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盤
一家人正吃飯時,三春的兩個姐夫早早來了,陶家二老思念女兒,怕女兒不習慣不適應,昨日夜裏就把兩個女婿喊了來,天不亮就讓他們動身,這兩個女婿成親那日來過,裴老娘因忙碌沒有細看,聽延暉說了陶家富貴,一直有些懷疑,盯着二人上下打量,那帽子那衣料那厚靴無一不金貴,加上二人細皮白肉的,更是通身寫着富貴二字。
裴老娘再一看自己,就覺寒酸不堪,說話都有些躲閃起來,趁着人不注意,將三春給的金釵戴在了頭上,延暉心事重重招待二位姐夫,後悔昨夜沒有哄哄三春,沒有跟她好好親熱親熱,這一離別就是一個多月,還不想死嗎?
嘴裏說著閑話,眼睛不斷瞟向三春,三春沒看見一般,只逗着小虎囡囡,延暉心裏不住嘆息,不覺就嘆息出聲,黃萬財笑道:“怎麼?妹夫家如今有了田產,該興高采烈才是,怎麼倒唉聲嘆氣的?”
延暉啊了一聲,三春立着眉頭瞪着黃萬財,黃萬財一時失言,想到睡覺都要放在枕邊的那尊財神,忙咬着舌頭住了嘴,岔開話題問延慶今年收成如何。
二人稍坐會兒就要動身,延暉眼見三春要踏上馬車,熱血衝到頭頂跑了過去,拽着她手,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三春一甩手沒甩開,延暉執拗說道:“三春跟我回屋一趟,還有幾句話要囑咐。”
在場的都是過來人,都瞭然而笑,胡耀祖笑呵呵說道:“小夫妻有話盡情說,我和你二姐夫再喝口茶等會兒。”
連延慶都笑出聲來,三春羞得恨不能鑽到地底下去,延暉卻充耳不聞,只是盯着三春,三春只得隨他回了屋中,剛問了句你要......嘴唇就被延暉的唇堵上,狠狠吻了下去,三春掙扎着捶打着他,他不管不顧,一整夜加上一個早晨的煎熬總算得到緩解,三春慢慢得癱軟在他懷中,閉上雙眼任由他施為。
三春感覺就要窒息,延暉才喘吁吁放開她,盯着她說道:“乖三春,對娘親要智取,你那麼聰明會不明白嗎?一家人講理哪裏講得通,娘親並不是壞人,你看她和嫂子相處就能知道,可她為何對你要嚴厲些,你應該能明白,你要總和娘親當面衝突,你說說,希望我向著哪個?”
三春想了想,他若向著自己不顧自己娘親,豈不是禽獸不如,若向著他娘親,自己又要傷心難過,原來自己和他娘親鬧彆扭,最難過的是他,當下嬌俏一笑:“延暉,人家懂了。”
延暉捏捏她鼻子:“昨夜沒有讓你跟娘親認錯,就是怕助長了娘親壓制你的心思,日後啊我跟娘親多說你的好,你本就討人喜歡,娘親肯定越來越喜歡你的。”
三春皺了皺鼻子:“也別說的太好,說得過了娘該更嫌我了。”
延暉搖搖頭說:“不懂,對了,娘親也是女人啊,女人的心思最難懂了,三春心裏想什麼要告訴我,不能讓我猜,我猜不中。”
三春就膩在他懷中笑,延暉被她身上的香攪得心猿意馬,一隻手伸進她衣襟揉捏着,另一隻手去解她衣紐,三春摁住他手:“外面都還等着呢,該走了。”
延暉為她理了理頭髮衣衫說走,三春又不舍起來,踮起腳尖在他兩邊臉頰響亮親了兩口,剛到門口,延暉又喚住她:“三春非得住九天嗎?再過五日我就該回縣學了,你回來就見不着你了,若是一個多月再見,只怕我要得病。”
三春笑道:“好好的,得什麼病啊?”
延暉萬分委屈說道:“相思病。”
三春撲哧一笑,眼眸一轉有了主意,從包袱里拿出一個精巧的算盤,沉香木的珠子,因長年撥打,珠子磨得鋥亮,延暉接過去不解看着三春:“盤算能治相思病嗎?對了,上面有三春的香,三春是不是讓我抱着它睡覺,聊慰相思?”
三春笑得更歡,手指頭一點他腦門:“怎麼一會兒聰明,一會兒又犯了獃氣,這個算盤我從不離身,今日回去少不了查玉郎的功課與賬目,你啊,附耳過來......”
延暉聽着聽着亮了眼眸,三春說完在他耳垂上輕輕咬了一口,誰知這正是延暉最敏感之處,這一咬全身火苗就竄了上來,彎着腰埋怨三春,三春笑着跑出門去了,延暉好不容易忍了欲/火追了出去。
眼看着馬車遠走,何氏感嘆連車簾上的流蘇都做得精緻,裴老娘想着那馬車的華貴,扭頭問延暉:“三春手掌心的水泡抹了葯可下去了嗎?這回去娘家看見會不會找我們麻煩?這陶家真的是大富大貴嗎?”
延暉正想着三春,也沒聽清裴老娘說的什麼,點頭敷衍道:“是啊,有可能啊,也許啊......”
裴老娘心下有些忐忑,這種富貴之家哪惹得起,她那兩個姐夫一看就不好惹,後悔昨日下午不該讓三春去燒水,又埋怨何氏沒教好三春,絮叨着一眼看見何氏頭上翠綠的玉釵,冷哼一聲說道:“怪不得呢?原來一支釵就把你收買了。”
何氏指指她頭上嘟囔道:“娘親不也戴了三春給的金釵嗎?”
