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是一種美德

吃醋是一種美德

()袁玖親自將水寒衣扶起來,讓他桌上坐着,吩咐小二再添個茶杯。

孟散看得清楚極了,從頭到尾,他家教主的眼神都沒離開過人家。袁玖搖了會兒扇子,似乎跟取名字較上真了,笑盈盈問道:“水公子,不知你的名字是誰給取的?”

水寒衣拱手道:“在下家境貧寒,家父不識字,出生時讓村裏的測字先生取的名字。”

袁玖點點頭,又笑道:“這測字先生與你家有仇?”

寒衣,寒門布衣,明擺着笑話人。

水寒衣一怔,面露尷尬,連忙低下頭去。

畢竟是初次見面,孟散覺得袁玖玩笑開得有點兒過,連忙打圓場,“我看水公子言行舉止溫文爾雅,是個讀書人?”

水寒衣汗顏道:“讀過幾年書,但家裏負擔不起,後來也種地,也做過工。”

袁玖“噢”了一聲,“不知水公子要往哪兒去?”

“三年前雙親過世,如今守孝期滿,在下欲往平粱城投親。若是可以,還想繼續讀書,考個功名;即使不行,平粱城繁華,尋別的出路機會也多。”

袁玖和孟散不由地對望一眼。

水寒衣又道:“今日二位公子相救之恩,在下定當銘記於心,有朝一日……”

正說著,一陣詭異的咕嚕聲響起,袁玖和孟散面面相覷,水寒衣把頭埋得更低,耳根泛紅。

袁玖心知肚明地笑了,“小散,叫點熟食。”

“……是。”

孟散很鬱悶地看他幾眼,又是小散……敢情方才說那麼多都是白說!

茶里飯菜種類不多,最後要了包子稀飯,水寒衣卻吃得痛快——身上銀子本就不足,平粱城距此還遠,他已經一天沒吃飯了。

最後紅着臉打了個飽嗝,他面子薄,掏出剛才弄髒的錢袋,想付清自己這份錢。袁玖皺起眉頭,右手一翻,扇骨擋住他掏錢的手。

“水公子這是笑話在下么?”

水寒衣抬起頭,對面的笑容十分漂亮,弄得他都不好意思了。袁玖的動作看來輕巧,可力道卻大得很,他胳膊往外推了推,卻推不動。

“袁公子誤會了,在下……”

“既然如此就收好你的東西,還真是巧,我也去平粱,不如我們一路同行?”

孟散叫來店小二算賬,心裏搖頭嘆氣,教主啊教主,您終於把最想說的話說了……

於是,從客棧出來時還是兩個人,回去時,便成了三個人。

一路上,孟散覺得自己很多餘。

袁玖興緻實在很好,拉着水寒衣聊最近遊玩的經歷和心得,又評論起青州的湖光山色和街道行人。水寒衣開始只是順着他的話“嗯嗯啊啊”做個陪襯,後來也發表意見,還說了說家鄉的情況和路上的見聞,一旦說到好處,還能拽出幾句詩文,來個典故說個笑話。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嘻嘻哈哈十分高興。

“早知如此,我定要到你家鄉看看,我最喜歡山明水秀的地方!”袁玖感慨道。

“以後機會還多,袁公子若來,我做東,一定讓您玩得盡興!”

一個瀟洒,一個溫文,還真像那麼回事。

孟散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貼身侍衛嘛,跟在主子後頭保護着就行了。

回到客棧又要了間上房,水寒衣知道推不掉,便千恩萬謝地受了。袁玖正要回房,卻見孟散往外走,不由得奇怪,“小散你不休息要去哪兒?”

“去給公子您熬藥。”孟散並未回頭,十分無語地挑了挑眉毛,語氣帶着酸意。

袁玖乾笑兩聲,看着孟散彆扭的背影,心裏說不出的暢快。

“袁公子你病了?”水寒衣尚未回房,關切地問。

“噢,也不算是病……是舊疾,喝喝葯就好。”

“原來如此。”水寒衣並未多說,跟袁玖互道晚安,進房去了。

袁玖心情很好,看着孟散不情不願卻憋着不說是件十足的樂事啊!

尤其是把葯端回來的時候,那臉色跟黑乎乎的葯汁簡直一個樣。

“小散,昨日就同你說這葯太苦,要買包冰糖就着喝才好,怎麼你忘了?”

“屬下該死,今日光顧着幫教主救人,其他的都忘了。”

“那明日可千萬記得,否則我就要罰你了。”

袁玖幾口喝完,把空碗遞給孟散,孟散認命地接過,轉身出了屋。再回來時,見小二正往房裏送熱水,一個大浴桶擱在中間,皂角香料一應俱全。

小二退出去,袁玖坐在床邊慢悠悠地脫衣服,“小散,你看這桶里可能乘下兩個人?”

孟散狀似認真地打量了下,道:“若是教主與屬下……似乎有些擠,但若換個身材削瘦些的,譬如隔壁那位,就剛剛好。”

袁玖呵呵笑着,“可算把心裏的氣撒出來了?”脫掉中衣,一手環住孟散的腰,在身後解他腰帶,“本座就喜歡擠一點兒,那才有樂趣嘛!”

擦身時,袁玖突然拉着孟散的手放在他小腹上,認真道:“你說這裏大了沒有?”

