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入夢
我祈求他放過易谷,可是他的絕情是我未曾預料的。凌澈修並沒有打算放過任何人,也根本不信我不知道靈草集的下落。那時的他是高高在上的仙,睥睨着我們這些可憐又弱小的人。
後來我和易谷是怎麼從他手中逃脫的,我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了。再後來聽其他門中弟子說,我和易谷被發現的時候,是暈倒在如今這棵破元樹下。
現在想來可能是我與此樹有緣,之後又讓我發現了這樹的秘密,便時常來這裏走走,對着樹吐露心聲。只是不知這樹是何人植下的,為何要選在這麼偏僻的院落,更不知這院落原來是何人的住所。
涼風拂面,再抬頭時已是血色殘陽,枯樹被夕陽的餘暉籠地更加乾癟而了無生機。我見時辰已不早,便起身離開了院落。根本沒有注意到潛伏在我身邊的一雙眼正目不轉睛地盯着我的動向。
回到月華堂繞進不遠處的膳房中,準備親自動手為易谷他們做些吃食。看到血跡未乾的地板和零落一地的鍋碗食材,心頭的恨意愈加濃烈。我用法術將門中所有物品修復並歸於原位,唯獨沒有抹去那地上一灘灘已經有些乾涸的血漬,為的就是時刻提醒自己,如此深仇大恨絕不可輕易忘記。
只是沒想到這些人喪心病狂到連廚娘都趕盡殺絕,可為什麼唯唯沒有殺死王和雅呢?我不禁疑心大起,全門被滅,只有他倖免遇難,難道真的只是巧合嗎?
邊想着邊簡單做了幾樣小菜,準備差易谷將飯菜給廂房中的賀子昂送去。
“易谷,你將膳房中的吃食留出自己的份后,一部分送去你三師叔那裏,另外的送去月華堂廂房。”我用連心術喚他。
我話音未落,只見易谷臉色極差,急匆匆地邁進了膳房。
“原來你在附近。”見他一臉的陰沉,我只當是他因今日之事難過,便也並未多加詢問。
“師父,你為什麼要將他留在門中,還就住在月華堂?”沒料到他開口竟說出了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來。
對上了他那並未因憤懣而受到影響的一雙美目星眸,總覺得似曾相識。我輕嘆了口氣,心中瞭然,原來他是為了這事賭氣,便抬手安撫地摸了摸他的墨發。
“易谷,你還小,有些事你現在還沒辦法懂。為師現在留他還有些用處。”
易谷雖聽出我並非真心想留賀子昂后,但還是孩子氣般地說道。“反正我不喜那廂房中人!”便錯身避開了我撫在發上的手,端起飯菜負氣而去。
我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感嘆時光如梭,歲月流逝。我將他撿回來的時候,還是小小的一隻,如今竟長成了如今的清俊少年。倘若沒有發生這些事,我可能會盡心教導他,與他一起尋找他的親生父母和我的六師弟顏曦,然後再看着他一步步代替我坐上門主之位,我便也算是不辱師命。之後自己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獨自隱居了去,歲月靜好。
可惜,天不隨人願。
在返回月華堂的途中順便去瓊花堂看了看王和雅,見他靜靜的躺在榻上並無異常。
“三師弟你可好些?”我為他把完脈后問道。
“門主不必掛心,和雅無礙。”看着王和雅一臉病容,本想問得話一下子又憋了回去。想着還是等他恢復些再問個詳細。我與他又寒暄了一句便起身回月華堂。出來時天已全黑,周遭寂靜得詭異,唯有盈盈月光相伴。
剛邁進月華堂院落就被跳出的一人攔住了去路,仔細一瞧竟是賀子昂。
“陳門主,想必你也還未晚膳吧?我在這裏等了你好久,快一起用膳吧。”說著便自來熟地拉着我的手往院中的一處石凳處走去。
我看着石桌上不知從哪裏來的飯菜和燭火有些詫異,這並不是我剛剛差易谷送來的東西。我有些無奈地笑笑,就知道這易谷是不可能那麼輕易地聽從我的話將飯送到賀子昂手中的。賀子昂見我並沒有拒絕便更加大膽起來,就着裊裊燭火痴痴地說道:“陳門主,你笑起來甚美。”
“美不美也與你無關。”就在這時易谷涼涼地聲音從不遠處響起。我與賀子昂不約而同地往易谷地方向看去,只見易谷身形隱在朦朧的月色中臉色晦暗不明,手中還拎着一個食盒,我全當他還在賭氣,斂去無奈笑意說道:“差你給賀公子送吃食,你跑去哪裏了?”
易谷聽完並未答我,而是臉色陰沉的拎着食盒從清冷月光中向我們走來。“給你!”他說著便將手中的食盒極不情願地推給了賀子昂。
我見氣氛有些尷尬便對賀子昂說道:“賀公子,這是我剛在膳房做好的飯菜,做得不好也請海涵。”
“這是陳門主親手做的嗎?”賀子昂接過後如獲至寶般將食盒抱在懷裏,石桌上跳脫的燭火更襯得他目光炙熱。“我太高興了,陳門主竟親手為我做菜。”
我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賀子昂喜悅地摁在了石凳上。易谷見狀,臉色更加難看,冷笑地說道:
“自作多情。”
賀子昂聽后隨即不屑地駁斥道:“你個小毛孩,懂什麼!”
我見易谷與賀子昂兩人劍拔弩張,可能又要掀起一番打鬥,隨即說道:“賀公子用過晚膳后也請早些安歇。我有些倦了,想先去歇息了。”我又轉頭對着易谷說;“你用過膳后,將你三師叔的葯煎好送去,便也快些去休息吧。”
語罷,我便起身離去,將他們二人留在靜謐的院中不再理會。回到屋中並未點燈便疲憊地倒在榻上,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讓我不禁有些恍惚。我始終不敢相信現如今的玄醫門中只有我們三人倖存,不願去想王和雅會背叛師門,更不敢去想易谷為何要背着我偷學功法,以及王和雅與我提到的顏曦和凌澈修都讓我陷入迷惘,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還有這失傳多年的星羅山控魂術和憑空冒出來的賀子昂的背後到底還有什麼陰謀和秘密。這一切都來的太快,讓我始料未及,現如今只能重振旗鼓,聯絡山下的其他師弟師妹共商復仇大計。
想着想着我竟昏睡了過去。夢中的自己還是未及笄的青澀模樣,沒心沒肺地同師弟師妹們玩笑打鬧着。我們合夥將五師妹悄悄豢養的蟾蜍放生了,五師妹既不敢告訴師父又不敢出山門,氣得直跺腳。只見四師弟跳上石頭,摸了一把臉上的鼻涕,拍着胸脯對我們說:“我將來可是要做大將軍的人!你們誰也不許欺負五師妹,不然我可饒不了他!”我們站在石頭下圍着四師弟哈哈大笑,發現石頭上臉被氣成豬肝色的四師弟突然目光停滯看向我們的身後,我們不禁齊齊回頭,只見師父牽着個一身素衣,卻看不清容貌的男孩子向我們走來。
“師父,他是誰?”二師弟最先反應過來。
“他是你們的六師弟,顏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