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扶庶弟,二叔逼人
拜訪完老太爺,強撐着出了門,坐上車,她捂着胸口,一陣一陣犯噁心,連着兩天滴水未進,方才又費力費神,出了一身冷汗,差點就昏在院子裏。
老秦趕緊遞給她茶和點心,她喝了口茶,茶的清香,壓住嘴裏的苦味,暫時沒有那麼難受了。她吩咐道:“秦叔,我們走吧。”
直到傍晚,她才回到葉家,強自將飯塞進嘴裏,就跪在靈堂里。看她一口一口硬往嘴裏塞,秦叔一個大男人都不由覺得眼眶酸澀。
葉氏祠堂里,祖母同輩的幾位端坐在太師椅上。除了嫡系子孫、原配夫人,其他人不得入內。
幾個晚輩從左到右的順序是二叔、二叔母、三叔、三叔母,然後就是葉良茉這輩的人。整個祠堂都很莊嚴肅穆,二姨娘作為姨娘自然沒有資格,而她的兒子也沒有。
焚香祭拜祖先之後,便來到議事廳。兩邊的意見交換完,就等幾位老人家怎麼裁決了。
“葉良茉剛回來,怎麼能挑得起葉家的家主之位……”
“就是,就是,這可是關係一族的大事,可不是過家家,不能草率決定啊。”
幾位長輩點頭稱是,可是又有人說了,“這嫡系只有茉兒……”
“哥哥生前本有意要扶正姨娘,可惜還沒有來得及……”
一句話令幾位長輩都不由看向二嬸,她故作唯唯諾諾,然後繼續道:“當初阿茉怎麼也找不到,他就提出要扶正姨娘,您看,這字據都有,只是沒來得及送交官府……”
“可不是嘛,我想現在讓葉良最跟着學學,應該也不違背大哥的意思,是吧?”
葉良茉看了眼奶奶,她沒有驚訝,沒有說話。她明白了,奶奶早就知道了。
面前是數十位族人,她一介女子,初來乍到,孤立無援,不得不妥協。一來是適當妥協,能減少自己的壓力,二來,也是為了能直接控制對方,掌握對方的弱點,所以將敵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主意。所以,在所有人以為她會反對時,她淡笑着同意了。“可以。”
“我告訴你,葉良茉,你別……什麼?”三叔驚詫地看着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可以,只不過,我是家主,他輔佐我。”她一字一句說完,朝他笑了下,然後對着各位長輩說,“這樣可以吧。”
祠堂里嗡嗡的響,最後聲音靜了,他們點點頭,“就這麼辦。”
葉良茉謙恭地點點頭,然後站在大廳中心,吩咐道:“去把姨娘和葉良最叫進來吧。”
這又是另一番意義了,參與管理,和能進入祠堂,是兩碼事。眾人面面相覷,不敢相信,也不能理解。
葉良最他們剛一出現,她便主動走向他們,拉着庶弟的手進門來。
祠堂莊嚴森然,葉良最第一次進來,有些局促地被她牽着走,腳下一個踉蹌,竟然差點被絆倒,葉良茉穩穩地扶起他,將庶弟介紹給大家,又是一陣寒暄。
家族幾個嫡系孫輩的人,前來恭喜她,她淡然站着,一一受了,除了臉色微微發白,也沒有什麼異常。當上家主,本以為她會得意忘形,可這丫頭依舊進退得體,幾個半百的老頭子都頷首稱許。
而葉良最站在她身邊,接受着大家的祝福,感覺像是喝了酒一樣,熏熏然,飄飄然。想到現在自己也算半個家主,甚至以後有可能當上家主,葉良最心裏就開始。他有個好友,是一起在書院讀書認識的,一向愛顯擺,可他要是知道自己如今的地位,肯定得羨慕死。
二姨娘在一旁看着,一時也看不透葉良茉的想法,不過皆大歡喜。她終於能在這葉家揚眉吐氣,挺直腰板兒做人了。
在眾人還在歡慶的時候,葉良茉已經着手處理事情了,她要坐穩這個位置,必須要趕緊辦好這次物品的運送。老李是管這塊的,一結束宴席,她就叫秦叔備車前往李宅。
