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第一卷 撥雲見霧自輕狂 第2章 因為我很厲害
不偷聽?騙鬼吧!
雲蘭深知自家小少爺面上一套背地一套的爐火純青,他想知道的事情,就算自己不說,他也早晚會用別的手段弄清楚……
況且,她也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谷主不想讓小少爺知道這件事。
雲蘭想了想,把小九抱在懷裏揉了一腦袋呆毛亂竄,眼神往一邊飄去,聲音低不可聞似是喃喃自語:“葯閣那邊出了點小事……”
她只說了這麼一句便不願再說了,不過對於沐言祖來說也已經足夠了。
葯閣出事了?能讓小娘親下封口令的,得是多大的事兒?
沐言祖二話不說放下《藥典》往外走去。
半路上他在心裏暗自琢磨:神葯谷以葯閣為掩護在此隱居多年,雖然常人並不知道葯閣的背後是神葯谷,但也不是真的沒有人知道,他比較關心的是,此番葯閣出事,究竟是單純地因為葯閣本身,還是……葯閣背後的神葯谷。
若是前者還好,如若是後者……沐言祖眸中冷光一閃,腳下步伐加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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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南鎮民風淳樸,鎮民皆以自己的雙手下地勞作,人人身體強健,少有疾病。
葯閣平日裏多是積弱的老人們來開一些溫補為主的湯藥,鮮少有這麼熱鬧,鎮上的人幾乎來了一半,將葯閣圍得里三層外三層,街上水泄不通,吵吵嚷嚷。
大堂中,一個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者靠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睛,手指搭在椅子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
葯閣的幾個夥計站在角落,面色不是很好,饒是如此,葯閣的三個掌事卻沒有一個在此,氣氛略有僵持。
等沐言祖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面。
他並沒有急着走出屏風,而是默不作聲地招了一個小夥計來了解情況。
小夥計一見到沐言祖立馬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沒等沐言祖吩咐就大訴苦水。
“小少爺您可算來了……”
半柱香的時間過後,沐言祖黑着臉從小夥計滔滔不絕的苦水中提煉出要點——
葯閣被人踢館上門了。
沐言祖眼睛眯起,透過屏風的縫隙觀察那位有膽來葯閣踢館的童大師。
據小夥計所說,這位童大師手中有一種神奇的藥丸,雖然只有拇指大小,但是病人吃了以後,身上的病一下子就好了,不止如此,一些身上的陳年暗疾也消失無蹤,一身輕鬆。
而這位童大師,自稱遠道而來,聽聞此地有一神醫,於是特來討教。
但是傳說中的神醫並沒有理會他,童大師自覺受到了羞辱,遂今天一大早來到葯閣,專門盯着那些來葯閣看診的病人,在坐堂醫開出一張長長的藥單以後,免費贈上一顆快速治病的神奇藥丸,以及一個輕蔑的眼神,後者自然是給坐堂醫的。
整整一個早上,每來一個病人這童大師都要來這麼一出,坐堂醫就是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紛紛告假離去。
說實話,陳年暗疾,沐言祖自己也能治,但那涉及到神葯谷的秘密傳承,這個效果堪比神葯谷傳承的小/藥丸……
沐言祖覺得自己的興趣被大大地吊起來了。
“噠。”
童大師敲在桌上的手指突然停了下來,渾濁的老眼睜開,“屏風后的那位,便是葯閣的掌事吧?既然看夠了,那就出來吧。”
此話一出,沐言祖剛準備走出的腳步立馬收了回來。
你讓我出來我就出來?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這童大師在外面或許人人敬着,但沐言祖可不打算慣着。
他側身對着身邊的小夥計低語了幾句,小夥計聽罷點點頭,手腳麻利地將面前的屏風抬到大堂中央,將大堂隔成兩半。而沐言祖也隨着屏風的移動走到大堂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與童大師隔着屏風相望。
童大師眉頭緊皺:“這是何意?”他可以感應到方才屏風后那人就在對面的椅子上,但是被葯閣夥計移動的屏風擋住,並不能看到對方。
沐言祖右手抵在喉嚨處低咳了兩聲,再開口就是一個蒼老不輸童大師的聲音:“無禮之人,自然以無禮之禮待之。”
童大師微微愣怔了下,心裏明白對方這是不滿他踢館的行為,所以連面都不願露。只是他略有疑惑,根據他感應到的這掌事的氣息,與這蒼老的聲音搭起來,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童大師只是略有疑惑,葯閣外圍觀的風南鎮鎮民卻是個個都呆住了,滿臉的不敢置信。
葯閣中央的屏風只是擋住了童大師的眼睛,卻沒有擋住他們的,而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葯閣那個長相俊俏的小少爺,用着一副與他外貌不符的蒼老聲音戲弄童大師。
小少爺甚至還抽空對他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滿臉的戲謔。
“老朽路過此地,聽聞貴閣有神醫坐鎮,特來討教。”童大師開門見山,只是面上的表情卻不是什麼虛心請教。
沐言祖輕笑:“討教?我若是拒絕呢?”
