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你們都該羞愧
“這是委屈了,父皇,您拍拍她的背。”李君澤對女兒的每個舉動都非常熟悉。
翊康帝如他所說拍拍玉兒的背,小姑娘在他的脖頸間蹭了蹭,這才抬起頭,小臉上還帶着幾分委屈的表情,就那麼望着翊康帝,翊康帝當時就恨不得將天上的星星摘給她。
“難怪你這麼喜歡女兒,小女娃確實招人疼。”翊康帝嘆息着說。
翊康帝抱着玉兒,李君澤便自己抱着小寶,小寶啊啊地叫了出來,李君澤動作便輕輕地掂着哄他。
翊康帝看得臉色一黑:“你這帶孩子的動作倒是嫻熟,你那媳婦兒倒是會省事,虧得你還誇她說溫柔賢良,就是讓你帶孩子的?”
李君澤為小寶擦了擦口水,然後才道:“孩子是我們兩個人的,不是只有母親有教養的責任,我不希望我的兒子長大以後問我為他做了什麼的時候,卻什麼都回答不出來。”
翊康帝的神色一震,他以為李君澤這是在諷刺他,可是看着他低着頭為小寶擦嘴的樣子,卻像是無心之言一樣。
翊康帝心裏五味雜陳,他以前也是認為帶孩子是女子的事情,反正還有丫鬟和奶娘,他從來沒有抱過李君澤,更不要說像現在這樣如此耐心的哄着他。
也就是最近他抱了抱小皇子,他都覺得自己對小皇子是疼愛有加了,沒有哪個父親能做到他這樣了。
小寶衝著李君澤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伸出手去打李君澤的臉。
男人的臉面那是能打的么?更不要說李君澤是一國儲君。可是李君澤絲毫不以為意,一臉無奈地握住了他的小手,他又從父親的大掌里抽出來,去拍父親的臉。
父子兩個人就玩上了這樣的幼稚單純的遊戲樂此不疲。
翊康帝不禁有些恍惚,他能看出來小寶對李君澤的親近,可是這樣的情景,不管是李君澤還是小皇子,他都沒有過。
懷裏的玉兒看到父親,也伸出了小手往李君澤的方向夠着。
李君澤當時就將小寶塞給了翊康帝,“父皇,幫我抱一下。”然後就接過了玉兒,“玉兒,是不是想爹爹了?親親爹爹好不好。”
玉兒哪裏知道她爹在說什麼,只是回到了熟悉的懷抱里,她咯咯地笑了出來。
看着玉兒的笑容,翊康帝嘆了一口氣,突然覺得手中一熱,低下頭,對上了小寶開心的笑容。
小寶笑的一臉開心,李君澤卻是忍不住扶額。也不知道這小子像誰,每次做完壞事之後就會露出這樣的笑容,又討好又高興,讓人捨不得罰他。
“父皇,您……”
翊康帝都能看到自己兒子帶孩子,還有什麼能覺得驚訝的?他擺了擺手:“無妨,朕去換身衣裳。”
李君澤點了點頭。
於是當天,太子爺和翊康帝父子兩人整整相處了一下午的消息就傳了出去,也粉碎了太子爺已經失寵的消息。
李君澤帶着小寶和玉兒回到太子府,將孩子交給了奶娘,然後他握住了趙絲言的手。
“你是擔心父皇對我不滿?所以才讓我帶着小寶和玉兒進宮的。”
趙絲言點了點頭:“如今你跟皇上的隔閡已經產生了,這中間還有一個韓清,怕是很難修復了。但是小寶和玉兒不同,皇上對他們不會有偏見,這是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
趙絲言也不希望讓自己的孩子這麼小就參與到大人的勾心鬥角之中,可是生在皇家就是有很多的無可奈何。如果沒有皇帝的寵愛,小寶和玉兒的未來也不會一帆風順。在皇室中,帝寵才是一切。
所以一開始選擇李君澤的時候她才有諸多的顧慮。
可是既然她已經選擇了,就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將這條路走下去。那麼她會遵守皇室的規則,去保護好自己的夫君和孩子,讓他們過的更好。
在皇室中,最繞不開的就是皇上。小寶和玉兒,一個是皇長孫,一個是郡主,他們要從小適應這樣的生活。只有讓翊康帝對他們產生了真正的親情,有了感情的投入,他們的未來才會有保障。
李君澤自然明白趙絲言的打算,他只是覺得心疼。
