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第一卷 撥雲見霧自輕狂 第14章 不是……你聽我解釋!

01第一卷 撥雲見霧自輕狂 第14章 不是……你聽我解釋!

沐言祖冷靜地把脂粉盒放回桌上,沉默起身。

奚芥骨瞎了這麼多年,早已練就靠一雙耳朵聽遍萬事的本領。沐言祖原本沒動靜時,她還沒覺出什麼,直到脂粉盒輕輕放在桌面的聲音傳來,她瞬間明了。

頓時,這段時間來沐言祖一些莫名其妙的舉動,還有那件曾經失蹤了一個時辰的雪蟬衣突然從她的腦海中蹦出來,一樁樁一件件歷歷在目,那個大膽又不可思議的念頭再次浮起,這回壓都壓不下去。

區區一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想干點啥都不夠,但是換個角度想想,又好像足夠干很多事了……

奚芥骨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一言難盡,這次她就是想仗着眼瞎裝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成,更別說彩青也在。

她抿了抿唇,旋即低低地咳了兩聲,對彩青解釋道:“我最近,在教祖兒易容術,你有什麼事?”

這理由牽強到堪稱蹩腳,但彩青素來善解人意,既然奚芥骨特意搭起了檯子,她自然得就着順勢而下。

“沒甚大事,禁書閣有被闖入的痕迹罷了。”

這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沐言祖頭皮一緊,後背發涼。

他不是沒考慮過東窗事發的一天,但是有必要這麼快?

奚芥骨擺擺手,示意她解決就好,彩青低頭告退,全程沒多看沐言祖一眼。

沐言祖:“……”

等房間裏只剩下他們兩個,奚芥骨走到床邊坐下,和沐言祖兩兩相對無語。

最終,奚芥骨率先打破沉默,神色複雜:“原來這麼多年,為娘一直沒有真正了解過你……”

沐言祖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一團團事兒亂得跟毛線球似的,頭疼:“不是……你聽我解釋!”

“這沒什麼的,你不用緊張,我都知道。”奚芥骨口吻溫和,盡量維護沐言祖那一絲脆弱的自尊心,她仔細揣摩自己的措辭和語氣,小心翼翼地安撫道:“這人吶,行走江湖,會一手易容術,確實要方便一些,但尋常的人/皮/面具都比較僵硬死板,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沐言祖捂臉,內心嘶吼:不!你什麼都不知道!

奚芥骨自覺給沐言祖找了個完美的借口,接下來的話越說越順暢:“所以我比較推崇直接對人臉進行細微的調整,這樣易容的效果更為逼真,而且這道具嘛,也比較容易獲得,尋常脂粉即可。”

“……”

沐言祖這下什麼話也不想說了。

奚芥骨還在自顧自地給他做決定:“你既然想學,那從今天起,每日一個時辰,辰時開始,你來我這裏,我教你怎樣操作更高深的易容術。”

沐言祖欲哭無淚,勞資特么一點兒也不想學!!!

但是奚芥骨似乎被自己突然說起了興緻,拉着沐言祖開始給他細細講解妝奩上的各個小盒子都是幹什麼用的,完全不容他拒絕。

沐言祖滿臉的生無可戀:……

******

於是,從這日起,沐言祖開始了他繁忙的日程:

早上一個時辰的“易容教學”,後續兩個時辰的馬步和練槍,白日裏學習醫術,偶爾去葯閣或是棠沁葯園幫忙,夜裏以打坐修鍊代替睡眠。

至於當天晚上做賊,第二天就被彩青發現禁書閣有被闖入的痕迹那件事,沐言祖還曾拐彎抹角地跟奚芥骨打聽,可惜這件事奚芥骨早已全權交給彩青處理,她也不知道更多的內情,而彩青那邊,在跟奚芥骨提了這麼一句以後也沒了後續。

沐言祖和小九一開始還很是膽戰心驚了一段時間,但後來發現好像並沒有查到他們頭上來,也就心寬地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眨眼兩個月一晃而過。

沐言祖初次觸及靈氣修鍊,正是上癮的時候,趁着這天葯閣病人不多,他偷偷溜到鎮子西邊沒甚人去的空地,找到自己慣用來做掩護的柴垛,翻身一躍而過,打算抓緊時間打個坐。

“哎呦!”