童大師彷彿沒有聽到沐言祖笑聲中的嘲諷,“若是拒絕,那老朽便一直待在這裏,直到貴閣神醫賜教。”說完他閑閑地往後一靠。
沐言祖眉眼微闔,面上笑容淡了幾分,聽這話的意思,若是那位傳說中的葯閣神醫不跟他比試,那他就重複今天早上的踢館行為,讓葯閣做不了生意直到關門。
抬手招呼雲蘭過來,沐言祖微微偏頭,低聲詢問:“葯閣神醫是誰?”
整個葯閣,或者說整個神葯谷,有資格被人稱為神醫的,只有小娘親奚芥骨,但小娘親從來都不會來葯閣,更別說傳出什麼葯閣神醫的名頭。
“小少爺您忘了?”雲蘭低聲回道,“谷主早年在外送出過幾塊令牌,每一塊令牌都可以請谷主出手一次。”
沐言祖瞭然,想起谷中為數不多的幾次待客,以及那些來去匆匆行蹤隱秘的客人。小娘親是不來葯閣,但是有人可以進入神葯谷,怪不得會傳出神醫的名頭。
沐言祖:“這老頭來找小娘親,那小娘親呢?”
雲蘭癟癟嘴:“谷主說不用管他,反正葯閣就是關門也無所謂。”
還真是小娘親會說的話……
沐言祖原本擔心對方是來找神葯谷的茬,現在既然知道對方只是因為那不經意間傳出的“神醫”之名前來挑釁,那就無所謂了。
想罷,他起身拍了拍衣擺上並不存在的灰,準備回去。
童大師放話挑釁,正等着對方暴跳如雷地接下戰書,誰知對方居然二話不說就走了……
走了……?!
這無視的態度可比問候祖宗還過分!
童大師登時就從鼻孔里噴出兩股氣來,吹得鬍子往兩邊飛了飛,他一掌拍出,一股強大的氣流從掌心噴出,撞擊在屏風上,瞬間將屏風打成塊塊碎片落下。
“放肆!”
這童大師竟然是一名內功高手!
沐言祖眼眸眯起,腳步頓住。
“……你?”童大師愣住。
屏風后的少年不過十五六歲,容貌清秀昳麗,尚且稚嫩的面龐更是帶了幾分雌雄莫辯的驚艷。
深藍色長衫隨風而動,衣角的銀紋似雲捲雲舒。雙手各有一隻銀鐲鬆鬆地懸在腕上,撞擊在鑲了蒼碎玉的銀護腕上叮叮作響,脖子上也帶了一個銀項圈,上墜一把銀鎖,銀鎖上還刻着長命百歲四個字,與尋常人家給小孩子戴的保平安的銀飾並沒有什麼兩樣。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屏風炸裂的瞬間,雲蘭立馬斜斜地上前一步,正好將沐言祖擋在身後。身為沐言祖的貼身侍女,她需要做的不僅僅是照顧沐言祖的生活起居,最重要的是在沐言祖遇上危險時成為他的護盾,哪怕她絲毫不會武功。
而原本安靜地待在雲蘭懷裏的小九,也在雲蘭動作的同時輕輕拍起翅膀,落在沐言祖的肩膀上,羽毛亮麗如火,黑豆小眼似模似樣地盯着對面。
“咳咳,”沐言祖率先打破沉默,聲音是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大師還有事?”
