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吃了飯後，兩人交換了聯繫方式，肖萌覺得這是一件小事，沒想到第二天湯方圓就問她是不是和崔書君走得很近，還在一起吃了飯。
“他那個軟件用了我和姐姐照片，他因此約我吃飯和我道歉，”肖萌問，“師姐，為什麼你也知道？”
湯方圓笑着說：“其實吧，大家都是大學生了，對別人戀愛不戀愛這種事情並不算關心。問題是，你倆都是名人，因此八卦的流傳速度總是很快的。”
肖萌很吃驚：“崔書君有名？我怎麼沒聽過？”
“他專業水平挺高，”湯方圓說，“更重要的是，他媽媽是本學院教務處的老師。”
肖萌恍然大悟。她當時就覺得他這個“用了很多身邊人的照片來評分”的說法很奇怪，感情這些照片來源就是同學們在教務處的資料啊！
湯方圓又說：“不光我知道你和他吃了頓飯，路之航可能也知道了。”
肖萌奇怪：“路之航怎麼又會知道？”
“他是怎麼知道的我不太清楚，”湯方圓說，“今天白天上課的時候，我坐在路之航身邊，看到他打開手機正在看那個app上你和你姐的截圖，瞧着不太高興——我揣測是哪個好事群眾告訴他的吧。”
“這樣啊……我知道了。”
雖然路之航可能對這種日常瑣事興趣不大，但肖萌考慮一二，還準備和當面解釋一下整件事的原委。
路之航的時間表是很固定的，肖萌想了想，提前從機房撤退，於晚上九點五十五分到達實驗大樓的六層。
實驗大樓的格局和大部分辦公樓有些相似，下了電梯，有一個小廳，穿過小廳就是一條鋪着白色大理石地磚的長長走廊，信息學院的各種實驗室分佈在走廊的兩側；小廳右側有一個玻璃門，推開玻璃門，外面是一個四五十平米的露台。露台總是被打掃得很乾凈，中央放着一套竹制桌椅，四周擺着一些裝飾用的綠植，肖萌數次看到有師生在此處抽煙。
肖萌站在小廳處，拿出手機準備和路之航打電話，不過在電話撥通前，她聽到了隱隱約約的交談聲從虛掩的玻璃門外傳來。
肖萌循聲走去。
玻璃門應該是出了故障，只能半開半闔，玻璃門旁着露台的一側放着兩盆高高大大的發財樹盆栽，肖萌站在盆栽后，隔着玻璃看到韓如倩和路之航——準確的說，她看到了韓如倩的正臉和路之航的背影。
兩人正在交談，或許是因為談話正到關鍵處，兩人都沒有發現她。實際上，兩人的聲音不高，如果不是晚上的實驗大樓十分安靜，她根本不可能聽清兩人的交流內容。
此時，韓如倩的表情非常鄭重：“……你和肖萌，從各個意義上說，都不是很適合對方。”
路之航說：“你怎麼知道我們不適合？”
“一開始，你看她和其他女生也沒什麼區別吧？但因為她是雙胞胎，比別人特殊了一些，你對她有些好奇，才容忍她出現在你的生活里吧？”
對她的猜想，路之航沒有否認，但應該是也是默認了這一點。
“肖萌和你學一個專業，也非常喜歡編程，一定和你有共同語言，而且她又非常漂亮，情商又高，很會和別人打交道，在她刻意接近你的情況下，你很自然會和她走的比較近，成為關係很近的人——但這不等於你喜歡她。”
“你是什麼意思？”
肖萌默默聽着兩人的。大部分人說普通話都或多或少帶着方言味道，易思北說話都帶着點京城的兒化音，但這兩人的普通話都非常非常標準，絲毫口音都沒有。
“她有個姐姐，叫肖薇，肖薇的男朋友是易思北，這事你知道嗎？”
“知道。”
“那你也應該明白，你和易思北是多麼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高中的時候，易思北是學校的文體帶頭人物，人脈關係也很廣，朋友很多，一呼百應的，和你完全不一樣。”韓如倩攤了攤手，“我和易思北聊過，他說和肖薇在一起，一起看電影，一起看音樂會，一起上自習，一起吃飯……這才是正常的男女朋友關係吧？你和肖萌呢？除了你幫偶爾為她答疑外，還有過任何類似的舉動嗎？”
路之航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你們這還是戀愛初期！在心理學上，這個階段被叫做‘甜蜜共生’階段，會將對方當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看到對方的時候會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見不到對方時很想和對方在一起……”韓如倩問，“你對肖萌，是這樣的感情嗎？
肖萌聽不到路之航的回答。