他將趙絲言抱在了懷裏,“對不起言言,都是因為我,才讓你過這樣的日子,事事都要為我們謀算。”
李君澤覺得有些難過,他娶她的時候,是希望能讓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可是現在,她卻要為他的未來費心謀划,他覺得自己很失敗。
趙絲言靠在他的懷裏:“我知道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有你的戰場,有你必須要爭取的東西。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可以在外面毫無後顧之憂,你在保護大旗的武將,我保護你。”
趙絲言真的不覺得辛苦,李君澤做的事對大旗和很多為大旗浴血奮戰的人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這個國家需要給武將們一個公平的待遇,不能讓他們為了國家受傷流血之後,還要被輕視,這是不對的。
“我很高興,我的夫君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他敢於打破教條,敢挑戰禮教傳統,他說只要我一個女子,他說武將和文臣一樣。君澤,你是我的驕傲。”趙絲言望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李君澤的眼睛一紅,緊緊地抱住了她。
這世上再不會有一個人能如她一般了解他的心思,懂得他的志向,並且認可他的所作所為。
他多幸運,能夠遇見她。
李君澤一直在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情,他的態度強硬,卻也肯放下身段,去找了朝中的不少的大臣,說服他們接受自己的觀點。
一次不行就去兩次,兩次不行就去三次。一個堂堂的太子爺,豁出去臉面,只為了給武將尋求一個平等合理的待遇,很多人都認為非常匪夷所思,可是李君澤卻是做到了。
可即便如此,一些思想頑固的文臣還是拒絕支持李君澤的提議。
就在年關之前,登州的戰爭突然爆發,遼軍又一次襲擊了登州城,掠奪並且燒毀了一個村莊。
這兩年大遼一直很安分,大概是之前被李君澤打怕了,這次突然主動挑起事端,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而且這次大遼人似乎來勢洶洶,以前大遼人雖說偶有騷擾,但也沒有膽大到敢到登州城來,登州城可是有大軍駐守的。看來這次大遼人是打定主意要跟大旗開戰了。
朝堂上對於該戰還是該和,一般都沒有爭議,因為決定權在文臣手上,而文臣是不需要上戰場的,去打就打,反正武將的價值只在於此。
以往的時候,文臣們會毫不猶豫地表示要開戰,可是現在卻有些尷尬了。
因為滿朝的大臣,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反對過武將漲薪,甚至連戰死的軍人遺孀都吝嗇於多發一點體恤,現在卻要求讓他們去上戰場,臉皮厚如眾大臣,也覺得這話有點說不出口。
一時間,朝堂智商安靜如斯。
翊康帝勃然大怒:“平日裏不是都很能說么?怎麼這個時候啞巴了?大遼都欺負到頭上來了,你們還要忍着不成?”
眾大臣們面面相覷,最後將目光落在顧首輔的身上。
顧首輔心裏發苦,心裏暗道,當初反對可不是他一個人,現在倒是要將他推出來發言,這首輔的日子還沒當次輔的時候舒坦呢。
不管顧首輔怎麼想,身為百官之首,還是要站出來的。
於是顧首輔站出來說道:“回皇上,如今我大旗百姓安居樂業,國庫充盈,大遼敢如此挑釁,必須要予以回擊捍衛我大旗的威嚴,否則我堂堂國朝的尊嚴何在?”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更何況我大旗如今武將總能人輩出,不乏常勝大統領,大遼人來了,打回去便是!”
