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陽關軼事1
看到陽關兩個大字的時候已經天色漸晚了，我們一行人拖着駱駝連忙往裏面趕，再晚一點城門要是關上了，今天又要在外風餐露宿了。
趕在天黑之前進去了，隨意找了間客棧吃吃喝喝，解決了口腹之慾之後我這才發現，這家客棧是有舞女跳舞的，幾個樂伎吹拉彈唱，倒還真有那麼一絲長安的味道。
老八拉着撲棱在那幾個樂伎跟前坐下，掰開撲棱的雙眼，想要挽回一下撲棱那無可救藥的審美。“看到沒有？傻小子！這才是美人呢！”
撲棱愣在那裏。眼睛鼓鼓囊囊瞪着，不知道他那腦袋瓜里裝的是什麼。
我笑了笑，又走到他倆跟前，問撲棱，“你覺得，她們好看，還是我阿姐好看？還是說夏小小好看？”
撲棱若有所思，很是認真地把那幾個人在心裏度量了一下，“自然是你阿姐好看，但是，你阿姐再好看，也不如我們小姐英姿颯爽，我們小姐那樣的才算是女中豪傑呢！”
我笑開了懷，喬大也扯着嗓子哈哈大笑，喬獨捂嘴偷笑，而老八也知道剛剛的做法並未奏效。有些尷尬咬着后槽牙，給了撲棱腦袋一下。
“榆木腦袋！”
看到撲棱那一臉義憤填膺，我笑得更是開懷了。
勾着撲棱的肩膀，趴在他肩膀上笑得直不起腰，“你要真那麼覺得，我讓我阿姐考慮考慮把你娶回去做上門女婿。”
豈料撲棱這小子，臉霎那間就紅了，我以為他是生氣了，結果他憋紅了臉，半天才結結巴巴道：“真，真的可以？”
我拍着撲棱的肩膀，一邊拍一邊笑，“你再做幾年夢比較快，瞧瞧你這豆芽菜一般的小身板，我阿姐一巴掌就給你拍平了。”
撲棱這下算是生氣了，掙扎開我的胳膊，憤憤反駁我：“你這身量也不比我強。”
“我？小爺我又不靠蠻力做事。”
撲棱不理我了，跑到老八旁邊，又想起了剛剛老八一起取笑他的事情磨磨蹭蹭又坐到了喬獨旁邊。
小二過來端了一壺熱茶過來，“幾位客官來得晚，現在天兒也晚了，不如早點上去歇息吧。”
剛剛咿咿呀呀唱着的幾個歌妓也收拾了東西慢慢走了。
“不着急，端一碟兒下酒的小菜過來，再來一壺熱酒。”老八吩咐着。
小二很快端了過來，老八給每個人都倒了一小杯，我之前喝多了，今天不太敢喝，就輕輕抿了一口，他這裏的下酒小菜倒是可口，味道也遠比大漠裏面的好得多。
“幾位客官也是回大唐的？”
現在這個時間，大多的人都已經去歇息了，小二把其他東西收拾妥帖了之後坐在我們旁邊的桌子，熱情地跟我們聊了起來。
“是啊。”
“哎，你們算是來晚了，前一段時候，那可才是熱鬧呢，我們這兒的一戶員外的女兒被賊人擄了去，後來來了一隊商隊，看那身手，許是押鏢的，直接揭了員外的招壯士的紅榜，上山去討伐賊人去了。”
押鏢的？難道是夏嵐風？
“後來呢？”我繼續追問着。
“後來啊，後來可了不得！那人直接提了賊首下山，救回了小姐，員外欣賞他的威勇，要把小姐許配給他，現在還在員外府上吃酒呢。”
不過是這樣慣常的戲份么？有什麼大不了的？
“客官有所不知，我們這位員外來頭可不簡單，是京官返鄉，家裏也就這麼一個小女兒最是心疼，現在好了，從鏢師一下變成了乘龍快婿。”
“那人是不是姓夏？”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夏嵐風在陽關這地算是因為這件事情出了名，上樓之後，我們的氣氛有些微妙。
“老八，你說，你家莊主會不會就去做上門女婿不管我們了吧。”
老八也愣了愣神，“我也不知道。”
其實夏嵐風對我也不算什麼，沒有他的時候，我也一樣撐過來了，更何況，他有自己的新的生活不是更好么？
或許，選擇在這裏偏安一隅，平平安安一輩子也挺好的。
我們是不是不應該把他再拖入這一件事情裏面了呢？
“老八，如果，我是說如果啊，如果夏大哥真的決定了就在這裏娶妻安家，我們都不要去打擾他了。”
老八愣了愣，然後點點頭。“好。”
道理都很明白，沒有必要全部都與之死磕，就算周圍其他人都過得不好，有人能夠過得好，只要有一個人過得好。那就算是最好的結局。如果夏嵐風能夠放下夏小小的事情，他就這樣好好地活下去，相信夏小小在天之靈也會心安的。
撲棱在一旁，沒有說話，他只是抓緊了我的手。
我知道他在害怕，他怕夏嵐風真的放下復仇的事情，他怕我們，都放下了，那麼，就真的只剩他一個了。
他還是個孩子，我們都是大人了，大人總是很多事情可以權衡利弊，很多時候，反而沒有小孩的赤誠與勇敢。
更何況，如果我們都不在意這個事情了，就他一個人，守着無望的日子過活，該是有多絕望啊。
我回握住了撲棱的手，撲棱抓我的手更緊了。
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明天就由我去一趟劉員外家，去問一問夏嵐風的下一步路決定怎樣走。
老八是他身邊的人，撲棱也是，他們去問，都不太好，他們去問，無異於是在逼問夏嵐風，在家仇與現世安穩之間，到底怎麼選。於是只有我這一個外人去過問，最合適。
就算夏嵐風最後的抉擇不那麼讓人高興，由我這個外人來轉達，也不那麼讓人傷心。
如果夏嵐風決定留在那裏，那麼我就過去把貨款收一下，然後老八與撲棱便與我離開。
老八的抉擇是我萬萬沒有預料到的，他居然決定捨棄了跟着那麼多年的莊主，更遑論是舒適的生活呢。
或許，老八的家人，他那個長得不怎麼樣，脾氣還特別大的妻子，真的是他這輩子剩下所有的執念了。
他現在也是行屍走肉吧，雖然人情，雖然世故，但對某些東西，卻依然，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