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毒殺
到了送葬那日,禮祭司安排的送葬隊伍浩大,鴻澤門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靈柩上綁着白花,王宮裏四處掛白以祭奠亡人。
萬花城的街上早已經跪滿了百姓,風中傳來一陣陣的嗚咽聲。
裴聿禎站在城樓上看着遠處,眼中看不出喜憂。此時,諾沁正在他身側,她看到那棺槨的時候,心中狠狠揪了一下。
在人群中之中,她看到了寧王裴桓宇,裴桓宇走在送葬隊伍的最前面,手上捧着裴昱宸生前的衣冠,他眼眶泛紅,神色憔悴,看來他這些日子以來必定沒有好好休息。赫染仙也在,他倒十分平靜,拿着摺扇,額上綁着白布。
諾沁看着裴聿禎的側臉,良久,她問道:“如此,是否如了你願?”
“是。”裴聿禎沒有看她,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她看到了在裴昱宸的棺槨之後,跟着許多年輕女子,她心中有了些許猜想,便問裴聿禎:“那些女子是怎麼回事?”
“給王兄殉葬。”他語氣冰冷。
“那些女子正值花樣年華,原本青春大好,你這麼做,是不是有些殘忍。”
“諾沁公主這是在教孤王做事?”裴聿禎突然側過臉看了她一眼,陰鷙的眼神中帶着幾分嘲諷,隨後譏笑道,“孤王這麼做,恐怕不及金雨城中譚業庭萬一吧?”
“你......”一時之間,諾沁竟然有些說不出話來,畢竟長沙國原本就有些剽悍的習俗,而譚業庭......那個地方,諾沁這輩子再也不想去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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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寧宮中,文太后剛起,坐在椅子上,侍女清荷正在幫她按肩膀,她閉着眼一手撐着下巴,悠悠問道:“送葬的隊伍走了嗎?”
“回太后,剛出了宮門。”
“王上呢?”
“王上此刻正在城樓上,與諾沁公主在一起。”
“諾沁?”文太后皺了皺眉頭,顯然有些不悅,“早年聽聞諾沁公主囂張跋扈,性格乖張,如今竟然能老老實實來我蘭珩做人質,恐怕肚子裏憋着壞呢。”
侍女沒有接話,文太后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太穩妥。
“禎兒和她以此做交易保秦州平安,可是若要一統天下,秦州斷斷不能留。要想拿到令符和聚靈旗,恐怕還要費一番周折。”她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又放了回去,“哀家聽說秦州那位流火金瞳的將軍來了王宮?”
“是,如今正住在南苑呢。”清荷說道,“太後娘娘可是想拉攏那位錦榮王爺?”
“哼,長沙王族那些人的脾氣都是又臭又硬,何況是錦榮,怎麼是說拉攏就能拉攏的呢?”文太后示意清荷停下手下動作,說道,“你去把那個叫唐念嬌的找來,哀家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幾分本事。”
“是。”
不一會兒,唐念嬌便上殿來了。
“參見太後娘娘。”
“起來吧。”
“不知太後娘娘今日召念嬌前來,所為何事?”
一聽唐念嬌這樣說話,清荷氣不過,便怒道:“放肆!你怎麼給太後娘娘說話的?難道沒事太後娘娘就不能找你來康寧宮嗎?!”
“念嬌不敢!”嚇得唐念嬌急忙將頭低下去。
“好了。”文太后擺了擺手示意清荷作罷,隨後,她勾了勾嘴角,笑道,“念嬌,哀家真是有一件事拜託你幫哀家做。”
“太后請講,念嬌一定萬死不辭。”
“萬死不辭倒不至於。”文太後身着華服,笑容之中卻帶着幾分陰毒,她走下來,緩緩站在了唐念嬌身側,隨後招了招手,示意宮女把盤子裏的東西呈上來,宮女上前幾步,她從盤中拿出了一個藥包,說道,“哀家知道你最擅長做這種事,你代哀家,去給建寧宮娘娘,賜杯酒吧。”
唐念嬌抬起頭眼中滿是驚恐,她跪在那裏,顫顫巍巍伸出手,接過了那藥包,緊緊攥在手中。在宮裏時間久了,她不用問都知道這是什麼,文太后竟然要毒殺鄭太后。可是......可是鄭太后是先王母后,雖然自己做了許多錯事怨恨先王和先王后,可是不管怎麼說,當年畢竟是先王收留了她,難道現在自己又要故技重施了嗎?
