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少女
良久，他深吸口氣卻吐出了這麼一句讓我堂皇的話來。我愣了愣，緩緩將自己從他的懷抱里抽離。心中斟酌了一番，醞釀了一下語言告訴他：
“易谷，你知道的，為師只會心疼你，不會心悅你。傻孩子，心悅這種話不應該是你我師徒之間要說的。總有一日你會遇到一個讓你懂得心悅的含義的姑娘。”我認真的看着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我知道這兩日發生了太多不好的事，讓你不由得害怕我會拋下你。相信師父絕不會拋下你一個人的。”
他一直安靜的垂眸聽我說完並沒有言語。整個院子一下子寂靜了下來，枯樹不言，桌椅不語，微冷涼風吹得蕭索。一時間我的喉嚨有些發緊，本想好的措辭卻怎麼也無法說出口。
“師父，我相信你。”就當我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那雙烏黑深邃的眼睛帶着堅定對上了我的雙眼。
“嗯，那就快隨師父下山吧。”孺子可教也。我欣慰地伸手摸摸他的發頂。
他隨即點頭，隨我離開那院落。
我們趁着天光下了青漠山，到了山腳下花了些銀兩隨意叫了一駕馬車。車夫在前趕馬，我與他面對面的坐在馬車裏，我觀察他自下山這一路來很是沉默，對所見事物也是興緻缺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很不像以前的他。
此時的他雙眼彷彿沒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叫人看不出情緒，一支檀木簪將一頭黑髮利落的束起。為了低調行事，我與他都換上了平常百姓家的衣服，沒想到這粗布麻衣穿在他身上卻有了非比尋常的質感。
我心下不由得感嘆，易谷是真的長大了，再有一兩年便就到弱冠之年了。自師父仙逝，自己接管玄醫門后，日日要消耗心神來打理門中事務，對歲月流逝已無太多感覺。雲起雲落轉眼間，十多年已經過去，如今再看着對面的清俊少年，竟第一次覺得歲月催人老。
“易谷，我見你一路都沒怎麼言語，有何心事？”我啟口問道。
他抬眸定定的看向我，躊躇不語。
“但說無妨。”我鼓勵他。
“師父，我想了一路，其實我......”一陣顛簸卻打斷了他剛要說的話。
我起身掀開帷裳查看情況，只見一名青衣短打，手持長鞭，圓臉杏眸的少女正氣勢洶洶的攔在馬車前。
“請問姑娘攔下馬車所謂何事？”我見狀蹙眉，有些不悅的問道。
“你們這些人臉皮真厚，搶了我的馬車還一臉道貌安然的明知故問！”她情緒激動的說道。
我想詢問車夫，沒想到車夫見我看他竟心虛的轉身跳下馬車向路旁的林中逃去。未等那青衣姑娘出手，易谷見狀已經飛身跳下馬車將車夫擒住帶回我們面前。
“你為何要逃走？”我不解的問他。
還未等車夫答話，青衣少女便搶先開了口：“說！我的銀子呢？”
“姑娘，我怎麼知道，你的銀子怎有管我要的道理。”這車夫一幅潑皮無賴樣的答道。
“你！你騙了我的銀子還不認賬，就不怕我爹爹將你斬了喂野狼嗎？”青衣少女氣得罵道。
“就憑你？小姑娘，少嚇唬人，你爹是誰啊！”車夫不屑的說道。
“你少瞧不起人，說出來怕嚇壞了你的狗膽，我爹爹可是盟義山張家莊莊主！”少女眼角略帶驕傲的說道。
張家莊？！難不成她就是張家莊的張姜姜？素聞盟義山張家莊莊主張若賢的獨女張姜姜才貌雙全，性情內斂溫和，沒想到今日正巧在路上相遇，只是眼前之人似乎並不似傳聞中那般嫻靜溫和。
“呸！小姑娘，我行走江湖多年，誰不知張家莊的張姜姜纖纖柔弱並不會武功。而這野蠻粗魯的樣哪有個大小姐的樣兒？”少女的話顯然並沒有威懾力，車夫一點都不信她。
我眼見青衣少女氣得要執鞭向車夫甩來，擔心她誤傷了易谷，連忙出手制止，並對她說道：“姑娘稍安勿躁，可否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與我？”
她見我竟奪下來她的長鞭，臉色更加不善，不客氣的對我說道：“我就知道你們準是一夥的！先假意將車買個我，而後又攜款潛逃，被我即使發現追趕，攔下后又假意互不相識，在我面前做戲給我看！”
我聽完噗嗤的笑了出來，眼前這姑娘的想像力都可以去寫凡間話本了，且不說別的，我若真與那潑皮車夫是一伙人，現在估計早就將她殺之而後快了，那裏容得她講這什麼多話。
她狐疑的看着我笑而不語，正要再開口被我打斷：“姑娘，我若真是與這人一夥，為何叫我徒弟將他擒住？”
“你們就是想做戲給我看！”她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我笑着又問道：“那既然我們是一夥的，姑娘對付我們自覺可有勝算？”
“你們想怎麼樣？我爹爹可是張家莊莊主張若賢！”我笑着逼近，只見少女的小臉一陣紅一陣白，緊張的邊強調邊向後挪動着。
“姑娘，我們若與此人是一路，剛剛師父在奪你長鞭時邊就可將你殺人滅口了，又何必多費口舌和你周旋？”抓着車夫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易谷開口對她點撥道。
“那，那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想對我做什麼？”少女已無剛才的盛氣凌人，緊張兮兮的開口問道。
見她用忌憚的眼神看着我，恍然大悟，我為便利行事，下山後一直着的是男裝，也難怪她突然對我防備大增。
“只是閑人。”易谷代我答着，又將車夫推到少女眼前冷冰冰的說道：“姑娘的私事還請姑娘親自處理。只是這馬車我們要留下。”
我微訝，從未見過這樣的易谷，他應是性子溫和，偶爾喜歡撒嬌，小孩子心性，絕不是眼前如此冷傲孤清，盛氣逼人，讓人疏離又陌生。
我收回思緒見少女猶豫不決，盡量用溫柔的語氣提議道：“不知姑娘去哪裏，倘若姑娘與我們同行可否捎我們一程？”
“那，那能不能先把鞭子還給我？”少女怯生生的問道。
“當然！”我將長鞭遞給她，她接過後似乎是安心了不少，面色自然了許多，真的認真考慮起我的話來。她想了想對我說：“我要回張家莊。”
正合我意，如此一來便可以順理成章的進出張家莊，來調查賀子昂的事情。我按奈住心中的快意，面不改色的接着問道：“剛剛姑娘自稱是盟義山張家莊少莊主，不知姑娘芳名可是張姜姜？”
“沒錯！我就是張姜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