些把百姓屈打成招勒索錢財或是欺男霸女的事,關於糧米轉運的事卻沒問出來。
“還沒割舌吧?”顧西寧意識到這些人避重就輕,準備再次審問。
“老大沒有發話,我們還沒動手!”
顧西寧來回走了幾步“先割一個的舌頭,然後拿去給其他人看看,問他們是想被埋在這裏還是想回家!”
一番嚇唬,其餘四個捕快終於肯說關於糧米轉運的事情了。
四個人語無倫次的說了一些事,比如街邊攤煮麵老頭說過的事,再就是剋扣民夫工錢,以及碼頭上的糧倉裏面都是些麩皮糙米,上等米根本從來沒有在汴州直接卸貨。
聽到這裏,顧西寧認為他們在說謊“汴州城裏明明有這麼多上等米在賣,我先前看的那家米鋪裏面就有上等米!”
“爺爺,我們不敢騙您,這些上等米都是從京城和板渚運來的!”
“直接在汴州卸米賣米,不是減少成本嗎?為何還要如此折騰?當爺爺我是傻子嗎?”
四個捕快磕頭如搗蒜“爺爺,上等米若是在本地就卸貨了,就賣不出京城的米價了,這米鋪里賣的其實是中等米,從京城到汴州走上這一遭就成了上等米了!”
“混賬,我也是吃過上等米的人,難道會不認識上等米?”
“爺爺,不瞞您老人家,就連皇上吃的未必就是上等米,真正的上等米,壓根就從來沒拿出來賣過!”
顧西寧矗立當場,過了一會兒才繼續問到“那每年各地進貢的上等米哪裏去了?”
“這個,據說是朝中的大人物得了,還有就是賣去北邊的虞國了!”
汴州糧倉里的糙米都不到五十萬石,可登記在冊的上等米足有一百萬石,這一百萬石上等米到最後,竟然連皇帝都沒有享用到。
“你們見過真正的上等米嗎?”
四個捕快連連點頭“在轉運使衙門拿到過一小袋,沒捨得吃,看了幾眼就賣到黑市上了!”
“黑市上能賣多少錢?”顧西寧有些好奇,同時也想印證一下那個老頭說的話。
“黑市的價錢比米鋪里的要低兩成,不過也只有我們敢賣!”
黑市的價錢都比米鋪里的便宜,這天底下最荒謬的事,就擺在顧西寧眼前。
“對了,北邊的虞國人是吃不慣粟米和稻米的,他們買上等米做什麼?你們最好老實點!”
“爺爺,我們說的都是實話,虞國人是不吃稻米和粟米,可是馬要吃粟米,而且越是上好的粟米喂出來的馬耐力越好!”
顧西寧腦袋裏閃過一個念頭,立即問到“那虞國人買上等米,又從哪裏來的米券?喂馬的粟米用量可不是人吃的能比的!據我所知,虞國沒有這麼多錢!也買不起每年這幾十萬石上等米去喂馬!”
“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也沒人敢打聽,您是厲害人物,連您都不知道,我們這些小嘍啰又哪裏能知道?”
顧西寧看了看四人,不像是在撒謊,便閉上眼睛“割舌!打暈!”
沒等這四個捕快求饒掙扎,四名金良衛很快就割下了捕快們的舌頭,接着不等他們慘叫便給打暈過去。
問題已經不僅僅是漕河轉運的貪墨問題了,顧西寧最擔憂的是有人暗中資敵,還有便是利用糧米生意讓百姓對朝廷和皇帝心生怨恨。
不光是要錢了,這是要命!
顧西寧決定直闖轉運使衙門,去會一會轉運使。
汴州的轉運使衙門設在汴河南岸的一處高地上,據說是為了避洪水。
等顧西寧帶着人來到高地下面的時候,才發現這高地是人工堆積的,硬生生在平地上堆起來幾十丈高的土石,種上樹木,轉運使衙門高高在上,倒像是一座寺廟了。
入口處有二十個兵丁把守,立着一座牌樓,牌樓上的匾額寫着“清廉無私”四個大字。
見顧西寧要帶人進去,兵丁們便圍了過來“轉運使重地,不得擅入!”
顧西寧掏出腰牌“金良衛殺人,敢擋者死!”
話已出口,收回已經來不及了,或許是顧西寧平常殺人太多了,本來要說金良衛辦事的,結果出口就是殺人。
大梁都聽過金良衛的事迹,知道這是皇
帝手底下的暗殺團,殺人手段狠毒,但見過的人卻不多。
尤其是一下子來了三十一個人,自稱是金良衛,這也太假了。
“何方匪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冒充金良衛,來人,全部格殺勿論!”