“念嬌,哀家知道你是個明白人,不管你從前和那些人有什麼糾葛,你要知道這次若沒有哀家,你現在應該也是在去王陵的路上吧?”文太後知道她心中猶豫,她彎下了腰,狠狠捏着唐念嬌的下巴,惡狠狠質問道,“難道你說對裴昱宸和貞昭王后恨之入骨,都是在欺騙哀家?”
“念嬌不敢,念嬌就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欺騙太后!”
“那就好。”文太后的語氣一下子冷下來,“在今日裴桓宇回來之前,把這件事辦好。”
“是......是......”唐念嬌聲音都在顫抖,站起身後腳下依舊有些發軟,告辭之後連走帶跑出了康寧宮。
她靠在康寧宮宮門外的牆壁上,額頭全是汗珠,她閉着眼,手裏死死捏着那包毒藥,總覺得驚魂未定。
裴昱宸在時,自己雖然日子不好過,可是也不至於朝不保夕,新王登基,根本不正眼瞧自己,而文太后心思竟然如此惡毒,在這宮裏,若想活下去,必定要站在得勢的人這一邊。
她下了決心,準備好毒酒,便走向了建寧宮。
拐彎處,幼白看到唐念嬌的身影,便悄悄跟了上去,想不到她竟然是去建寧宮,此事還是先告訴諾沁公主為好。
“太後娘娘,奴婢是從前伺候先王的唐念嬌,今日來,是有一件事想和太后說。”
叫開了建寧宮的宮門,太后就站在門口看着她。
“你就是唐念嬌?”鄭太后雖然久居深宮,可是唐念嬌的事情,她倒是聽了許多。
唐念嬌看着面前這個氣質出塵的婦人,覺得在她面前自己就像一個跳樑小丑一般,她也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文太後會如此容不下她,兩人真的雲泥之別。
“念嬌接下來的話是宮中密辛,還請太後娘娘屏退左右。”
“你們先退下吧。”
“今日送葬,寧王殿下竟然帶兵在鴻澤門集結,欲起兵謀反,現已伏誅,太後娘娘派我給您送杯酒過來,說您看到自然明白。”
“呵。”鄭太后輕笑一聲,道,“姑娘,哀家在這深宮之中已經過了幾十年,宮裏的手段,哀家自然比你清楚。就算寧王年少無知,也斷斷不會謀反。”
“太后,如今大勢已去,您倒不如成全了自己也成全了別人,畢竟一個人在深宮之中,也不好過吧。”唐念嬌笑道,“太后您果然心思玲瓏,念嬌剛才說話確實是假的,您自然可以再猶豫猶豫,您也知道送葬的隊伍已經要出城了。不瞞你說,文家舊部就埋伏在城外,今日你和寧王必須要有一個從這世界上消失,我怕您要是選的晚了,這寧王殿下恐怕就......”
“你說什麼?!!”鄭太后怒拍桌子,“她真是好狠的心啊!”
“太后您若是想再經歷一次喪子之痛,那奴婢現在就去回了文太后,告辭了。”
“慢着!”她叫住了唐念嬌。
一個母親,一個久居深宮無權無勢的母親,一個剛剛經歷喪子之痛處處受制於人的母親,儘管她知道這可能只是一個除掉自己的圈套,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她叫住了她,這或許是她最後能為自己的孩子做的。
“怎麼?太后想通了?”
“這酒,哀家喝便是。”鄭太后說著便拿起了酒杯,“只是你回去告訴她,必要保我兒無虞,否則就算哀家做鬼也必要和她糾纏到底。”
“都這個時候了,難得太后還想着念着寧王殿下,想必殿下若是知道,一定會覺得......”
“閉嘴,你未為人母,評價哀家的家事,真是玷污了哀家的母子親情。”鄭太后這個人素來溫柔平和,只是今日怒喝,“你不要以為哀家不知道你做過什麼事,你以為如今裴聿禎母子坐了天下,會有你的出頭之日嗎?哀家今日告訴你,人生來就是分三六九等,而你,根本入不了人眼。多行不義必自斃,你自己還是好自為之吧。”
話音剛落,鄭太后便端起毒酒一飲而盡。
死有何難?
若是可以用我的死換我兒一世平安,就算死上千次萬次,做母親的,也必定如此。
可是我也怕。
我怕我的孩子不知道我進入究竟是為何而死,是為我兒,卻也為蘭珩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