童大師很快回過神來,四下看了看,語氣不快:“方才與我說話的人呢?”
沐言祖嘴角微勾,右手抵在脖子上,再張口又是剛才蒼老的聲音,“大師是在找我嗎?”
“你……”童大師瞪大了眼睛,明白了什麼,立時更氣了,“你敢耍我?!”
“不敢不敢。”沐言祖嘴上說著不敢,面上的表情卻是滿滿的戲謔,就差沒把“我就是在耍你”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小子無禮!”童大師咬牙切齒,眼睛幾欲噴火。
“無禮?”沐言祖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你一個來踢館的跟我講禮?你確定你不是來搞笑的?”
童大師被噎了一下,然而他畢竟是個老江湖了,很快便調整過來,冷哼道:“會教出你這種貨色,所謂的葯閣神醫,我看也不過如此。”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眼神輕蔑,“沽名釣譽!”
沐言祖神色依舊,眸光卻漸漸冷了下來,他走回椅子上坐下,毫不客氣地開啟嘲諷模式:
“第一,我之所以出來,是因為我很厲害,小小年紀就可以獨當一面撐起這葯閣,不像你,呵~”
這一聲“呵”,勝過千言萬語……
童大師胸口一悶,手掌猛地拍在旁邊的桌子上,繼屏風之後葯閣里又一件傢具碎裂。
“第二,”沐言祖並沒有留給童大師插話的時間,接著說:“我小娘親的神醫之名是不是沽名釣譽,還輪不到你個半截身子入土了都沒什麼本事的糟老頭子來置疑。”
“第三,既然你個糟老頭子嫌在家頤養天年太無聊誠心出來自取其辱,本少爺滿足你不用謝!”
“第四,”沐言祖朝旁邊招了招手,“雲蘭,青鶴歸雲的雙綉紫玉屏風和黃梨軟木雕的桌椅一套,給我們的童大師算一算,照價賠償。”
他還特地給童大師解釋了一番,“這套黃梨軟木雕的桌子本是一套,壞一件就整套都廢了,我們葯閣小本生意,比不得大師財大氣粗,所以,大師請付賬吧。”
看着童大師被他的一二三四氣得渾身發抖,面色青青紫紫好不熱鬧,沐言祖下巴抬起,心裏的不順總算舒暢了幾分。
聽到小少爺來葯閣了而急急忙忙趕到的白掌事恰好聽到這話,忍不住噗嗤一聲悶笑出聲。
神葯谷的小少爺,內功一級,醫術五級,嘴炮……滿級。
沐言祖面色恃傲,這老頭敢當著自己的面詆毀小娘親,那麼哪怕自己打不過……輸人不輸陣!
“既然你個糟老頭子腦子不清楚,少爺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神醫’二字到底怎麼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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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葯谷,留鳶閣。
有着谷主左右手之稱的彩青剛處理完手頭的事,就聽到葯閣白掌事傳來的消息,整個人愣了下,半晌才試探性地向來稟的下屬確認:
“小少爺,去處理葯閣被踢館的事?”
下屬回答:“是。”
彩青不死心,纖指微微顫抖着伸出,再一次確認:“那個……童大師?”
下屬剛到葯閣不久,憑藉七拐八拐的親戚關係得以在白掌事手下做事,這次更是祖墳冒青煙才能得見白掌事背後的大人物。他實在不能理解彩青大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小心翼翼地回答:“……是。”
彩青:“……”
最後一絲僥倖也破滅了。
彩青重重地倒在椅子上,眼神放空,滿臉的生無可戀。
良頃,她認命般地伸出手指示下屬:“你,馬上去棠沁葯園,請駱大夫走一趟葯閣。”
“……是。”下屬摸了摸後腦勺,還是忍不住問:“大人是擔心小少爺比不過那個童大師嗎?可是讓駱大夫去,會不會有點大材小用了?”
“新來的吧?”彩青偏頭看他,眼神憐愛:“駱大夫不是給童大師請的,是給小少爺請的。”
下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