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運
()軟玉坐在床沿上,手裏擺弄着一個飄紗帷笠,這是如夫人趙氏為她備着留着出門時候戴的,此刻她的臉上好些血痂還沒有脫落,因為她這個身體前些天出天花,高燒之下在鬼門關逛盪了好幾天,也就是因為這個,軟玉成了一個換芯人。
想起來到唐朝的原因,軟玉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人穿越過來了,而那枚春帶彩的手鐲居然不見了!唉,她不過是因為男友要結婚了,新娘子居然是好朋友,同時遭遇了兩個人的背叛,所以當時心情不太好而已。
從小收養軟玉的姑婆,便非要送她一個春帶彩的翡翠鐲子安慰她,說什麼這枚鐲子是上古傳下來的、女媧補天剩下的最後的一塊石頭雕成的,會給她帶來好運……結果軟玉的“好運”來了,她一個現代社會的大齡女青年,轉眼就變成了一個十五歲的古代小姑娘,說不定過幾天她的臉上還會出現滿臉白麻子,這也叫好運嗎?
軟玉的左手不由自主的摸向右手的手腕,她忽地吃了一驚,明明眼睛看着手腕上啥也沒有,怎麼摸着卻感覺有鐲子存在?太奇怪了!軟玉一愣怔的功夫,驀然感覺自己來到了一個神奇的空間,這空間水汽氳氤,能見度很低,軟玉有些發慌,她在原地轉了一圈,除了煙靄茫茫,什麼也沒有發現,倒是腳下比較鬆軟,一低頭,她發現這裏的沙子很特別,好像都是些碎玉,五彩繽紛,什麼顏色的都有。
軟玉抓起一把仔細看了看,發現真的是碎玉,只是這碎玉都太小了,連做一個戒面都不夠,倒是留着鋪魚缸不錯……她四下走了走,居然發現了一個小小的湖泊,軟玉剛想過去看看,就聽見外面有人喊:“小姐,小姐不好了,趙姨娘跟人打起來了!”
聽聲音正是軟玉的貼身丫鬟霜兒,她陡然一驚,再一看,自己居然又坐到了床沿上,軟玉下意識的拍了拍胸脯,長吁了一口氣,霜兒已經跑進了屋“小姐,您快去看看,姨娘看你身子虛,想讓廚房給你熬點骨頭湯喝,哪知道那狗眼看人低的廚娘居然說沒有,姨娘火了,就跟她們吵起來了,奴婢怎麼勸姨娘也不聽。”
霜兒口中的姨娘,就是軟玉現在的親娘如夫人趙氏,至於父親是誰,軟玉自己還沒搞清楚呢!不過可以倒是可以肯定,她在這個家裏,根本就是一個邊緣人物,因為出天花,軟玉被送到了城外的園子裏養病,可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府里竟然沒有一個人來看望她……
軟玉趕忙戴上飄紗帷笠,隨着霜兒走了好遠,一直來到廚房,遠遠地就聽見趙姨娘的罵聲“太欺負人了!不過是要一碗骨頭湯你就推三阻四,一個卑賤的廚娘,看見我們孤兒寡母就敢騎到老娘頭上撒尿了?看我不撕了你的老逼……”
軟玉聽着姨娘這話說的粗俗,不由得皺了皺眉,看得出姨娘的出身應該不太好,也沒什麼見識,說起話來更是不顧身份。不過聽見那句孤兒寡母,軟玉不由得想,難道這個身體的父親已經死了?
霜兒看見小姐發愣,趕忙拉了她一把,這時候就聽見廚房裏“咣當”一聲,也不知道是什麼打碎了的聲音,緊接着就聽見趙姨娘罵道:“你們這些欺上瞞下的下賤種子,居然敢拉偏仗……”
軟玉一進廚房,就看見趙姨娘和她的丫鬟釧兒正和幾個廚娘混戰在一起,二人頭髮都有些散亂了,霜兒喊道:“你們還不快住手!小姐來了!”
幾個廚娘這才住了手,軟玉還沒等說話,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婦人走上前來,對着軟玉施禮道:“二小姐,實在不是奴婢不給您熬骨頭湯,這園子裏的廚娘,都調到國公府的大廚房幫忙去了,我們根本就沒有人會做啊!對了,咱們二公子尚城陽公主,這可是天大的喜事,難道二小姐您不回國公府觀禮嗎?”
熬一碗骨頭湯沒有人會?這話說了誰信啊?軟玉一聽這胖婦人話里軟中帶硬,就知道她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哼,這分明是嘲笑她這個二小姐不受重視,旁邊趙姨娘罵道:“一派胡言,你們不都是廚娘嗎?熬一碗骨頭湯在那推三阻四,分明是你們沒把二小姐放在心裏……”
軟玉不由得苦笑,姨娘這脾氣,真不知道她在國公府是怎麼過了這些年,軟玉頭帶着飄紗帷笠,誰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不過她看到其中一個廚娘的臉有些紅腫,想來是被打的,看來趙姨娘應該沒吃虧,她便對趙姨娘說道:“姨娘,廚娘不聽吩咐,你應該要找管事的懲戒她們就好……咱們走,回頭跟嫂子說一聲,讓她來處置。跟她們吵成一團,沒的丟了身份!”
