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少年郎 第九十五章 禍起（中）
秦川與老人從早點鋪子出來之後，便徑直走向了大良造衛鞅的府邸。
原本在老人的計劃當中，離開隴山之後，一路向南入巴蜀，隨後以楚國為起點，開始遊歷中原各國。但秦川執意要來櫟陽城一趟，說是從小到大一直沒有來過櫟陽城，想要去看看。另外怎麼也得跟衛鞅與車英告個別，畢竟他們也算是自己半個親人。
孔丘老人心中非常的清楚，秦川這樣說縱然是想要與這兩人告別，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讓那位國君知道這個消息，否則何苦千里迢迢的去往櫟陽城。
但老人並沒有拒絕秦川的這個要求，畢竟遊歷各國非是一日之功，可能需要數年或是數十年的時間，而他們這次離開秦國，日後能不能再回到秦國便是未知之事了。
兩人在大良造的府邸門口稍微等了片刻，一位管家模樣的僕人恭敬地將兩人帶入客廳當中，並且端上了兩杯茶水，笑着對兩人說道：“我家主人正在前廳會客，兩位遠道而來，便在此稍微休息片刻。”
孔丘老人眯着眼端起茶杯慢慢的品着，不時砸吧砸吧嘴，似乎對於大良造府中的茶水非常的滿意。而秦川則是不斷打量四周的建築，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這裏，自然對這裏的一起非常的好奇。
另外一邊，衛鞅一臉嚴肅的坐在屋子的主位上，下面分別坐着幾位身穿官服的官員，還有幾個身穿甲胄的將領。此時他們正在商議軍隊糧食物資的調配，以及軍械兵器的準備情況。畢竟距離出兵的日子已經不遠了。這次戰事是秦國休養生息幾年後的第一次主動對外戰事，衛鞅為了這件事情精心謀划準備了幾年，絕對不允許有絲毫的差錯。
過了良久，眾人這才站起身來，紛紛向衛鞅告辭。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凝重的神色。因為他們從衛鞅的話中都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等所有人都離開之後，衛鞅臉上這才露出疲憊的神色，低頭看着眼前的竹簡，愣愣出神。思緒已經飄到了前一段時間景監帶回來的那個消息上面。
秦川跟着自己的舅舅離開了臨垗城，至於去了哪裏，無人得知。而秦川的一個丫鬟卻是無意間說出了秦川原本便只剩下半年的時間。
每每想到這裏，他總會感覺到無比的傷感與自責。若是自己早些將秦川待在身邊，也不會落得如此的下場。這一段時間，他總是忍不住將這個消息告訴國君。猶豫良久，還是沒有說出口，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秦川活下去。
這件事情，暫時只有景監與自己兩人知曉，至於車英，則依舊被蒙在鼓裏。不是不想告訴，而是害怕告訴車英之後，怕他做出什麼不可收拾的事情來。畢竟車英與秦川之間的關係，畢竟更近一些。
管家模樣的僕人在門口已經站了有一段時間了，看到衛鞅低頭沉思，也不好出聲打擾了衛鞅的思索，畢竟自己這位主人為秦國日夜操勞，他是看在眼中的。
過了良久，衛鞅終於將手中的竹簡放下，伸了個懶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快要到中午，隨後便看到站在外面的管家僕人。
“進來吧，有什麼事情嗎？”衛鞅對着外面的管家說道。
管家僕人聽到衛鞅的話，趕緊彎腰走進了屋內，隨後恭敬地說道：“回主上的話，今日早晨有一老人帶着一孩童來訪，據他們說是主上的遠房親戚，路過此地，便進來拜訪，小人不知真偽，便將他們帶入客廳等候。”、
“哈哈哈，我雖尚有親屬再世那也是多年不曾來往，又哪裏會有遠房親戚跋山涉水來投奔於我？”衛鞅有些不以為意的說道。
“那兩人莫不是那騙人錢財的騙子？但小人看那老人神態安詳，言談舉止並不像市井的小偷騙子之類的，況且那個孩子言行舉止也頗有不凡。”那管家僕人對着衛鞅解釋道，隨後似乎想通了什麼，有些懊悔的說道：“或許小人今日真的看走了眼？”
衛鞅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筋骨，笑着走到管家面前，笑着說道：“是不是騙子，待我一去看看便知。”
隨後衛鞅帶着管家朝着客廳的方向走去。腦海中卻是不斷的思索着自己哪裏有遠房親戚之類的。
當兩人走到客廳之後，卻是沒有看到那個老人跟孩子的身影，於是管家便叫過旁邊的僕人，小聲的詢問着。
經過詢問，衛鞅與管家這才得知，原來兩人在這裏等的久了，見衛鞅遲遲不來，那老人便帶着那個老人離開了這裏，臨走前留下話說是日後有機會再來拜訪。
“主人，看來這兩人便真的是騙子無疑了，定然見計謀不成，早早的溜走了。”管家有些自責的說道。
“無妨，怎麼也是閑來無事。”衛鞅滿臉不在乎的擺擺手，隨後背着手朝着書房的方向走了過去。