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倒是讓翊康帝的眉頭舒展了不少。
“可有人願意要帶兵出征啊?”
此言一出,武將陣營中一陣安靜,所有人都避開了翊康帝的眼神。
翊康帝的眉頭皺了起來,冷笑着一聲說道:“好啊,我大旗竟都是些貪生怕死之徒,連個肯上戰場的人都沒有!”
就在此時,趙亭山站了出來。
趙亭山拱了拱手,然後正色道:“皇上,臣願意出征,甘願立下軍令狀,將大遼人趕回他的老巢去!”
翊康帝頗為欣慰地點了點頭,覺得趙亭山還是很不錯的,這個時候肯站出來,然後就聽趙亭山繼續說道:“只是在出征之前,老臣想請皇上給到恩典。”
“你說嘛!要人要糧朕都依你!”翊康帝笑着說道。
趙亭山拱了拱手,正色地說道:“臣懇請皇上,若是臣不幸戰死沙場,請老臣善待老臣的家眷。”頓了頓,他繼續說道:“臣上有老妻下有幼子,全家只靠着臣一人支撐,若是老臣不在了,老臣擔心他們讓人欺負了。”
趙亭山繼續說道:“臣既是武將,理應保家衛國,但也希望朝廷也能護我家眷一二。”
一番話說的滿朝大臣面紅耳赤,他們皆是飽讀詩書的讀書人,引經據典說三天三夜都不帶重樣的。可是此時面對趙亭山的話,他們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他。
他去上戰場保家衛國,若是戰死沙場,他的妻子和幼子再無人照顧,這個國家甚至連一點的體恤都不肯多給。
這個道理以前他們不明白么?他們明白的,只是他們理所當然的忽略了。
“定國侯如此說,怕是皇上不給這個恩典,就不肯上陣殺敵了,這不是逼着皇上給恩典的么?”韓明遠站出來嘲弄地說道。
趙亭山擲地有聲地說道:“便是皇上不給臣這個恩典,臣也是要上陣殺敵的!”頓了頓,他繼續說道:“身為將士,保家衛國,雖死無悔!”
一字一句,他說的斬釘截鐵,面不改色。那是一個武將的決心和最真摯的心意。
顧首輔輕嘆了一口氣。
都說太子爺眼光獨到,偏偏沒選對太子妃。這太子妃什麼都好,就是出身差了一點,若是太子爺選一個書香世家的女子,那才是完美無缺,任誰都挑不出絲毫的不妥出來。
可是顧首輔與卻覺得,李君澤這個太子妃選的真是對極了。太子妃聰慧睿智,而太子妃的父親亦是忠肝義膽。這次趙亭山如此義無反顧的站了出來,其實很大的程度也是在幫李君澤。
李君澤想要改善武將地位一直不得其法,不被眾臣接受,有了這次的事,大臣們怕是不好再明目張胆的反對了。
誰說趙亭山不通世事的?能培養出太子妃那樣女子的父親,又怎會是一般人?
