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縱論宋詞

第八章 縱論宋詞

書接上文。

林星念完那首陸遊的《釵頭鳳》之後,引來一片讚歎,自己也是很滿意。不想旁邊傳來一陣不甚和諧的調侃之聲,令眾人聞言錯愕。

笑聲是從後花園外面的大湖之中傳來的,林星循聲望去,只見碧綠的湖泊之上,泊着一艘小巧的輕舟,輕舟舷上有精緻的圖案,看起來像是畫舫一般。舟上站着妙齡少女,頭戴草帽,看不起她的模樣,但從那裊娜的倩影和纖細的身段,該可想像出此女必定美麗動人。

林星心中產生一種強烈的感覺,很想和這少女談論一番詩詞。於是他舍下眾人,一路小跑,出了後花園的小門,踏着青草沿湖而去。

那少女像是知道他的心思,嬌笑一聲,撐着小舟划行而去。

林星趕至湖邊,正好看到岸邊停靠着一艘小船,更不遲疑,解下纜繩,快速劃出,朝着那少女的小舟方向追了過去。

碧湖很大,林星本就不是很會划船,偏偏那少女似乎是划船高手,輕搖滿划之間,小舟漸行漸遠,看這架勢林星是追不上了。

不過林星很快發現,那少女並沒有要甩下自己的意思。她看似有意無意地保持兩舟之間的距離,每當林星快要追上她時,她便加快划槳,拉開距離;每當兩船隔得太遠時,她又刻意放慢速度,等林星追上她。在這少女不經意的掌控之間,兩舟的距離始終保持在十丈左右。

自己堂堂男子漢,居然追不上一個柔弱少女,林星被激得興起,遂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全速划向那少女。

那少女卻忽然不劃了,笑着將小舟停在湖心,轉過身來面對着林星。

“你這人可真奇怪!你我素不相識,你為何一直跟着我?”

林星奮盡全力,此刻兀自氣喘吁吁,難以平復,見這少女語笑嫣然,道:“你也很奇怪!明知我一路追你,還加速前進,讓我一陣好追!”

那少女笑道:“這卻要問你自己了!你這鬚眉男子,跟着我一個紅顏少女作甚?”

她一邊說一邊笑,且滿嘴文辭,但林星卻並不覺得迂腐,反而覺得這些文縐縐的話語,從這妙齡少女口中說出,有種別樣的韻味,當即也假扮斯文,道:“小生見姑娘出言點評,似是對詩詞甚是精通,故而想來探討一番則個。”

這番不倫不類的文辭,逗得那少女花枝亂笑,掩嘴說道:“精通不敢說,略知些皮毛,公子若是感興趣的話,我們不妨切磋一下。”

作為一個詩詞門外漢,林星在這妙齡少女面前,也變得詩興盎然,遂欣然應允。

那少女揚起帽沿,招手示意林星登到她船上來。林星棄了小舟,上了那船,站穩之後,目光所及之處,這才看清那少女的容貌。只見她清麗娟秀,純美動人,身上散發著一絲靈氣,好像一彎清月照在山石之上那般閑適,令人心曠神怡。

那少女也是個清爽之人,不待林星問這問那,開口就道:“兄台,恕我直言,你剛才那首詞,字是好字,文是好文,只是似乎不是現今文壇的流行之作!”

林星不解道:“姑娘何出此言?”

那少女對詩詞很有研究,說道:“兄台這首詞,對仗工整,行文流暢,句式又別具一格,且寓情於景,令人沉醉其中,單論詞本身,確實難得的佳作。”

林星見她對陸遊這首詞持肯定態度,很是歡喜,但聽她語氣,知她必有下文,就問道:“不知何處尚有缺陷?”

那少女摘了草帽,露出清秀的額頭,於船舷旁邊半蹲下,輕輕地用手撩撥湖水,順了順髮絲,道:“不足之處在於意境,此詞過於傷感,於現下慷慨激昂的大氣文風,頗有背道而馳。”

林星錯愕道:“慷慨激昂的大氣文風?”

那少女卻不答反問道:“兄台可知詞為何又叫宋詞?”

林星還真是不知道,遂虛心請教道:“願聞其詳!”