韓如倩又以一種篤定的語氣開口：“我猜，應該不是你先提出當她男朋友的吧？”
對這個問題，路之航到是回答了：“不是。”
韓如倩的語氣變得篤定起來：“那就是她對你提出的要求。說明她對你有感情需求。那麼你對她，有這種需求嗎？”
“對普通人來說，對愛情的需求常有一大筐；你這樣的阿斯伯格綜合徵人群的需求卻只有一點點小杯，而且很快就會裝滿。你是不是覺得，每周見她兩次就很滿足了？能和她保持一定程度的聯繫就足夠了？你願意浪費自己的做實驗、寫代碼的時間去陪她做一些很無聊的事情嗎？她對你的吸引力超過了計算機對你的吸引力嗎？且不說，你還有較為嚴重的肢體接觸恐懼症。你主動牽過他的手嗎？很顯然，你們的感情絕對做不到對等。”
韓如倩以一種論證結束的語氣道：“所以說，你們最適合當朋友，男女朋友實在不合適。”
肖萌實在是沒有辦法再聽下去，她不等到路之航作出回答，“嘩”一聲扯開玻璃門，穿過露台走到路之航和韓如倩面前。
“韓學姐，我覺得你太自說自話了。”
韓如倩臉上滿是驚訝，對肖萌的出現，她的震驚一點作偽的成分都沒有。
“不好意思，再次不請自來，聽到了你們的談話，”肖萌深呼吸一口氣，她對路之航說，“師兄，我來找你準備和你談一點事情，不是有心要聽到你們的談話的。既然聽到了，我也不能裝做沒有聽到。”
路之航顯然也沒料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他微微凝着眉頭看她，顯得有些困惑。
肖萌很有氣勢地看了韓如倩一眼，又把注意力轉移到路之航身上。她和韓如倩當然是針鋒相對的情敵，但不論她多麼舌燦蓮花，做決定的還是路之航。
“師兄，我覺得你不需要在乎韓如倩學姐的話。她的話對很多人來說是有道理的，也很管用，但對我們來說不一樣。”
肖萌比了比自己和他，豎起一根手指：“首先，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一毛錢關係都沒有。是否要接受我當你的女朋友，你除了需要聽你爸爸媽媽的意見，不需要聽任何人的。”
她豎起第二根手指：“其次，她對我們不夠了解。她熱愛數學嗎？她能理解算法之美嗎？她能理解為了ACM而奮鬥的快樂嗎？好比我們做ACM的算法題，需要足夠了解這道題，才能有針對性的解題。她完全是外行人，她肯定不了解我們。”
“最後，”肖萌豎起第三根手指，“她學心理學，當然掌握了很多的理論知識，她或許覺得能把從書上看到的理論運用你我的身上，實際上，這只是紙上談兵，是教條主義。世界上的人千千萬萬，心理學理論又不是數學，不可能適用每一個人的情況。”
肖萌講述完自己的觀點，然後轉頭，視線從路之航身上轉移到韓如倩身上，微微揚起下顎。
韓如倩的臉正如她預料的那樣，呼吸急促，臉色發紅，眼神冒火，可能是尷尬，可能是怒火。
路之航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了，他如一棵松樹般站在露台，表情彷彿凝固了一般，就想一台死機的電腦。肖萌能感覺到，他和自己跟他表白那會一樣，所有腦細胞都用來分析面前的情況了。
當然，這也不怪他。以路之航的社交能力來說，“兩個女生為了搶我而發生爭執”這道題絕對超綱了。別說他了，這也是肖萌平生第一次“因為男人和情敵互懟”，實際上，如果不是因為從小到大都和肖薇磨練嘴上功夫，她一時半會也想不出懟韓如倩的辦法。
肖萌忽然一陣心疼，很懊悔自己的舉動，不想看到他那天才的大腦陷入這樣感情的漩渦里。
“師兄，抱歉，你你不要糾結這件事了，”她軟了聲音，剛才的氣勢不復存在，她深呼吸一口，仰頭看着路之航，“現在已經十點了，你回家吧，我也要回宿舍了。我和你的事，你可以慢慢想，想多久都沒有關係，不論什麼答案我都接受。”
路之航冰一樣的面孔忽然解凍，他開口：“不用着急。”
“嗯，什麼？”肖萌蒙圈。
路之航對她略一點頭，他對韓如倩冷淡的說：“你走吧，以後不用來找我了。”
韓如倩一愣：“路之航？！”
“我承諾教你微積分，兩個月，今天是最後一天，約定時間到了。”
韓如倩瞪大眼睛：“我們再單獨談一談好不好？我沒有別的意思，是真的為你着想。”
“不用。我知道該怎麼做，”路之航乾脆道，又看一眼肖萌，“你跟我來。”
說著他不再理睬韓如倩，轉身抓住她的手轉身離開——直到現在，肖萌才意識到他的力氣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