這個時候翊康帝只能讚許、只能誇讚趙亭山的忠肝義膽,否則以後他可就真的無將可用了。而且不止讚許,還得要獎賞。
“定國侯忠肝義膽,朕甚感欣慰!”翊康帝微微頜首,頓了頓,他豪氣干雲地說道:“定國侯憂慮之事必不會發生,便是其他上陣殺敵的將士,都是我大旗的英雄,朕自會安排好他們的家眷,讓他們無後顧之憂,不讓我大旗的將士們寒心。”
趙亭山當即便跪倒在地,雙眼含淚:“臣,謝皇上恩典,臣定率領我大旗大好兒郎將大遼人趕出去!”說完,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
眾人大臣們對視了一眼,皆是嘆了一口氣,沒辦法,大勢已去。
很快,定國侯趙亭山要率軍出征的事就傳了出去,趙絲言急忙趕去了定國侯府幫着柳氏一起收拾東西。
以前趙亭山也是出去打仗,可那個時候都有她和柳氏在身邊,現在趙亭山卻是獨自一人回登州,趙絲言很不放心,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
“爹,您別莽撞,這次大遼人突然來襲事情怕是沒那麼簡單……”
“窮寇莫追,千萬不要大意,安全為上……”
趙絲言說了很多,可柳氏卻一言不發,默默地為趙亭山收拾東西。
趙絲言嘆了一口氣,喚了一聲:“娘。”
柳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嘆息着說道:“娘早就跟你說過,做武將的妻子,做的最多的就是在膽戰心驚中等待,這麼多年,娘早就習慣了。”
那些話也說了一遍又一遍,如今就算她不說,他也該知道她的擔憂和關心,有些話不必說。
趙絲言嘆了一口氣,她的母親雖說並不算是多聰慧的女子,但她有時候確實是通透到了極點。
趙亭山哈哈大笑,語氣輕鬆地說道:“這段時間把我閑的都快閑出屁來了,現在總算能活動活動身骨,我正求之不得呢,哪用得着你們擔心?”
趙絲言:“……”
趙絲言知道趙亭山這次其實是為了幫李君澤,不由得愧疚地說道:“爹,這次的事,真是多虧您了。”
趙亭山拍了拍她的頭:“兒女啊,都是欠下的債。”頓了頓,他哈哈大笑:“好在你現在也有了小討債的了!”
趙絲言失笑不已。
這次趙亭山還做了一個決定,讓柳氏和趙絲言都很擔心。趙亭山打算帶着小寶一起去登州。
柳氏當即便反對,可是這次向來對柳氏言聽計從的趙亭山並沒有順從自己夫人的意思,而是堅持己見。
“文浠也不小了,半大的小夥子了,還離不開娘像什麼話?當初師兄這麼大的時候,都跟着師父上了幾次戰場了。”趙亭山繼續說道:“我看出來了,這小子是死了心要走武將之路了,如今我還能打仗,就將他帶在身邊能教一點是一點吧。”
柳氏皺起了眉頭,對於趙文浠以後從武一事,其實她心裏是不怎麼情願的,可是架不住兒子願意,還有趙亭山支持。她聽丈夫、聽兒子的習慣了,更是狠不下來反對。
尤其是趙文浠那個混小子,聽說能跟父親一起上戰場,那一蹦三丈高,恨不得立刻就飛到登州去了。
兒大不由娘啊。
柳氏只能嘆息了一聲,從此她挂念的對象又多了一個。
趙文浠還小,他只知道戰場是讓他成為英雄的地方,卻不知道那是一個怎樣殘酷的地方。
趙亭山這次就是帶他認識到這一點的。
趙絲言也不放心,對於這個弟弟,她向來疼愛有加,希望他能隨心所欲的過日子,可是現在他告訴她,他想要去打仗。
作為姐姐,似乎只能放手。這一點,趙絲言和柳氏感同身受。
趙亭山和趙文浠離開的那天,李君澤和趙絲言親自送他們。
趙文浠騎着馬跟在父親的身邊,半大的少年,臉上尚未褪去青澀,卻已經隱隱有了與父親一樣的志向。
大旗武將的未來,後繼有人。
不舍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他們終究要分別的。
父子兩人一同離開上京,這個富庶繁華的城市,他們要去的是保護這個裏,讓它一如既往的繁榮昌盛。
這裏有大旗的百姓,也有他們的親人。
李君澤拍了拍趙絲言的手,溫聲說道:“你放心,岳父大人身經百戰,登州還有外祖父坐鎮,他不會有事的。”頓了頓,他繼續說道:“前線的一切補給皆有我親自負責,孫家還把孫敬澤派了過去,你不用擔心。”
趙絲言點了點頭,心中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