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葯姑

第七章 葯姑

清晨干爺爺端着早飯進來的時候,盧奕正盤腿坐在乾草堆上,他已經沖開了五座洪爐,分別位於肌肉、血液之中。

盧奕睜開眼睛,見干爺爺的臉幾乎貼在自己面前,嚇了一跳。

干爺爺的眼神古怪,專註地盯着盧奕,好一會兒不說話。

盧奕乾笑:“干爺爺?”

干爺爺眯縫眼睛:“失蹤了一天,你居然參悟出如何開燃洪爐?”

盧奕撓撓頭:“我……”

陶雲堇怕他說不了謊,連忙搶答:“我碰到了花姨,她是個厲害的修士,我從她身上學的。”

阿奕垂下頭,不敢去看干爺爺。

干爺爺眨了眨眼睛:“吃飯吧。”

陶雲堇一看矮桌上的飯碗,裏面是二條風乾肉條,鬆一口氣,不是新鮮生肉就好。連忙陪着笑臉套近乎:“干爺爺你也吃。”

阿奕連忙去捂她的嘴。

干爺爺皺起眉頭上下打量盧奕:“我吃素。你忘了?”

盧奕乾笑:“就是客氣客氣。把這茬兒給忘了。”

說罷低頭大嚼肉乾。

阿奕對陶雲堇說:“以後小心說話。”

陶雲堇連連點頭。

干爺爺仍舊目不轉睛地盯着盧奕,盯得他后脊背直發涼。

好半晌干爺爺才開口:“說說,這一天裏都發生了一些什麼事。從掉下山崖,直到看見我,這中間你看見的聽見的所有東西,不管大小,統統都告訴我。不許有任何隱瞞!”

盧奕只得硬着頭皮把遇到豺群、鱷魚、蟒蛇、豹崽、花豹、三兒、羚牛等這些事都說了,只是把陶雲堇完全略去。

干爺爺不時插話問幾句,尤其是參悟洪爐的過程,低頭沉默了很久。

他的眼神中滿是狐疑:“你說你就看了一遍花姨體內靈氣運行,就參悟出自身的洪爐?”

盧奕心頭怦怦直跳,竭力壓制住慌亂:“是。”

干爺爺還要再說,洞外傳來一聲笑語:“禿公,你不要把我們阿奕看得太扁,再過幾天他就十八了,這個年紀再不開悟,他可能連法士都成不了。你怎麼不替他高興?還沒完沒了地審他,像審犯人似的!我們阿奕在外頭擔驚受怕一整天,好不容易才回來,你就別折磨他了。”

干爺爺不高興:“葯姑你老是打斷我說話,我在講正事。”

來者正是葯姑,她端着一碗葯湯遞到盧奕面前:“來,把這碗大補的湯水喝了,裏面加了獸血,剛好你開燃洪爐,可以增強靈氣。”

干爺爺這才作罷,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吃完了出來,我看看你的武技有沒有荒廢。”

盧奕把剩下的肉條塞進嘴裏,咕咚咕咚喝下藥湯,抹一抹嘴巴來到洞外。

干爺爺負手站在洞前空地上,風吹起白髮,在肩頭飄飛。

盧奕吸一口氣,體內的五座洪爐熊熊燃燒。“干爺爺,我力氣大了很多。”

干爺爺嘴角一撇。“用全力。”

盧奕揮拳對準干爺爺的胸膛砸去,干爺爺不躲不閃,拿手掌接住,沙沙沙——雙腿在地上擦出兩道溝,身子往後退了半丈。“還行。”

隨後身子一晃,卸去盧奕的力道,接連閃避,讓盧奕每一拳都打了個空。

盧奕呼呼喘着粗氣,可惜打不中。

干爺爺厲聲道:“力氣大有什麼用?不夠快!”

盧奕咬牙,腳下連踢,刷刷刷!只命中一塊石頭,碎成無數碎片,卻連干爺爺的衣角都沒沾到。

干爺爺喝道:“不是跟着豹子學嗎?速度一點也沒有提上去!”

盧奕微微臉紅,記起花豹用尾巴抽在自己背上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憋了一股勁,奮力揮動雙拳。

干爺爺幾乎看不清盧奕雙臂的影子,只覺得眼前滿是花花的手臂,似有十幾雙拳頭朝自己揮來。

干爺爺腳下連點,似蜻蜓點水不着痕迹,在拳影之間身形翻飛,一招擒拿將盧奕的手腕刁住推送出去。

噗!盧奕被自己的大力慣性驅使,摔了一個狗啃泥。

陶雲堇呸呸吐出口中塵土,哭喪着臉:“這哪兒是‘看看’?這分明是體罰!他是不是看出來你撒謊,故意教訓你?”

阿奕連忙解釋:“不是,干爺爺向來這麼嚴厲的,以後你就習慣了。”

陶雲堇聞言不禁大皺眉頭。

啪!身後傳來嘹亮的鞭聲。

陶雲堇扭頭,差點沒坐倒在地。只見干爺爺手裏握一根長鞭,那鞭子上凝固的血跡呈現暗紅色斑塊,也不知道是對手的血,還是盧奕的血。

干爺爺面無表情道:“我雖然吃素,我手裏這條鞭,它可不吃素!”

