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節
魔教並不是個重男輕女的門派,幾千年來也着實出了不知多少任女教主,而且教中幹部也有不少是女性。教中唯一從不用女幹部的職位,就是五行旗中的水旗旗主,而且也是私下約定成俗,沒有明例;別的位置都是男女皆可,只憑武功高低競爭上崗的。
比如這一代的木旗旗主就是女性,連同手下弟子也是女多男少,這一代木旗旗主就偏稱乙木旗主,火旗也是一樣情況,為丁火旗。而金旗為庚金,土旗為戊土,水旗還是萬年不變的壬水。
而五行旗主與旗下弟子的衣服也是合著魔教的舊規。雖然現在不穿制服了,大夥在外頭買衣服時也都注意着服飾搭配,看得出本旗的特色。乙木旗主一身白襯衣、藍馬甲短裙,一看就是某培訓學校的接待老師;丁火旗主則是粉襯衣紅套裙,手下弟子也是一樣打扮,乾的是賓館工作;庚金旗主全身雪白,穿得卻是運動服,說是一直在大西北搞地質;戊土旗主則是黃衣黃褲,在北京主營保潔項目;只有壬水旗主一身黑色西裝,氣質不俗,乾的也不是其他旗那樣的體力勞動,而是在東北開了個婚慶公司,領着下屬滿世界做司儀。
提起在外面打拚的生活,五位旗主都是一臉無奈,跟着他們的老兄弟們有不少當著教主就哭了起來——他們本以為還要再在外面干到退休才能回來看看,想不到教主才剛上了大二,就能在國外有了出息,還把他們這群老人都接回教中養老,實在是讓他們看到了魔教的前途,心中感慨,不能不哭。
教主也陪着掉了幾滴眼淚,又褒獎了眾人一番,叫他們以後就安心在教里歇着,只要有他這個教主在,就不會讓大伙兒再為了掙點錢干這種有傷體面的工作。他們魔教這麼千餘年來,只聽說過窮了就去殺人越貨的,哪有替不會武功的人打工去的?就是世道再變,他們也是武林大派,不是哪開的武館鏢局!
這一番話連誇帶罵,徹底讓五行旗主和弟子們明白了這任教主的屬性。前兩任都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好歹有點遵紀守法意思的好教主,這一任卻是被美帝國主義徹底侵蝕腐化了,滿腦子都是邪惡的霸權主義和強權思想。
霸權就霸權。誰讓他們早年吃了魔教的飯,成了魔教的人呢?不管是出去打工還是接着干魔教的老本行,這也都是他們自己選的路,怨不了別人。
教主還在講他對魔教的規化,一看五位旗主魂飛天外的模樣,就知道他們對自己講的不怎麼感興趣。他停住話頭,點名叫起了乙木旗主:“東方旗主,你對魔教發展有什麼規劃?”
乙木旗主搞教育時間長了,思維略有些僵化,教主這麼一問,反射性地就答道:“屬下覺得咱們教近二十年也沒有新弟子招進來,不利於可持續發展,為了魔教的長遠未來,應當先抓一抓人才培養。至於教主說的吞併歐美各大黑幫,也要有了自己的人才好控制他們。”
這建議確實很重要,教主點了點頭,又問起了另外四旗旗主的意見。那四位也是在乙木旗主說話時才回過魂來的,自己腦子裏都沒什麼想法,正好聽見要培養新人,就一投腦地附合說要收新弟子,要怎麼培養。
教里最年輕的就是教主,倒着往上數就是兩位特助和四位少法王,再往上數……也不知怎麼著,自從改了規矩讓教主武林盟主之後,教里就流年不利,男的都向教主看齊,女的除了不出嫁的就是嫁了人,內部成親的還要計劃生育,只生一個好。如今生育率低得直線拉到了最底層,生下來的還都打小上學讀書,如今大學都還沒畢業,家大人和領導又都早安排着讓他們上研究生博士生的,根本教里就見不着人。
而這些正當能用的人,最年輕的也過了五十了。再不想法收些新弟子進來,再過三十年,他們魔教教主就要成光桿司令了。
教主在國外時撈着誰用誰,外門弟子也成千上萬,倒是一時沒想起這個問題來。聽了五位旗主的意見,再看看都該退休了還四處打工的老兄弟們,也動了這番心思。好在他們總壇這邊和分壇還有業務往來,做做帳打過些錢來不成問題,到時候就按東方旗主的意思,辦個職業技能培訓學校培訓武功,等學員畢業了就挑好的成為魔教的正式教眾,差點的送到分壇監督那些外國人也成。
教主回去深思怎麼辦學了,五位旗主終於放鬆了精神,吃着水果和月餅,跟長老和弟子位一塊兒看中秋聯歡晚會去了。到了晚上,老教主和獨聖教主居然都攜夫婿回來過節了,教主這才頭一回看到了他這兩名不怎麼肖的子孫選的夫婿。別的不提,外表倒都是相當的不錯,可見他們魔教多年來以貌取人之風不減,難怪教主的外貌拿出來都讓人眼前一亮,怎麼看怎麼像名門正派的公子哥兒。
不過對於教外之人,教主也沒什麼太多興趣,他也不是真正的軒轅狗剩,和那兩人也沒有祖孫父子的親情,只不過拿他們當客人相待,說不上熱誠,卻也比這倆人預計的強得多了。往年氣象員爺爺在魔教還是被打倒還要踏上一萬之腳的對象,刑警隊長爹爹也是壞了魔教基業的仇人;今天不僅沒人提他們過去的不是,還被教主允許踏上了總壇的地面,一起在處處荒草蚊蠅的廢院裏賞月看電視。倆人都激動得熱淚盈眶,恨不得立刻就改信基督天主教之類的,讓他們保佑教主以後一直這麼孝順。
教主都原諒了這兩個拐帶前教主的罪人,無論長老法王旗主還是左右二使都沒法再說什麼了。看在教主一家的面子上,教眾們也對兩人客氣了許多,也不明裡暗裏的下黑手,只當這倆人是空氣,自己教里該怎麼過怎麼過就是了。兩位老教主也早知道能有這個待遇,自己顧着自己的愛人,替他們斟酒添菜,邊聽着教眾們踏歌,倒也算其樂融融。
這種暗潮湧動的氣氛,別人倒沒什麼不滿,教主卻是看不下去了。前車之覆,後車之鑒,雖說他也看不上兩位老教主找的人,但他找的那標準還比不上他爸和他爺爺呢。這倆中國人在教里都受盡了白眼,他那個美國人是不是以後就只能養在分壇,不許帶回來了?
