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除夕夜(二)
“阿狸,不要流口水了,趕緊過來吃飯了,你要是再不吃就涼了,快點。”楊一凡一邊把灶台里的火用草木灰壓住,這是農家人的生活小技巧,因為草木灰能夠更好的隔絕空氣和火焰的接續,這樣晚上做飯的時候就不用在生一次火,不僅節省了時間,也減少了柴火的浪費,一邊招呼看着雞蛋流口水的阿狸。
“阿哥一塊,阿狸一塊”。看着小丫頭把碗裏的雞蛋一人一塊的夾到自己和她的碗裏。嘴裏說著一人一半,可楊一凡的碗裏就有一多半,一個雞蛋能有多少,小丫頭還振振有詞的說她碗裏好多哦。
小小的咬一口雞蛋,感受雞蛋在舌尖上的味道,眼睛裏都蕩漾着幸福的花。村裏的孩子們都是很小的時候,就開始餓肚子幫大人幹活,所以農村的孩子從小就愛惜糧食,在這個吃不飽飯的時代,孩子們最大的愛好就是品嘗各種植物的味道,榆樹葉,洋槐花,就連牽牛花的花朵都能放到嘴裏嚼半天。阿狸就是這樣,母親楊氏有時候去鎮子上,回來的時候帶幾顆小點心,阿狸每次吃到好吃的點心都是,小小的吃一口,然後拿布絹包起來,偷偷的藏起來。冬天還好一些,幾天都不會壞掉,夏天就不行了天氣熱,點心容易壞,在點心快要壞掉的時候,阿狸才不忍的全部吃掉。
看着妹妹吃的開心,楊一凡心裏卻完全不是滋味,自己好賴是來自後世的高才生,結果自家妹妹連吃一個雞蛋都是奢求的事情。把雞蛋夾到妹妹的碗裏,摸了摸阿狸的小羊角辮,說道“阿狸,阿哥不喜歡吃雞蛋,你幫阿哥吃掉好不好,吃完快快長身體。”
“阿哥,你竟然不喜歡吃雞蛋,那好吧,我幫你吃掉它們吧”,阿狸看着自己碗裏的雞蛋,點點頭說道。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楊一凡就沒有一天不想着能夠回到自己的時代,撞牆,跳555。這裏沒有電視,沒有手機,沒有美食,更加沒有娛樂場所,有的只是不休不止的戰爭,有的是流離失所,路有浮漂凍死骨,有的只有心酸和心疼。
他無助,害怕,驚慌失措,是楊氏在無數個夜晚撫慰他安然入睡,他在身中風寒得時候,是楊鐵牛在寒夜裏冒着風雪帶他就醫,在他迷茫彷徨的時候,也是阿狸在他迷茫的時候帶個他歡樂。生活漸漸改變了他,不變的是家人的溫暖。
看着阿狸的笑,他感覺無比的心酸,六七歲正時愛美的年齡,一件補丁打滿的棉襖就讓小丫頭高興的發狂,這是她過年的新衣;一小碗加水的雞蛋就讓她覺得這是世間的美味。
我能為這個家做什麼了,看着老爹滿臉的風霜,母親悄上頭稍的銀髮,生活的苦難讓他們日漸衰老,現在朝廷上執政的是李二,我拿出來的東西會不會給家人帶來危險,楊一凡不知道,也不願去想,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改變這種生活。
楊鐵牛回來的時候都晌午了,他從家裏取了一斤白面和十斤粟米給黑子家送去。楊氏把提前發好的小麥麵粉跟蜂蜜或在一起,再靈巧的捏成一個個動物的形狀,在籠屜上蒸熟就可以吃了。
楊一凡帶着調皮搗蛋的阿狸把寫好的春桃用麵糊糊貼好,始終不明白阿狸對着個門框傻笑啥。
人類從有文明開始,我們的信仰就在進行各種各樣的變化,對於大自然的變化,我們的先祖認為這是一種神靈,開始崇拜和信仰。在創造文字之後,我們對於知識和文化進行傳承,在這個時候我們的圖騰就變成了我們的先祖,這也是國人從古至今都敬拜祖先的由來,供養排位,不單單是懷念,更重要的是在國人心裏老祖宗就是我們的信仰。
在大年三十這天,我們要先敬天敬祖,焚香燒紙,將擺好的麵塑和水果擺放在排位錢,將做好的飯菜供奉先祖,一方面昭告他們子孫後代現在生活的很好,在一方面也祈禱先祖讓明年的生活過的如意些。
楊鐵牛將擺好的麵塑放在排位面前,焚香禱告了一會兒,在炮竹聲中,一家人開始吃年夜飯。
今年的年夜飯是在家裏過的,這讓楊一凡想起去年的年夜飯。長安大亂的時候,他們一家被流民裹挾着下了中原,流民像蝗蟲一樣,沒到一個地方寸草不生。有的人有吃的,有的人沒有吃的,在這個時候人就露出來最原始的動物本性,你搶了我的,我搶他的,實在搶不過的,在餓綠眼的情況下易子相食的比比皆是。楊鐵牛硬是靠着一身本事,把妻兒子女從中原帶到了關中,在歸途中吃的年夜飯一小塊麩子餅,一家四口吃了好幾圈都沒有吃完,都沒有吃飽,卻溫馨。
相對於去年的麩子餅,今年的年夜飯簡直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大盤鹹菜,一隻燉好的雞,燉雞蛋,一小盤野豬肉,楊一凡和老爹還有一小壺酒,這一頓飯,一年人吃的很開心,也笑的很開心。
在吃完年夜飯後,就是一年一度的傳統活動,守夜。聊聊去年,聊聊今年,一家人圍在火盆周圍,暢銷着生活的規劃。阿狸到底是小孩子,嚷嚷着要守夜到天亮,去早已經困了。
母親把阿狸放到屋子裏躺下,蓋上被子,剛走到屋門口,邊聽裏面父子兩得談話。
“爹,明年我想做點事情,你要幫我忙。”楊一凡看着在家老爺子,有點微醺的說道。
“哦,只要不犯法就行,我是你老子,我不幫你誰幫你”,楊鐵牛將酒杯放在桌子上說道。
“謝謝你,爹”,楊一凡肯定的說道。
“瓜娃子,我是你老子,你謝我弄啥里,不過你娘給你說的婆姨,你必須到時候聽我和你娘的”。
“額,爹,這個事情,年過完在說啊”,楊一凡手扶着額頭,表示好頭疼。
月光下,父子倆的談話聲音越來越小,母親楊氏在門外的影子越拉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