裴老娘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拔下頭上金釵氣呼呼說道:“我這是見來了客人,誰稀罕戴呢?”
何氏大着膽子:“既是娘親不稀罕,不如送給媳婦,媳婦可稀罕得緊。”
裴老娘怕她來搶似的,刷得塞回袖子裏,轉身回屋去了。
延暉一整日抱着那個算盤,看着日頭盼着天黑,心想這太陽要是一盞燈就好了,噗的一下吹滅了,天就黑了,好不容易熬到黃昏,延暉拎起算盤就跑,裴老娘追在身後:“做什麼去?眼看天就黑了?”
延暉邊跑邊說:“剛發現三春忘了帶她的算盤,這個算盤她是從不離身的,這就給她送去,夜裏怕是回不來了。”
說到回不來,聲音中有無限欣喜,欣喜着到了河邊天已黑透,這才想起這兒有一條河,今日是九月初九,上弦月掛在天空倒映在河面上,延暉瞅着靜靜流淌的河水,要不跳下去試試深淺,許是沒有一人深?
也沒想想若是有一人深又如何?挽起衣袍下水走了幾步,草叢裏鑽出一艘船來,艄公喊道:“這位公子可是陶府三姑爺嗎?小老兒奉了三小姐命,在這兒等着呢。”
延暉一笑也不上岸,沿着河邊踏着水往船邊跑去,船到對岸,延暉穿着濕鞋一走,鞋底沾了好些泥,從陶府大門跟着僕人進去,沿路兩行泥腳印,先去拜見了陶家二老,說了非來不可的原因,陶家二老點點頭:“三兒竟忘了帶算盤,要不是延暉送來,只怕一夜睡不好覺,都這麼晚了,今夜就住下,翠姑帶延暉過去。”
翠姑可不同於陶家二老的和顏悅色,自打延暉進來就橫眉冷對,陶夫人話音一落,自行走在前頭,延暉忙跟了上去,出了門一拐彎,翠姑就數落上了:“我說三姑爺,我們家三小姐嫁給你,是讓你疼的,不是去受虐待的,瞧瞧那手,那是撥算盤的手,不是燒火的手,你們倒好,這燒傷會落下疤的,員外和夫人心地寬厚,不跟你計較,不過三小姐受了委屈,我頭一個不答應。惹惱了我,上門跟你老娘打架去,看看哪個厲害?”
延暉忍着頭暈耳鳴,畢恭畢敬說道:“翠姑,是我的錯,沒看好三春,你也知道三春好強,家裏來了客人,非要去點火燒水,就燙傷了,我也心疼啊,翠姑......”
翠姑一聽他和三春說的一樣,告誡一番下不為例什麼的,到了三春門口,延暉心裏一松,總算能擺脫翠姑說教,落個耳根清凈,豈料迎面出來一個人影,照着他鼻子就是一拳,他就覺鼻孔里兩股熱流,捂着鼻子皺眉看去,玉郎怒氣沖沖盯着他:“小姨過門才幾天啊,手就給燙傷了,好小子,正想找你去呢,你就送上門來了。”
三春追出來喝了聲住手,玉郎也不理她,眼疾手快拳頭又朝着延暉身上招呼了好幾下,直到三春擋在延暉身前才收了手,三春扶着延暉進了屋,玉郎早一溜煙不見了蹤影,燈下的延暉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頭髮散亂鼻青臉腫長袍下擺上一片片水漬,鞋上滿是污泥,捂着鼻子叫了聲三春......
三春看着他,不知怎麼想到了迷路的小豬,又加上他的叫聲帶着悶哼,不由哈哈一笑,身後的丫鬟僕婦們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延暉在明亮的燭火下有些赧然,也不管身上有多臟,往三春的美人榻上一靠:“三春,我一日沒有吃飯,就盼着天黑呢......”
幾個婆子笑得更大聲,這回輪到三春害臊,紅着臉拉他起來,讓他去屏風后洗漱了,洗凈鼻子上的血污,又換了乾淨衣裳和鞋襪,再出來已是翩翩佳公子,丫鬟們看直了眼,幾個婆子端了飯菜進來,丫鬟們正要上來伺候,三春不知怎麼有些不高興,一擺手讓她們都下去,屋裏只留她和延暉兩個。
延暉吃一口菜說嘴疼,吃一口飯又說胳膊疼,三春奪過他手裏筷子,夾了菜送到他嘴裏,延暉笑嘻嘻吃着說:“說來也怪,三春一喂我就不疼了。”
吃了幾口捉住她手,翻過來看手掌心,皺着眉頭問:“真的會留下疤痕嗎?這麼好看的手,真留下疤痕我罪過大了。”
三春笑道:“不會,上好的燙傷葯抹了好幾次了。”
延暉由三春伺候着吃飽喝足,夫妻二人去三春的浴池裏洗浴過,一夜繾綣纏綿不提。第二日早飯時,延暉神清氣爽閑閑說笑,玉郎坐在他對面看着他溫和的笑容,心裏沒由來得不踏實,剛放下筷子,就聽見延暉跟陶家二老說道:“爹娘,本來想一早就回去的,三春叫九日,我住着於理不合,可飯前看了玉郎的字,簡直是有辱斯文,小婿想留幾日,指點指點玉郎,爹娘看可好?”
三春低頭一笑,陶家二老連忙說好,玉郎咬牙切齒,心裏卻好一陣哆嗦......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