孟散無奈,“曹前輩說了,四五個月時肚子才會挺起來。”

“可我總覺得大了。”袁玖撇着嘴嘟囔。

“教主那是錯覺。”

袁玖看看孟散那一絲不苟的臉,十分生氣,敢情這傢伙是來跟自己抬杠的?正想說他幾句,腦中突然閃出個妙招,便不經意感嘆道:“那位水公子,真是個妙人啊!”

明顯感覺到孟散的手一頓,袁玖非常滿意,只聽孟散道:“是啊,是個妙人,恐怕還有更多妙處,需要教主您往深處挖掘呢!”

第二日一早,孟散在一陣奇怪的聲音中睜開眼睛,身邊沒有袁玖,再一看,發現那人正趴在痰盂旁邊“例行公事”。那嘔得……還真叫一個慘烈,幾乎要把房頂給掀了去。

“小,小散咳咳——你愣着嘔——愣着作甚!快咳咳——拿,嘔——拿水來!”

孟散無奈地沖那逞強的背影搖頭,倒了溫水拿着手巾過去服侍。

從近處一看,嘔得臉紅脖子粗,眼角泛着點點淚光的表情還真讓人心疼,再配上他家教主這模樣,就更心疼了。回想曾經巫山**時,行到好處,他家教主也有那麼一兩分動人的媚態……

想到這裏,孟散的心軟了下來。幫他拍背擦臉,又遞上溫水。

袁玖幾口水下去,面色平復了些,只是仍舊頭暈,便讓孟散扶着坐回床邊,卻不睡床,仍是靠在孟散身上。孟散幫他順完后心順前心,將未束的頭髮攏齊,問:“好些了嗎?”

袁玖微眯着眼睛點點頭,樣子還是很虛弱。

“哎,”孟散嘆口氣,“你這又是何苦……”

一句話說得袁玖沒了堅持,更依賴地往孟散身上蹭,“不瞞你說,我從前沒想過竟會如此辛苦,不僅嘔吐,腹中還時常難受,可曹老兒說都是這般,也沒辦法。”

“若是早知道,也就不想要兒子了?”

袁玖怔了下,不置可否,只是頭又往孟散肩窩靠了靠,那裏的味道還真好聞。

憑良心,孟散這人不說話的時候,更討人喜歡。

兩人正享受着難得的沉默靜好,門外突然傳來些細小的動靜。

“是誰?”孟散警惕地揚聲道,話音剛落人便已到門口。

開了門他卻愣住了,水寒衣窘迫地站在那兒,手上端着個葯碗。

“孟公子早,昨夜聽說袁公子要用藥,今早就幫着熬了,袁公子……起了?”

孟散還意外地愣着,就聽袁玖道:“有勞水公子,快請進。”

水寒衣進來時,袁玖已經穿好了衣服,孟散看自己仍着中衣,覺得失禮,也連忙穿衣服。

“幸好袁公子把藥材存在掌柜那兒,否則在下就是想幫都幫不了,”水寒衣有些羞澀地笑着,從袖子裏掏出個紙包,“我看這葯里有幾味很苦,便買了冰糖,你就着喝,應該會好些。”

袁玖連忙致謝,不經意地看了看孟散。

孟散自然沒漏掉那個眼神,卻一臉不服氣。

“水公子,你也懂醫?”

“慚愧,在下不懂醫理,只是家鄉有人種藥材,在下知道有些葯的味道罷了。”

袁玖笑着點頭,心下稍安。如果他知道這是安胎藥,那就麻煩了。

到大廳吃早飯時,曹老漢和水寒衣才相互知道了對方的存在,水寒衣恭敬地稱一聲老伯,曹老漢叫一聲公子,再無其他話。

水寒衣吃完先離席,說是要收拾東西,袁玖和孟散都覺得奇怪,心想他就那麼點兒東西,有什麼好收拾的。臨行時袁玖去客棧後院才知道,水寒衣竟然在刷馬擦馬車!

“袁公子再等等,馬上就好了!”水寒衣回身沖他笑笑,絲毫不覺尷尬。

他身邊放着兩桶水,一桶髒的一桶凈的,做事也極認真,兩匹脾氣很大的馬讓他刷得舒舒服服,馬車也亮堂,連死角都不放過,收拾得挑不出一絲破綻。

“這些事有店小二做,何須你動手?”

“店小二要照顧來往所有客人的車馬,怎有我只照顧咱們一家來得盡心?袁公子救我之恩無以為報,能做這些我心甘情願,就怕袁公子看不上呢!”

“你真是,我救你本就不為回報。”

“讓我做,如此方能稍微安心。”

水寒衣坦然道,陽光映着他的笑容,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他抬手用袖子抹了抹額頭,袁玖突然心中一動,抽出手帕走上前,親自幫他拭汗。水寒衣一怔,扭頭看着他,彷彿看見一汪春水,心也隨着飄了。

袁玖溫柔地低聲道:“既然有心考取功名,就該有個讀書人的樣子。”

水寒衣看着那雙有着寶石光芒的眼睛,打趣道:“袁公子這話說得,好像讀書人就該什麼都不做。”

“看不出你也會開玩笑,嗨,你懂我的意思。”

“是,我懂。”

“那我就將這手帕送你,以後可別再讓我見你拿袖子抹汗。”

水寒衣紅着臉低下頭,“在下從命便是。”

甩掉手上的水珠,他小心翼翼地接過帕子疊好,又小心翼翼地放在懷裏。

準備出發的另外兩人站在背光陰影里,曹老漢笑眯眯地拿胳膊肘戳孟散,道:“你看,那是交換定情信物不是?孟小子,年輕人須得該出手時就出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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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孕夫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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