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隱瞞（一）
溯禹城原是隸屬於高山之類，天熱格外燥熱，六月的驕陽火辣辣射在人的臉上，那些山草樹木彷彿都被一層火繚繞着，又若是到了寒冬臘月，冷起來也能要人性命的。因此，溯禹城青山綠水頗多，除了環境美些，空氣清新些，卻不怎麼養人。
就如弄歌說的那樣，原本平日裏還算熱鬧的街市，如今卻只剩了寥寥無幾的幾個攤位和來去匆匆的行人，不復從前那般生氣。
我不過只有五六天未曾來街市買菜，卻像是換了一副模樣。
“看樣子這個什麼溫熱之病十分嚴重呢。”弄歌聲音淡淡的。
我知她不喜歡溯禹城，她只喜歡有顧修的地方，只是為了我不得已在溯禹城待着。溯禹城如何激不起她一丁點波瀾喜怒。
我沒接話，便這樣沉默着到了縣府。
守門的兩個侍衛是認識我和弄歌的，老遠見我們便熱情的着着手。
“天這麼熱，如月和弄歌還出來做什麼，當心晒黑了。”說話的這個眉目清秀的男子名為趙粲然，是縣令的親兒子，因要體察民情，便在縣令府門前當個看門的，算來也有兩個月時間了。賈正天與縣令關係不錯，我時常來這裏，一來二去便熟悉了。
我笑道：“你不也守着，黑也是你來的快些。”
“我一個男人，黑一點無妨，倒是如月生的這般好看，黑點可惜了。”趙粲然搖着頭，他本就生的白，如今在門外站着一段時間，真是黑了不少。
“好了好了，跟他榆木疙瘩費什麼話，趕緊進去。”弄歌不耐煩的催促我。
趙粲然搖着頭又將目光轉向弄歌，他看着弄歌，臉上更顯羞澀：“弄歌這身衣裳真好看，顯得弄歌很白。”
他的嘴的確不大利索，平日裏說起話來還好，可只要碰到弄歌，話里話外的真活像是個榆木疙瘩了。
弄歌白了他一眼：“要你說。趕緊帶我們去見你爹爹去，廢話這麼多，一點都不像是個男人。”
趙粲然被狠狠的說了一通，面上有些無精打採的，垂頭散氣的領着我和弄歌進了府邸，又去了後院一處廊坊里。
我故意走慢一些，與趙粲然並齊，小聲問他：“生弄歌的氣了？”
趙粲然頭搖的像是個撥浪鼓：“只是在想弄歌為什麼不喜歡我。”
他底下了頭，兩隻耳朵拉松着，想來方才弄歌的話對他的打擊真是挺大的。
我笑了笑，忽然懂了趙粲然的言外之意：“你應該不了解弄歌。”
趙粲然說：“自然不了解，我想了解弄歌也不給我機會啊，每次見我我都覥着臉跟她說兩句，弄歌卻總是愛搭不理的，弄得我都快不敢跟弄歌說話了。”
趙粲然模樣還是身形，再是背景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過榆木疙瘩了，不懂情趣，嘴巴又笨，笨嘴拙舌的哪個姑娘會喜歡啊。他也有二十齣頭了，在溯禹城，這個年紀成家立業的太多了，獨剩了包括趙粲然為數不多的幾人。
我心裏暗笑，安慰他說：“所謂女追男隔座紗，男追女隔座山啊，你若真有誠心，又何必急在一時。趙粲然，你可要加把勁了，不然弄歌這個性子，可抵不了你的木頭攻擊幾次。”
趙粲然笑得木木的：“我很喪嗎？”
這不應該被稱作喪吧，頂多算是不解風情。我說：“你多笑笑。”
小閣樓里，趙正正與賈正天喝茶聊天，屋裏黑漆漆的，桌上擺放些許紙張，在這屋子裏晴天白夜的竟點燃了燭火，顯得那樣突兀。
“爹，賈前輩，如月來了。”
賈正天吹着鬍子看我：“你不是告訴我瞞着溯禹百姓嗎，如月都來了，看樣子都知道了。”
“哪兒有不透風的牆，我縱然有心瞞着，也抵不住流言啊。”趙正喝口茶。
“應該還沒傳開，最起碼我大哥還不曉得。”這二人相處一直冷言冷語，跟個吵架似的，我便沒將這話放在心上。我低頭看了眼白紙上寫的幾個挺大的黑字，不由說道：“靈芝，當歸，烏雞和鹿茸，這都是大補的藥材。”
趙粲然也湊近了看：“爹，你不會在和賈前輩研究什麼補腎壯陽的葯吧？”
“滾一邊去，小兔崽子，怎麼說話的。”趙正吹吹略有一指長的鬍子，瞪着趙粲然，又看我：“趕緊帶着如月出去，這是你們兩個孩子來的地方嗎。”
“這裏我們怎麼不能來了。”我笑道：“我略通些藥理，說不定會幫上些什麼忙。”
賈正天哈哈笑了兩聲：“就你跟着陌如玉學的這幾年雕蟲小技，可別拿出來丟人現眼嘍。回去吧，別告訴你大哥，這個節骨眼上可得瞞着你大哥不能讓他知道了。”
這又豈是一直瞞着就能混過去的。我清楚，賈正天亦明白。
“挺棘手的？”
“嗯。”趙正嘆氣：“事發到現在不過半個月時間，除了高燒不退的五十多個人外，已經死了十個人了，其餘的還有十來個一口氣吊著的。”
“已經這麼嚴重了。”我凝眉：“得病的和死的都是一些什麼人啊？”
“得病的男女老幼都有，死的都是一些年過花甲老人，都是被活活燒死的，看着着實可憐。”
溫熱之病一向難以痊癒，只是也不會像溯禹城這般散播過快。我沉默一會兒，說：“病因是什麼？”
賈正天摸着下巴：“調查這麼些天也沒查出個結果。”
“沒結果那便是有結果了。”我怔怔的：“尋常溫熱之病病因用心查詢也可明白，伯伯尋了這麼久都沒個結果，那便說明溯禹城的溫熱之病是有人刻意為之。”
我也只是猜測而已，畢竟賈正天調查這麼久都沒個結果，想來其中緣由是複雜的。
賈正天和趙正很久都沒說話，趙粲然木那的也跟着沉默，我兀自倒杯茶自己喝了。
結果已經很明確了，這次溯禹城溫熱之病的確是有人刻意做的，目的不止是讓溯禹城不得安寧，死一些人這麼簡單。可，究竟為何，我一時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