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伊祠砦
時間到了永祿三年(1560年)九月,山林間一片耀眼的美麗紅黃。
伊祠砦是個建在尾張國與三河國交界山林中的木寨,這深山老林之中除了野生猛獸之外再無他物,雖然臨近三河國,但由於此地山水過於險惡,地形不適於大隊人馬同行,所以極少有軍隊會選擇經由此地。
“主公...真的要這樣么...”原田又次郎看着這些只是看看就感覺非常沉重的岩石有些惶恐,那些都是熱田這幾日從附近山上找來的花崗岩,夠硬也夠重。
“我再說一遍,午飯前,每人抱着中等大小的石頭給我繞山跑一圈,跑不完,沒有飯。”熱田惡來站在伊祠砦的木製?望塔上向站在院中的原田又次郎等人喊道。
熱田他們到伊祠砦已經有月余,除了剛來時候看到了那幾個因被調換而幾乎興奮得要痛哭流涕的花白頭髮的上一任守軍之外,再也沒見過其他人(據說那些守軍是因為得罪了上一代織田家督織田信秀而被命駐守此處,已經有幾十年的光景)。而木下藤吉郎和木下小一郎在來到伊祠之後的第三天就被主公召回了清州城,走之前他們二兄弟均表示不願意離開大家,但也表示主公的命令需要絕對貫徹不得不從云云,但其實大家都知道他們的心早就樂開花了。
按說熱田麾下的武士無論原田又次郎還是桔梗信之助或者木下兄弟,都是可以在關鍵時刻為了目標好不吝惜的捐棄自己性命的人,但誰又能受得了這也許幾月幾年甚至十幾年幾十年的無聊時光而沒有希望。心懷大志的人不畏懼死亡,而是畏懼沒有希望,碌碌無為。
“主公,並非我毛利新介逃避訓練。”這個曾經割取今川義元首級的足輕,現在正奉織田信長的命令在熱田手下擔任足輕隊長。
“今川義元已死,今川氏真即位后似乎沒有任何作為,松平元康剛剛獨立羽翼未豐,這地方又是如此的荒蕪,又有誰會在乎這裏,或者由此地進攻?我們不過是被放在這裏蹲大牢,訓練又有什麼用!”毛利新介一番話說到了所有人的心縫裏,是啊,如果一輩子都再也回不去清州,而此地又不可能出現敵軍,還如此艱苦訓練,究竟是為了什麼。
“混蛋!”熱田大聲斥責,跑下?望揮手甩了毛利新介一嘴巴,直打的毛利新介翻滾在地。“身在戰國,是織田家的武士,難道說這一點小小的困難和忍耐都做不到嗎!身為武士,不應該抱有堅定不屈的精神來磨練自己的體魄,準備隨時為主家犧牲的信念嗎!”熱田這一番話幾乎是吼出來,熱田不喜歡那種跟士兵耍滑,誆得他們崇信自己,而自己貪圖享受的人。
“是!主公!我們不會怠懈訓練,但訓練量似乎不必如此要命,因為三河...”原田又次郎扶起毛利新介,身為尾張本國武士後裔,對大國間的情勢還是稍微了解。
“三河的松平氏雖然脫離了今川的控制而獨立,但實力實在是捉襟見肘,而且還要防範今川的報復與制裁,我們家織田大人不去進攻三河已然不錯,而三河的松平元康斷然不會今川的報復而出兵尾張。”
“如果我想得不錯,松平元康最近就會有所動作。”熱田惡來轉身進入伊祠砦的武家長屋,取出大家的甲胄,自己先穿上。“屆時,這裏會有人死,我不希望是你們任何一個。”熱田穿完甲胄抱起最大的一塊花崗岩。
“如果想要離開的人,我熱田不會阻攔,不然就給我當一個合格的織田家武士!如此訓練可以鍛煉手臂和腿腳爆發力和耐力,如果沒有按時在中午前跑完的人失去的不過是一頓午飯,如果是在戰場上,你將失去一條生命!”說完,熱田惡來抱着花崗岩健步如飛。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不知所措。最後是原田又次郎長嘆了一口氣,吩咐兩個人回伊祠砦放哨守衛,剩下的人跟着熱田一起瘋,紛紛穿上甲胄抱起一塊適合自己的花崗岩,一步一彎腰的幾乎用挪動的速度消失在森林是深處。
那天除了熱田惡來一個人之外,所有人都沒有吃到午飯,甚至在當天晚上晚飯前,還有三兩足輕未歸。回來的人在吃晚飯的時候,筷子都拿不穩。“
武士不應當浪費一粒糧食!戰場上的戰機不會等人!”熱田惡來自己狼吞虎咽的吃完白米飯之後,就命令今天留守伊祠砦的那兩名足輕吃完自己晚飯後立即收拾大家的碗筷,而自己卻轉身出了長屋走入夜色。
“簡直太過分了。”一些足輕開始憤怒,許多的人也開始附和。
“主公雖然訓練嚴酷,方法奇特,但是從我們的身體上看來,似乎還是頗見成效。”原田又次郎凝視着自己筋肉鼓脹的小臂,就在一年前,自己還是個瘦弱的營養不良的落魄武士。
“但是這樣的訓練,究竟最後有誰會活下來嗎!”質疑聲仍然不斷。就在大家爭論的時候,有一個人一直默不作聲,雖然兩手已經疼痛得無法抬起,但他卻仍然堅持俯下身以動物的姿態直接在碗中咬飯吃。漸漸的,大家就注意到了這個人,桔梗信之助。
“喂,信之助!你也說句話!”雙方已經面紅耳赤,一派附和毛利新介的看法,認為這樣的大人不跟也罷,反正是被流放,離開這裏說不定還在別國有機會出仕,而繼續待在這裏很有可能累死在這個窮鄉僻壤。
另一派則是支持原田又次郎,認為熱田大人不會毫無目的的讓大家拼死拼活,一定有其用心所在,而且在這個世上,還有幾個主公能夠跟他們這樣沒勢沒地位的普通足輕一起共同訓練。
“我不知道你們在爭論什麼,我只知道武士沒有挑揀的權利,無論在戰場上還是生活中,也無論多麼艱苦的環境,我們都必須盡最大努力去適應,並且活下來,只有活下來,有個強健的身體,才能貫徹心中的信念。”信之助吃光了碗裏最後一粒米,向大家行禮之後進了內室,不一會,鼾聲就響起來了。
“這...”大家面面相覷,信之助的話聽的他們雲裏霧裏,他似乎誰也不支持,但似乎又贊成任何一個人,弄得本就極其疲憊的大家也沒了爭論的精神,紛紛吃光米飯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當熱田惡來拖着一頭黑熊回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懵了。特別是伙頭兵,因為伊祠砦處於極其偏遠的地方,駐守人也少,所以就他一個伙頭兵服役,但要一個人去拆解烹飪一頭熊,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希望今早的加餐可以是熊肉。”熱田甩下這句話之後轉身就走了。
“大人!大人....我了個去!”隨着熱田沒有理會他的呼喚而慢慢走遠,伙頭兵以自己的方式表示着不滿。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