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迎回（三）
“來人，快給太后更衣！”裴聿禎不想再和母妃討論這個問題，便喊禮祭司的人來更文太妃換衣裳。
禮祭司的宮女帶着從宮裏趕製出來精美華麗的衣袍進入佛堂里，然後裴聿禎轉身便走了出去。
文太妃看着這件華麗的衣衫，神情有些恍惚，她愛不釋手地撫摸着每一寸上等的布料，每一根配得極好看的絲線和上面每一顆閃閃發光的珠寶，這邊是她的榮耀，是蘭珩國太后的榮耀。
“太后，請奴婢們為您更衣。”禮祭司的宮女行禮道。
“嗯。”文太妃點了點頭，在大觀寺的這些年，她凡事親力親為，從來都沒有宮女太監可以給她差使，她伸出手的時候便看到自己的手早已不像從前那般細膩柔滑，而是佈滿了皺紋和裂口，這哪裏像太后的手呢？簡直是山野村婦的手。
從前自己最愛的髮髻，現在梳起來已經沒有了當年的模樣，更不是當年那般神采飛揚，現在坐在銅鏡前這個垂垂老矣的婦人，真的是自己嗎？這張佈滿皺紋的臉，是歲月留下的痕迹，還是苦難呢？
她伸出手撫摸自己的臉頰，許久許久都不曾像今日這般細細端詳自己了。
果然是老了許多。
“太後娘娘，按照《禮記》，您即日起便可以回宮，王上已經昭告天下，封您為‘文孝皇太后’，移居康寧宮。”
“康寧宮？”文太妃撫摸自己髮髻的手停了一下，康寧宮是先王嬪妃住的地方，禎兒怎麼會讓自己去住那裏？
“那建寧宮呢？”文太妃問道。
“回太后，建寧宮裏還住着先王生母‘惠賢皇太后’。”
“什麼？！”文太妃一聽到原本應該自己住的地方還住着別人，而且偏偏住着的還是那個女人，便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一下子把桌上的茶杯打翻在地上，“那個女人竟然還住在建寧宮裏？！你們去把王上給我找來！”
“太後娘娘息怒，太後娘娘息怒啊！”禮祭司的宮女太監紛紛跪下來，頭都不敢抬。
“是！奴婢這就去！”禮祭司的宮女來之前就聽說文太妃的脾氣不好相處，如今第一次服侍便撞上了她發脾氣砸杯子，而且只是一個住處，便這樣斤斤計較。
小宮女嚇了一跳，急忙連走帶跑地去找裴聿禎。
此時裴聿禎正在和大觀寺的住持談話，他想詢問一些關於母親在這裏生活的信息，還有母親現在的喜好、脾氣等，以便回去之後和母親好好相處。
“參見王上，啟稟王上，太後有請。”宮女跪下行禮。
“起來吧！”裴聿禎皺了皺眉頭，“孤王剛剛從佛堂出來，母后又因何事喚孤王回去？”
“王上，這個女婢也不清楚，只是奴婢剛和太后說了王上要接太后回宮，移居康寧宮，太后便勃然大怒，要奴婢尋了王上過去，許是太后對王上安排的地方不滿意......”宮女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太后脾氣暴躁，王上更是陰晴不定，這要是一個不小心哪句話說錯了，可是要掉腦袋的。
裴聿禎眉頭緊鎖，惠賢皇太后還在建寧宮住着，她雖然不像母后一樣被軟禁在大觀寺，但是也深入簡出，行事低調，穿着打扮都十分簡樸，雖然有宮女太監伺候着，可是平時的許多事情也會親自做。如今若是母親一回宮，自己便將惠賢皇太后趕出去更是不孝，此舉實在是不妥，可是一山不容二虎，惠賢皇太后再寬容仁厚，可是母親心中懷着怨恨，斷斷是容不下她的，若是兩個人一起住進建寧宮，那真是......
說起來康寧宮也算是體面，只是在規制上稍遜於建寧宮，但是母親就是為了爭這個名字，這該如何是好？
“帶我去見母后。”
佛堂里，文太妃的怒氣還沒有消，宮女太監跪了一地。
“參見母后，請問母后找兒臣來所為何事？”裴聿禎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宮女太監們，道，“你們這些廢物，這麼一點小事都做不好，伺候不好太后惹得太后動怒，還不快滾！”
“是是是......”宮女太監們知道裴聿禎是在救場，便都一骨碌爬起來立刻向外面退去。
“母后，究竟是何事啊？”裴聿禎又問了一遍。
“何事？你說是何事？若不是剛才那宮女一個不小心告訴了哀家，哀家被你騙回去竟然要住在康寧宮？！”文太妃大聲質問裴聿禎。
“母后，兒臣何事‘騙’了母后？”
“我問你，太后的居所是何處？”
“是建寧宮。”
“那你要哀家住在何處？”
“康寧宮。”
“那你說這合不合規矩？！”
“母后，王兄才剛剛駕崩，惠賢皇太后正住在建寧宮......”
“你什麼時候竟然憐憫起他們母子來了？你忘了是誰讓文家流放，是誰讓我落到今天這個境地的嗎？”文太妃站起來直視着裴聿禎，“既然如今你是王上，我是太后，她理應將建寧宮讓出來給我！”
“母后，你若是想入住建寧宮，那你便去，若您願意和惠賢皇太后共處一個屋檐下，那兒臣絕不多言。”
“混賬東西！你是怎麼和你母后說話的！”她聽出來自己的兒子這次並不站在自己這邊，反而還處處幫着別人說話，幫着別人擠兌自己，心中怒火更勝。
“母親息怒。”裴聿禎說道，“母親不願意入住康寧宮，無非是因為康寧宮之主並不如建寧宮之主聽起來好聽，康寧宮之主並不及建寧宮之主位分高，這無妨，若是為此，兒臣下一道旨讓兩宮平起平坐便是，可是若是要擴大康寧宮的規制，恐怕需要些時日，母親還要在大觀寺中委屈一段時間。”
“你......！”文太妃被裴聿禎氣得說不出話來，不過細細一想，這樣也未嘗不可，只是需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現在蘭珩王宮裏除了惠賢皇太后還有一位文孝皇太后，再加上自己的兒子是王，必然會有更多的人向著自己。
這樣想，文太妃便安靜了下來。
“既然母后再沒有別的吩咐，此事就按兒臣說的，兒臣先告退了。”裴聿禎行了個禮然後離開了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