管家站在原地，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心中則是對兩人的不知好歹不斷的咒罵，隨後下定決心，若是日後再讓他見到這兩人，定然不會讓他們邁入府邸半步。
其實孔丘老人與秦川也是剛剛離開不久，原因無他，只是秦川早上原本就沒有吃飽的肚子已經開始咕咕叫，眼瞅着不知還要等到什麼時候，老人便非常善解人意的帶着秦川離開了大良造的府邸。
老人帶着秦川離開大良造衛鞅的府邸之後，便在附近找了一家鋪子，買了幾張大餅，一盤苦菜，兩碗清水，隨後找了一張案幾坐下，兩人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生活艱苦，但飯還是要吃的。
秦川狼吞虎咽的將一張大餅吃完之後，打了個飽嗝，隨後又喝了半碗的清水，這才心滿意足的摸了摸肚子，抬頭則發現老人卻是慢條斯理的吃着大餅，而且吃的非常有節奏，一口大餅，一口苦菜，一口清水。
似乎是感覺到了秦川疑惑的目光，老人蠕動着嘴唇，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了一句：“出門在外要注意形象，修身難道不應該從身邊的小事做起？以前真是白教你那麼多道理了。”
秦川頓時有些淚奔，心中恨恨的想着：你那是不餓。
似乎看穿了秦川心中所想，老人依舊面色如常的吃着面前的大餅苦菜，時不時的還吧唧吧唧嘴，彷彿不是在吃餅，而是再吃人間美味一樣。
吃飽喝足之後，老人擦了擦嘴，看着安靜坐在對面的秦川，稍微思索片刻便知道了秦川心中所想，於是對着秦川說道：“沒見到你那衛鞅先生，是不是有些失望？”
老人的話瞬間將秦川從沉思當中驚醒，見老人猜到自己心中所想也不隱瞞，對着老人點點頭說道：“老師，我還是想回去再看一眼。”
“也罷，那你就再去一趟看看，也了卻一下心愿。先生我今天便大方一回，你我二人今日便住在這這櫟陽城，明日一早我們再動身趕往安邑。”
老人說完笑眯眯的看着秦川。
秦川則是沒有想到老人竟然會如此的善解人意，於是高興的大聲說道：“真的？我真的能再去一次？”
秦川開心是有原因的，因為一個月之後再安邑似乎是有一件非常熱鬧的事情發生，老人已經念念叨叨好幾次了，只是為了自己一個小小的心愿，老人竟然答應晚走一天，這讓秦川如何都沒有意料到。
也不怪秦川如此興奮，因為老人雖然平日裏嘻嘻哈哈，彷彿什麼也不放在心上，但若是什麼事讓這位一直笑眯眯的和藹老人放在心上，那絕對是要用盡所有辦法都要完成的。
秦川的大呼小叫頓時引來在這個鋪子吃飯秦人的扭頭觀看，當看到一個孩子跟一個老人之後，都以為是孩子的天真好動，臉上都是露出了一抹善意的笑容之後，便繼續埋頭吃飯。而在這家鋪子另外一個角落裏，兩個身形消瘦的漢子看清秦川樣貌之後，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閃過的興奮神色。
從鋪子出來之後，老人帶着秦川轉遍了整個櫟陽城，才城門不遠處找到了一家最便宜的客店，當然價格便宜條件也是非常的簡陋，除了兩張木板床和床上的被子之外，什麼東西都沒有，但這比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的風餐露宿的日子要好太多了。
將行禮放在客店裏面，老人躺在床上便打起了呼嚕，秦川無奈的聳聳肩，為老人蓋好被子之後，便悄悄的離開了客店。
走在寬敞的馬路上，看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群，秦川突然產生了一股陌生感，或許是風餐露宿久了，對於這樣的喧囂已經有些不適應。
秦川一邊走一邊默默的想着這些，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有不滿，有頹然，或許還夾雜着些許的煩悶。
距離秦川不遠處的人群中，有兩個男子鬼鬼祟祟的跟着秦川，一邊走一邊小聲的說著話。
“哥，這個孩子真的是巨子發佈必殺令的那個孩子？”
“那是自然，我只是看了一眼便確定無疑。”
“若是我們兄弟倆將這個孩子抓回去，那獎勵嘖嘖嘖。”
“不用抓，只要我們將這個消息告訴這次帶隊的師兄，你我兄弟以後便不愁吃喝了，至於其他的，那不是咱們兩個兄弟能夠染指的。”
“那獎勵可是非常的”
“我跟你說，做人要知足，才能活的長久，否則一旦讓那些門內地位高的師兄記恨上，以後還能有我們的好果子吃嗎？”
兩人絮絮叨叨的說著，不時抬頭看一眼不遠處的秦川。
此時秦川卻是再一次的走到了大良造衛鞅的府邸，而這次迎接他的並不是慈眉善目的管家僕人，而是幾個滿臉凶神惡煞手持刀劍的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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