誰知,這次柴垛后已經被人捷足先登,沐言祖從另一邊翻過來,恰好將他壓在下面。

“我去!你沒事吧?”

沐言祖趕緊跳到一邊,把人從地上拉起來。

那人無端被壓,在地上滾了一圈灰,被扶起來后似乎還有點懵,眼角微微泛紅,抑鬱的表情還沒來得及調整過來……

沐言祖心中卧了個大草,顯然,他踩人踩得還特別不是時候。

再看那人,眼生,不認識的,穿得倒是似模似樣,和風南鎮淳樸的風格格格不入。

沐言祖眼前一亮:這麼巧?

神葯谷偶爾會有一些行蹤隱秘的陌生人來找奚芥骨求醫,但奚芥骨從來不會讓沐言祖接觸他們。

這換做是以前,不給看就不看唄,小少爺多得是事兒忙,哪怕在別人看來通常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現在沐言祖知道了奚芥骨似乎一直隱瞞着他關於修行界的事,還不惜編出什麼真氣的鬼話來誤導他……那麼他是不是可以反向思考一下,這些同樣被奚芥骨諱莫如深的陌生人們,和所謂的修行界的事有關?

他早就想抓個“陌生人”來好好研究研究了,可惜最近谷內一直沒什麼客人,他又不好直接問到奚芥骨臉上去,那也太刻意了。

原以為還得慢慢圖謀……

誰知機會來得這麼猝不及防。

沐言祖嘴角微勾,當即打起十二分的熱情面對這位“落單的陌生人”。

“真不好意思,我沒看到這裏有人,你沒被我壓壞吧?”

陸行遠無辜被砸,饒是他脾氣再好,也不免有幾分不滿,抬頭想看看罪魁禍首到底是誰……他突然愣住了。

沐言祖見他沒反應,心想這人不會被我砸傻了吧,伸手在他眼前搖了搖,問道:“這位仁兄?”

陸行遠這才反應過來,繼續蹲坐在地上,縮成一團,聲音略局促:“沒,沒事,不怪你,是,我不小心。”

沐言祖心裏嚯了一聲,還是個小結巴。

他四下看看,也沒甚講究,直接坐在陸行遠身邊。

感受到身邊陌生的氣息靠近,陸行遠身體一僵,微微往旁邊挪了挪。

沐言祖挑眉,沒計較他的“疏遠”,隨手從一旁的谷垛抽了根麥穗出來,戳了戳那人的肩膀。

“你不是這裏的人,來走親戚嗎?”

打探消息第一步,要不動聲色地、慢慢接近目標人物,再一點一點瓦解對方的防備心。

陸行遠沒說話。

“喂!”沐言祖不放過他,拿麥穗軟的那頭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的臉,“跟你說話呢。”

臉上被戳過地方痒痒的,陸行遠忍不住抬手撓了撓,半晌才道:“陸家,陸行遠,和父親來這裏拜訪一位前輩。”

陸家?聽上去好像還是個大家族。

“我叫沐言祖。”沐言祖把麥穗扔到一邊,全然不顧兩人才第一次見面,特別自來熟地道:“你剛剛在……哭?有什麼不開心的,說出來……”讓少爺樂呵樂呵。

話都說了一半沐言祖才反應過來這話極為不妥,強行把後半句咽回肚裏去,舌頭臨時轉了個彎:“……心情會好一些。”

陸行遠終於把頭抬起來,對上沐言祖“誠摯”的臉,眼睛不自覺微微下垂,嘴巴卻沒再閉着。

“父親帶我來拜訪一位前輩,但我……不想見她。”

沐言祖:???