豈有此理!教主挑的人再不好,那也只有教主能嫌的,在教里也該身份超然,受人尊重,哪能像現在這樣——雖說黨生和獨聖教主已退了位,但他說不好也有退位的一天,難道他退了位之後,威廉在教里就得受這種埋汰?
這種陳規陋習要改,一定要改!
教主臉一沉,周身寒氣繚繞,起身叫道:“父親和祖父成親後為我魔教延續香煙,又一直在外面照顧我魔教教主,居功甚偉,今天家宴正該坐在主位受子孫孝順,怎麼能在角落中坐着?請兩位與本……與我共座。”
這話不僅聽得教主的父親和爺爺不知今夕何夕,就連黨生教主和獨聖教主都有種他是不是腦袋讓驢踢過了的感覺。他們魔教一向規矩比人大,就連他們兩個前教主如今都不能和教主同桌,這倆一直不受人帶見的教主之夫怎麼就翻了身了,還受到教主這般尊敬?兩人暗自都拿教主和當年獨聖教主的作法比了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難道真是他們軒轅家基因突變,生出了個不守教規,只問血緣關係的教主?還是說外國的教育果然自由平等,讓他們魔教的教主都知道尊老敬賢了?
不管這背後是什麼原因,兩位前教主對他的決定還是充滿了感激的。兩位教學法主之夫也就順水推舟地上了教主的桌,頭一次享受到了身為魔教教主夫婿應有的待遇,也頭一次享受到了天倫之樂,激動得話都不會說了,頻頻舉着酒杯往裏灌。
兩位老教主看着教主的所為,心裏也是又驕傲又感動,紛紛覺得自己這輩子沒白活,沒白生個兒子。雖然黨生教主的兒子不孝,但能得到孫子的孝敬,他心裏已是滿足;獨聖教主這裏就更有一種“我愛人強過你愛人,我兒子強過你兒子”的特異心理,看向當年拋棄魔教和他這個兒子出走的黨生教主時,眼神都柔和了下來。
按着教規,過節是要燃起篝火踏歌起舞的,不過自打教里買了電視,他們的跳舞時間都推到了聯歡晚會播完之後。大伙兒關了電視,收拾好桌椅果皮,就走踏出殿外,在山頂點起火推,按着教規且歌且舞。雖然教里老齡化嚴重,少年又讀書讀傻了,歌舞上差着些,但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不管舞跳得如何,一運起輕功來,都是姿態翩翩猶如月下仙人的。
在眾仙人之中,有一個格外出色的。
那人一身白衣,踏月而來,披風在身後吹得獵獵作響,猶如月里玉兔化身成人,降到了梵凈山上。火光躍動之中,照見他高鼻深目,面容英俊之極,衣袂飄飄,搖搖曳曳地從半空之中緩緩飛下,襯着天上月光和地上火光,瑰麗燦爛,令人不敢直視。
左右使、法王們還好,在美國見過這等盛景,那些一直在國內打工讀書的普通教眾卻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電影入迷到這個地步,還能真有實力完成這等高仿真COS的人。自五行旗主以下,就連在省里幹着公安廳長的教主之父都對唯物主意思想產生了動搖,以為魔教不知哪代祖墳冒了煙,真招了什麼神仙下降了。
眾人失魂之際,那個白衣人直落到教主面前,伸手托起了他的下巴,當著滿教上下面前深深吻了下去。教主不僅沒有推拒,還伸手摟住了白衣人的後背,用力之大,幾乎要把他揉到自己懷裏。
斯情斯景實在過於美好,就連一直把威廉當狐狸精的左右使和法王們一時都沒捨得打擾他們。篝火噼啪聲中,長長的美式見面禮終於行完,威廉微微一笑,小臉兒白裏透紅,眼中射出奪人的光彩:“我在你們總壇東邊最高那棵樹上足足等了三個小時,上面大風刮的呀,凍死我了。怎麼樣,我出場時是不是帥呆了?你們教里的人都被我傾倒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