趙姨娘火氣正大,看見親生的女兒沒有向著她說話,當即衝著軟玉怒道:“好啊你這小妮子!嫌我丟了身份了!我怎麼這麼命苦啊!”她說著,拍着大腿就嚎上了,“我千辛萬苦把你養大,如今你翅膀硬了,嫌我是個姨娘……”
軟玉覺得這趙姨娘有些摻雜不清,可是當著這些下人,軟玉也不好說什麼,她雖然對這趙姨娘沒有什麼感情,但是畢竟是這個身體的親娘,她病中護理的還是很周到,軟玉趕忙上前拉住趙姨娘的胳膊往外走,邊走邊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娘,有什麼話咱們屋裏說去,免得讓那些下賤人看着笑話。”
趙姨娘一聽女兒偷偷地喊她娘了,頓時所有的惱怒都消散,她跟着女兒往外走,一邊擦着眼淚一邊說道:“誰敢笑話,看我撕了她的嘴!”
出了廚房,軟玉這才說道:“姨娘,以後遇到這種事兒,只管吩咐管事兒的罰她們,沒必要親自動手。姨娘若是被狗咬了,難道還咬回去不成?”
軟玉這麼一說,趙姨娘破涕為笑:“的確是一群狗仗人勢的東西……”
主僕四個人一起往回走,跟在後面的霜兒輕聲安慰着釧兒,趙姨娘越想越不甘心,她憤憤的說道:“我這身份,便是找到管事那裏也無濟於事……那也就罷了,我到底是半個奴婢,可是你明明是國公府的二小姐,卻如此委屈,這些瞎了狗眼的人,將來都讓她們不得好死……”
趙姨娘的目光晶瑩光亮,此刻卻帶着一種兇狠,她長得很美,不過她的美不是那種雍容大度的大家風範,也不是那種開朗陽光或者溫柔婉約的古典美,若真用一個詞來形容,只能說她狐媚,她長着一個尖尖的下巴,眼睛又圓又大,看人的時候好像帶着無限風情,溫潤白皙的皮膚下,隱隱泛着桃紅色的光澤,她典型的一張狐媚臉,雖然已經三十來歲的年紀了,但是臉上幾乎沒有留下歲月的痕迹。
當初軟玉剛看見趙姨娘的臉之後,就趕緊拿了鏡子照,看完后她自己很是慶幸,她自己這張臉,除了眼睛和皮膚很像趙姨娘之外,其他的地方也許是像她死去的父親,雖然看着不是極美,不過若是忽視那滿臉的血痂,也算是清雅靈秀,她自己很滿意……
軟玉邊走邊想起剛剛胖廚娘嘴裏提到國公府,又說二公子要尚陽城公主,再加上父親又死了,這幾個條件加在一起,軟玉猛然想到一個人——唐初的杜如晦!跟房玄齡齊名的杜如晦!他就是貞觀四年死的,難道自己是他的女兒?房謀杜斷的故事兒她還是聽說過的……
時值春天,草木復蘇,到處一片生機盎然,整個天空也很遼遠開闊,可是軟玉的心卻發沉,她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問道:“姨娘,二哥成親,咱們回府嗎?”
趙姨娘說道:“當然要回府,城陽公主是皇后親生的女兒,皇上待她親厚着呢!成親后公主少不得要賞賜,這禮物肯定薄不了,咱們得了,手頭也能寬鬆些……”
軟玉忙說道:“姨娘,那我這臉能見公主嗎?”
趙姨娘遲疑了一下,“這血痂三兩天怕是褪不下去,要不然你就再住幾天回去?”
這話正中軟玉下懷,她連忙點頭答應,其實她很怕回那個國公府,如果沒記錯的話,萊國公杜如晦的子女後來因為杜荷謀反,好像都被株連了?
走回到閨房,軟玉有些腳軟,一來是病體剛好,身子有些虛;二來是被這身體的出身給嚇到了,剛剛跑到大唐來,如果不能回到現代去,她可不想過幾年被砍腦袋……
釧兒開始收拾行裝,霜兒也跟着幫忙,倒是趙姨娘在軟玉的耳邊絮叨“玉娘,你說說你的命,怎麼就那麼不好呢!從小你爹爹就去世了,撇下咱們娘倆受盡凄涼,好不容易盼着你訂了一門好親事,哪知道還沒等過禮,夫婿又死了……”
軟玉不由得想到,自己頭上不會還有克夫的“光環”?好在這是唐朝,女人的地位高些……
趙姨娘接著說道:“陽城公主跟你同歲,都是十五歲,看看人家,這都成親了,偏偏你還沒個着落,這次你二哥成親,家裏肯定會來不少人,姨娘仔細給你把把關,最好能找到一個合意的……唉,若是夫人把你放在心上,何至於等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