我小娘親人美心善人稱神藥師再世,想見她的人踏破門檻也擠不下,你居然還不想見?

但他面上卻不顯絲毫不滿,繼續扮演一個盡職盡責的傾聽者:“哦?為什麼?”

陸行遠閉了閉眼,道:“父親他,在家裏時,哪怕是同輩中人,對他也是多有敬重。唯獨每次來這裏,總是被那位前輩冷嘲熱諷,處處刁難,他卻還要賠着笑臉相迎……”

“若非……若非是我身上的病,父親他何至於此!”

他說到後面,情緒愈發激動,甚至有些憤憤,想來讓自己素來敬重的父親因為自己而受辱,着實讓他埋怨自己,甚至躲在柴垛後面自暴自棄。

沐言祖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他——

一個因為兒子的不治之症,不得不一次次向無良的黑心神醫低下驕傲的頭顱的老父親……

那黑心的神醫,不但不體會老父親的拳拳愛子之心,還三番五次各種刁難……

沐言祖着實很難把這形象往奚芥骨頭上套。

他嘴角抽搐,很想真心實意地告訴陸行遠:你想多了,我小娘親沒那麼閑。她要是真看不慣你們,連風南鎮都不會讓你們進。

還刁難……這小子內心戲可真多。

沐言祖暗地裏咂巴咂巴嘴,問:“你說三番五次,你來過這裏很多次?說來慚愧,我好像是第一在這裏見到你……”

來神葯谷的陌生人不少,但和他年紀差不多的,陸行遠還是第一個。

“沒有,我也是第一次來。之前父親都是一個人來的,因為我母親出身這裏,她臨終前有言,替她多回來看看。”陸行遠說著說著情緒又低落下去,“父親每次回去,都會一個人在母親的靈位前待很久,不吃也不喝。我一直以為他是思念母親……若非這次一同前來,我都不知道他在這裏受了怎樣的屈辱!”

看來“屈辱”這個坎是過不去了……沐言祖長嘆一聲。

“那是什麼疑難雜症,需要你父親……嗯,千里迢迢來這裏呢?”

陸行遠抿唇,半晌緩緩開口:“我陸家自立世以來樹敵不少,去年更是出了內賊與外勾結,雖然很快平定下來,但我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下了火毒,請了許多紫丹丹修都無能為力,父親這才求到這裏。”

丹修以彩虹七色劃分等級,赤橙黃綠青藍紫,赤丹始而紫丹終,層層分明。

這是沐言祖從卿祈那得到的記憶里知道的,這陸家能請到紫丹丹修來給陸行遠治療火毒,想來遠非尋常世家能比,只是,不知道是怎樣獵奇的火毒,需要求到神葯谷來。

沐言祖的好奇心立馬被吊了起來,他利落地伸出手。

“不才正好會一點岐黃之術,獻醜獻醜,不如先讓我看看什麼樣的火毒?”

陸行遠一時不察,被沐言祖握了個正着,還沒來得及摸上脈,他就像受了什麼驚嚇似的蹦起來,眼睛瞪得頗大,腳步凌亂不住往後退,聲音又變得磕磕絆絆:

“不不不!這怎麼可以?這這這……這太不妥了!”

沐言祖還抬着手停在半空,被他如此大的反應給搞懵了,試探性地問道:“……有什麼,不妥?”

我就把個脈……

一直退了足足五米遠,陸行遠才站住,他理了理下袍,深吸一口氣。

“你如此……這般,想來是不願讓人知道的,但我既然心知肚明,斷不可揣着明白裝糊塗,做如此唐突之事。”

“……”沐言祖:“啊?”

陸行遠:“總之,你放心,今天我就當沒見過你,別人也不會知道的。”

他沒頭沒腦地扔下這麼一句,匆匆離去,留下一頭霧水的沐言祖。

沐言祖想了半天。

莫非,小娘親不止不讓自己接觸靈氣修鍊,還聯合所有來神葯谷的知情人一起瞞着自己?

可這小子不是第一次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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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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