將腳邊一柄鐵劍一勾一踢,朝盧奕直飛而去。

盧奕一招手接在掌中,順勢挽個劍花,掖在背後。

陶雲堇趁這個空檔,指着干爺爺的鞭子問道:“他來真的?”

阿奕認真點頭:“嗯。這麼多年,我不知道挨了多少鞭子,數也數不清了。”

陶雲堇瞪眼:“這你都能忍?”

阿奕嘆口氣:“要不然,憑我的資質哪裏能學會這些武技,早就被森林裏的虎狼吃了。”

陶雲堇一時無法反駁,卻忍不下心中一口氣,發狠道:“有我在,從今以後不再叫你挨鞭子!”

沒過一會兒,洞前空地上傳來陣陣慘叫聲。“啊——干爺爺輕點!”

“不夠准!不夠狠!還是不夠!”

噹啷一聲,劍掉在地上的聲音。

“劍如手臂,劍掉了,你也手臂也就廢了!”

“啊——痛!”

干爺爺扔掉鞭子,從地上撿起劍,嗤聲劈下,只聽空氣炸裂之聲不絕,他的劍快得練成一片白影。

“看見沒有?這才是劍法,有章有度,紋絲不亂,但又不拘泥於小節,順勢而為。”

干爺爺腳下步法連換,身形連閃,手中一柄鐵劍舞動,將全身四處覆蓋得滴水不漏。

“這叫‘滿堂花碎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盧奕看得眼花繚亂,不禁擊掌叫好。

干爺爺手中劍冷不丁朝盧奕劈下,盧奕慌忙滾地閃躲。

干爺爺喝道:“好個屁!我不是舞劍,我在教你劍法。你以為是為了好看?”

啪啪!盧奕屁股中招,被劍背連打好幾下,當下就紅腫起來。

盧奕急忙叫道:“干爺爺不要打這裏!瑤姑姑不好給我上藥。”

干爺爺更是怒不可遏:“葯姑葯姑,又拿葯姑來壓我!”

手中劍翻轉,用上了劍鋒,嚇得盧奕滿地打滾,饒是如此,手臂腰背還是裂了好幾道口子。

“禿公!你把阿奕傷着了!”

一聲驚叫傳來,葯姑一臉焦急地站在場外。

干爺爺手中劍不停,口中叫道:“我在教臭小子劍法,你別添亂。”

葯姑見他說話的功夫手下攻勢更猛,盧奕不小心又中幾招,前胸也劃破幾道口子,急得不顧一切衝上去,撿起地上的鞭子,橫擋在盧奕面前。

不過她的武藝在干爺爺面前並不能佔到上風,嗤!一聲輕輕的裂帛聲,干爺爺一劍挑破了她肩頭的衣裳,一絲血水滲出來。

干爺爺一愣,立即收了劍。

葯姑低頭去看,皮外傷很輕微,衣裳有些可惜。

盧奕急忙去瞧她的肩頭:“瑤姑姑,疼嗎?”

葯姑垂着頭不說話,盧奕彎腰去看她的臉,眼圈通紅,竟有兩顆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

盧奕仰起頭大叫:“干爺爺,你又把瑤姑姑弄哭了!”

干爺爺似乎預感到這一幕,皺緊眉頭:“只是一道劍氣擦破一點皮而已!女人就是麻煩!”

有幾個人聽到盧奕的喊聲趕過來:“葯姑怎麼了?禿公是不是又欺負你了!”

葯姑的哽咽聲隱忍又悲傷,垂頭站在那裏,瘦削的身形微微發抖,好不可憐。

女人們看不過去,紛紛指責干爺爺:“有你這樣教孩子的嗎?阿奕天生愚笨,你要教便耐心教,不要教也沒人強迫你。更何況葯姑給我們大傢伙兒治病,十里八鄉都敬重她,怎麼你就敢傷她?你以為你是誰啊!”

干爺爺被幾個娘們你七嘴八舌圍攻,有些招架不住,訥訥道:“我也不是故意傷她,我那不是脾氣上來了嗎?再說她醫術好,這點傷沒什麼的嘛。”

葯姑拿手背抹去眼淚,一言不發扭身就往回走。

盧奕預感不對,趕緊追上去:“瑤姑姑,你要去哪?”

葯姑一邊抽泣一邊道:“我走,離開荒石村。我再也受不了了,他愛怎麼打你就怎麼打你,我眼不見為凈。”

盧奕慌了神:“瑤姑姑你不能走,我不讓你走。”

村人一聽葯姑要走,那還了得?女人們放開干爺爺就去拉住葯姑,干爺爺剛要鬆一口氣,男人們又把他團團圍住,你一言我一語教訓數落不停。

“葯姑醫術好,是用來給大傢伙兒治病治傷的,哪是用來給你這個糟老頭子試驗劍術的?你怎麼不往自己身上划幾刀?看到時候誰來救你!”

干爺爺沒法,訕訕地把鐵劍往地上一扔,噹啷一聲,朝葯姑討饒:“好嘛好嘛!我知道了,以後小心就是了!”

葯姑一聽,臉上濃雲散去,挽住盧奕的手臂:“走,瑤姑姑給你去治傷。”

盧奕指指她的肩膀:“你的傷?”

葯姑朝他飛快地一挑眉毛:“這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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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道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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