聽說李叔病了,所以特別準備了禮物前往探望。正沉思着,忽然見街上走過一個人,樣貌和記憶里的李叔相差無幾。她連忙喊秦叔辨認,可惜秦叔只看到他一個背影,也不能確定。
這裏並無葉家店鋪,李叔怎麼會來?葉良茉心中狐疑,吩咐李叔查看一下有什麼可疑之處,然後自己去了李宅。
按理說,李叔跟着父親多年,應該積攢了不少錢財,可是進來李宅,卻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僕人只有兩三個,宅子也有些古舊,院子裏的花草樹木久未打理,開始滋生雜草和蚊蟲。
幾個光屁股小孩子,梳着髮髻,穿着肚兜跑來跑去的,玩着遊戲。
走進門,只見一個有些羸弱的婦人靠着門,看孩子嬉戲,嘴角帶着笑,看其打扮,應該是李夫人了。
那夫人看見她眼神有點躲閃,這更加重了她心中的疑慮。
李利不在,她也與李夫人寒暄一番,見她幾個孩子身上衣服有些破舊,便又悄悄遞給他們一些碎銀,拜託街坊四鄰多加照拂。饑寒交迫的苦,她懂,沒有自尊的苦,她也懂。
出了門,又順路去看了幾家店鋪,往回走的時候,秦叔追上來了。他詳細說了說,原來剛才離開的地方,除了幾家酒樓,就是余家的店鋪,看他急匆匆,躲躲藏藏的樣子,再加上家中貧寒,實在不像是去酒樓,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秦叔想了想,說出來兩人的猜測,“大小姐,老李會不會跟余家攪和到一起了?”想起多少年的弟兄,或許背叛了葉家,他心裏憤憤不已,又覺得不可相信。
相比他,葉良茉因為沒有一起共過事,倒是能冷靜分析。不過現在一切未知,也不能下定論。
葉良茉思索片刻,慢悠悠道:“秦叔,你調查李利家中是否發生了什麼事情,急需用錢,然後再派人盯着那幾家余家店鋪。不過一定要小心,不要打草驚蛇,該給李叔的活兒,你不要攔着,而且,”她忽然笑了下,“秦叔,你最近還是不要和他見面了,不然我擔心你泄露出去。”
“好。”秦正聽得連連點頭,答應得爽快,他這個人心直口快,看見李利還真有可能一腔熱血沖頭,衝上去質問。
回府後,家宴還在進行,走到後花園時,幾位支系姐妹過來打招呼,包括親妹妹葉良玉,表妹葉良歌。
“咳,姐姐,你看,這是胡笳,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呢?”葉良歌親昵地上來挽住她的手臂,被葉良茉不着痕迹地鬆開。
葉良茉淡淡點頭,“見過。”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晉寧那地方就是胡人住的地方啊?”一個粉色衣服的少女,滿臉天真地說道,“聽說都是些野蠻人呢。”
葉良歌趕緊拽了拽她袖子,低聲道,“別說了。”
那女子卻說個不停,“聽說胡人最是野蠻,燒殺淫掠,無所不為,是不是呀?姐姐?”
葉良玉站在人群外,低着頭不敢去看葉良茉,她不敢反駁她們,也不敢去看葉良茉的尷尬,只是縮在人群里,搓着手指,皺着眉頭,想要趕緊離開這裏。
這時她聽到葉良茉笑了,葉良玉聽她這樣說,“見過,不過胡人也有好人。”
“好了好了,說這些做什麼?要說啊,就說說這胡笳,你看長得多奇怪?”葉良歌溫和地轉移話題,兩邊都不得罪。
“可不是,哪裏有我們的樂器高雅?”那粉衣女子應和道,撅着小嘴,臉上帶着几絲不屑,“誒,姐姐,你會不會彈啊?聽說最近從晉寧來了一批樂師,說不定還是你的老相識呢。”
葉良歌看着她,葉良茉臉上卻沒有驚慌失措的表情。
她只是用手指摸了摸胡笳,輕笑了下,正要說話時,被一聲喊叫打斷。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