守門的兵丁也不是善茬,一邊列陣一邊敲鑼搬請四周的援兵。
顧西寧看到對面的樹林裏飛鳥竄出,動靜很大,知道這裏的守衛不少,但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敢對金良衛下手!簡直反了!一個活口不留!”
顧西寧飛身一劍就刺穿了帶頭的守衛喉管,其餘的金良衛也不廢話,拿出各自專用的武器一直往山頂殺去。
牌樓外面,人越積越多,百姓們倒是不怕事,紛紛來看熱鬧。
還有不少人叫好,顧西寧靈機一動大喊“奉旨查抄轉運使衙門,各位百姓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本來在轉運使衙門口動手已經是犯錯了,但又無法補救,只有把事情鬧大,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顧西寧心裏清楚,他的部下們也清楚,一旦能煽動百姓摻和進來,事後說成是百姓民怨沸騰衝擊轉運使衙門就行了。
不過顧西寧高估了這些老百姓,這一句話喊出去之後,所有人都拍手叫好,卻沒有一個越過那道牌樓的。
現在只有活下來的才有話語權了,顧西寧眼睛血紅,縱身閃過幾個兵士的攔截,往最高處的那座紅色官署去了。
其餘的金良衛也緊緊跟隨顧西寧,棄了這些不堪一擊的士兵,分成兩隊朝着官署圍了過去。
這座官署大門敞開,裏面傳來了誦經禮佛的聲音,顧西寧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只聽得裏面有人說話。
“大人,不好了。來了一夥賊人!兄弟們擋不住!”
“慌什麼!自有佛祖保佑,賊人來了也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
看來是這裏沒錯了,顧西寧沒有走正門,怕有埋伏,翻牆進去只見一個披着袈裟挽着髮髻的中年人正坐在一個老和尚面前念念有詞。
老和尚看見了顧西寧,微微一笑“施主好身手,可惜沒有走對路!既然來了,喝杯茶再走!”
話音一落,便把身邊的茶杯朝着顧西寧擲了出去,顧西寧側身躲過,茶杯外沿竟然嵌進了柱子裏。
“大師武功如此高超,為何要助紂為虐,造下這許多業障呢?”顧西寧警惕地往前走去。
“我佛慈悲,每個人都有業障,我正是因為業障太多,所以才來這裏做善事!施主殺氣太重,不妨也學我削髮為僧皈依我佛!”
老和尚把面前的佛珠又彈出一顆,顧西寧躲避不及只得揮劍格擋,軟劍劇烈的晃動了幾下,佛珠又彈進了地磚裏面。
“大師,若是每個罪人都能皈依佛門逃避懲罰,那這天下人豈不是都可以殺人放火之後再出家了?我看大師的殺孽恐怕遠遠勝過我!”
此時那位中年人一轉身雙手合十“你今日闖到這轉運使衙門,究竟所為何事?要是缺錢缺糧食,我都可以施捨給你!可是你殺人了,就得留下來贖罪!佛祖寬容,定能將你度化!”
“你就是轉運使?你身為朝廷命官,居然不穿官服,還把這官署變成了佛寺,你可知罪?”
“佛祖在上,救濟天下百姓,我這身外之物穿與不穿並不妨礙我拯救天下蒼生!心中有佛祖,這官署要不要都行!”
顧西寧萬沒想到,這朝廷派下來的轉運使,竟然成了個佛家信徒,而且壞事做盡,還口口聲聲說拯救天下蒼生。
“我且問你,你知不知道汴州城裏一顆真正的上等米都沒有,米鋪商家與轉運使衙門勾結,倒賣米券牟取暴利!”
“我都知道,所以我才日夜誦經禮佛!以求消除我的罪孽!”
這回答也讓顧西寧很意外,他以為對方會不承認,結果這轉運使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那既然如此,我便要拿你回京城問話!”
老和尚從蒲團上跳起,跳到了轉運使面前“佛祖面前不可放肆!不得傷害蕭大人!”
顧西寧哪裏肯罷手,揮劍直取老和尚,老和尚雙手夾住顧西寧的軟劍“你們帶着蕭大人快走!”