那少女摘了一朵湖中的清荷,遞至身前嗅了一嗅,道:“詞,是詩歌的一種,因是合樂的歌詞,故又稱曲子詞,樂府,樂章,長短句等等。早在唐代以前就有詞流傳於世,但真正大放光彩,卻是我大宋朝。我們宋朝的詞兼有和音樂兩方面的特點,每首詞都有一個調名,叫做詞牌名。宋詞之所以璀璨興盛,在於形式多變和內容豐富。五代時期的《花間集》雖然也很出名,詞藻華麗眩美,但這類詩詞的題材大多是描寫閨趣花柳,笙歌艷舞的生活,顯得很小氣。到了我朝,詞則有了長足進步。題材更加廣泛,比如邊塞詩詞的興起,兄台可看這一首《漁家傲-秋思》: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這種描寫邊塞生活的詩詞,就是前朝從未有過的。”

林星聽她如數家珍,說起宋詞來滔滔不絕,顯然對宋詞見解深刻,不由佩服道:“姑娘深諳詞律,小生自嘆不如。”

那少女淡淡續道:“除了題材的廣泛。大批優秀詞人的湧現,才是宋詞空前繁華的根本原因。最早的詞作大家有晏殊,晏幾道,張先,歐陽修等人,他們在沿襲花間集詞風的同時,大膽嘗試,令詞的內涵更加深刻。請看這首晏殊的《破陣子》: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後清明。池上碧苔三四點,葉底黃鸝一兩聲。日長飛絮輕。巧笑東鄰女伴,採桑徑里逢迎。疑怪昨宵春夢好,原是今朝鬥草贏。笑從雙臉生。再看歐陽修這首《採桑子》:群芳過後西湖好,狼藉殘紅,飛絮蒙蒙,垂柳欄干盡日風。笙歌散盡人去,始覺春空,垂下簾櫳,雙燕歸來細雨中。兄台是不是覺得這兩首詞,風格清新,一掃唐朝五代時期的沉迷頹廢之風?”

林星根本沒有讀過唐朝和五代時期的詞作,也不知道是不是沉迷頹廢之風,但這兩首詞的風格清新,他還是讀得出來的,當下點點頭道:“不錯!兩首都是好詞,令人耳目一新!”

經過幾番談話,那少女早已知道林星有多少斤兩,因此對他這“不錯”的誇張,也不在意,道:“當然,真正將宋詞發揚光大的,當屬本朝大學士蘇軾蘇老頭。此人脾氣雖然不怎麼好,但詩詞卻確實是上乘佳作。”

林星見她將蘇軾稱作老頭,又說蘇軾的脾氣不怎麼好,下意識問道:“姑娘認得蘇老先生?”

那少女吃吃笑道:“談不上認得,有過幾面之緣。”

見她笑着不說,林星也不追問,道:“不知姑娘最喜歡蘇老先生的那首作品?”

那少女想也不想,道:“我最喜歡的還是《念奴嬌-赤壁懷古》: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公謹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這是林星第二次聽到這首詞,第一次是在廣州的江上,蘇軾親自念出這首傳世名作。他那蒼涼的聲音和雄渾的氣度,令林星記憶猶新。時過境遷,今日在這碧波蕩漾的湖中,從這青春少女口中念出這首大氣磅礴的詞作,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風情。

林星嘆道:“姑娘,你一個女子,怎會也喜歡這種氣勢磅礴的詞作?”

那少女努了努嘴,道:“你看你,又媚俗了不是?誰說女子就不能喜歡這種豪放派的詞?難道你覺得女子就只能喜歡那種傷春悲秋、哭哭啼啼的小詞么?膚淺!真是膚淺!”

她又想到了什麼,忍俊不禁道:“你剛才那首傷春悲秋的作品,我看你才像是女子呢,嘻嘻!”

林星無奈苦笑,剛才那首釵頭鳳,確實是傷感得一塌糊塗,比起蘇軾這首豪放大氣的作品,確是雲泥之別,其實林星只不過是隨口念出來,不想卻被這少女抓住了話柄。

那少女見他一臉無奈,笑得益發燦爛,道:“我看你就是個婉約派的風氣。正好,前有柳永,現有秦觀,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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