幾個小和尚一起出來架着這位披着袈裟的蕭大人就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被顧西寧的部下給截住了。
小和尚們不是金良衛的對手,不到一會兒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老和尚怒火攻心大喝一聲把顧西寧的軟劍給折斷,雙掌接着就拍向顧西寧。
顧西寧躲避遲了,左肩上的衣服已被拍爛,只得棄了斷劍往門外跑。
其餘的金良衛見老和尚發狂般追趕顧西寧,便一擁而上,把手裏的鐵刺、流星錘、短刀、單手斧、石灰粉招呼上去。
老和尚雖然武功比他們每一個人都高,可哪裏是專業殺人的金良衛對手,很快就被打翻在地。
那位蕭大人坐在地上大哭“冤孽啊!冤孽!懷恩大師,是我害了你!”
“你害死的人很多!這老和尚不過是你的幫凶!帶走!其他人一律格殺勿論!”
“你們不能隨意殺人!犯了殺孽是要遭報應的!”
“呵呵,報應,還是你們先輩報應了再才能輪到我們!我殺的人夠多了,也不怕報應!”
把這位蕭大人帶到牌樓面前時,轉運使衙門裏從奴僕到其餘官員,都被屠戮乾淨,金良衛出手向來是乾乾淨淨的。
原以為老百姓會繼續看熱鬧,可這時卻紛紛朝着這位蕭大人跪了下來,有幾個膽大的則朝顧西寧他們扔石頭和土塊過來。
“放了蕭大人!不能殺蕭大人!”
“誰要帶走蕭大人,我們就跟他拼了!”
“不能抓蕭大人!他是好人!”
這倒出乎顧西寧的意外,“蕭大人,好手段啊,能煽動百姓,你以為這樣我們就不敢動你了嗎?”
這位蕭大人抹了把眼淚“我只求你們不要再殺人了!鄉親們!不要惹他們,讓他們帶我走!他們可是真敢殺人的,轉運使衙門的人都被他們殺光了!”
“好!好!好!殺得好!但就是不能帶走蕭大人!”
“他們死了活該,但是蕭大人沒有罪!”
“不能抓蕭大人!”
顧西寧意識到,這位蕭大人可能還真是個好官,不過事已至此,錯抓了也只有先抓回去了,現在放了他,搞不好他會尋死!
想到這裏,顧西寧立即解開蕭大人身上的繩索“各位,蕭大人在這裏受制於奸人,朝廷特命我們來查明真相,我們是怕有奸人在半路害蕭大人,才出此下策!放心,蕭大人是好官是清官,我們不會傷害他的!”
“你少糊弄我們!有拿着刀劍繩索來保護人的嗎?你們分明就是來抓人的!”
“對,他們殺人滅口,然後把所有的壞事罪名全部推給蕭大人!不行!大不了和他們拼了,絕對不能讓他們帶走蕭大人!”
顧西寧拍了拍蕭大人的肩膀“蕭大人,還是你來說吧,我顧西寧擔保你到了京城不會有事!”
“我蕭岩也不是傻子,我有事沒事你說了不算!只要你們不對百姓下手,剛才的事我就來處理!”
先前還哭哭啼啼的蕭岩此時就像換了個人,清了清嗓子伸出雙手“鄉親們,他們說的是真的!你們也知道,我蕭家是大梁第一世家,雖說我是個窮光蛋,可是我的族人會保住我的!你們放心好了,這些年我蕭岩對不起各位,也沒辦好朝廷的差事!你們還能這樣對我,蕭某已是感激不盡了!”
“蕭大人,您是個好官,要是到了京城,他們敢判你的罪,我們就鬧到京城去!”
“對,蕭大人一定不能有事!”
“蕭大人,我們在汴州等您回來!”
打發了眾百姓,顧西寧便帶着蕭岩出城,城裏的太守聞聽此事帶着人趕過來,卻不敢阻攔。
汴州城的兵馬還不如轉運使衙門的守衛有戰力,連轉運使衙門的守衛不到半個時辰就全軍覆沒,何況這些臨時雇來的士兵,這太守不想死於非命,只得遠遠地跟了一段路才返回。
官家自相殺了起來,城裏倒也沒有亂起來,倒不是老百姓安分守己,而是這城裏的秩序本就是汴州城漕工總管維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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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工總管聽起來名頭大,實際上不是轉運使衙門的官吏,而是轉運使手下運監處的僱工之一。
一個僱工,自然不能坐在衙門裏,這漕工總管平常都是在碼頭上住着,管着手底下八千民夫、漕工、車夫、船家、貨倉等等。
漕工總管還在,碼頭平安,生意照做,自然也沒人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