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吐露實情
天邊微微發白,斂起絲絲白光。天色漸明,昨日的不可告人全被一把大火燒在了破廟裏,隨着那破廟的消失而消失殆盡了。
我們把牛賣掉,又買了兩匹馬。被拐的那幾人仍舊畏畏縮縮跟在我身邊,但是依照現在這個情形,我不敢放他們。第一,怕泄露行蹤;其二,他們或許是生金子的關鍵。
我讓山口給他們餵了迷藥,連帶着小三子一齊餵了迷藥丟到馬車裏。不多時,他們便在大大的馬車上睡得死死的,而於馳元這傢伙雖然偶爾不靠譜,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他反倒是挺出乎我的意料的,他的冷靜遠遠在我的想像之外。
我與山口君在外駕車,於馳元便坐在馬車裏看着那幾人。
山邊的風比平原要清冽許多,我們這次去的便是蜀地。去蜀地是我的主意,那個地方雖然偏僻了些,進蜀地的路途艱辛了些。但是漢高祖劉邦在此發家也並不是沒有絲毫道理。
在我尚在賣豆腐之時,長安便時而可見幾個蜀商,操着重重的蜀地口音販賣着蜀地的特產玩物。我向來喜好趕那熱鬧,每日賣完豆腐,便擔了豆腐坐在在小茶鋪旁,聽着那些蜀商聊天。那些生意經沒學會多少,蜀地的風土人情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蜀地地勢險峻,山河溝壑,而翻越群山,裏面卻是另一番光景。特別是成都,其繁華程度不亞於長安。這個地方不僅能依靠地勢躲避掉‘老爺’的耳目,還能在成都發展一番事業。
“現在我們的情況極為特殊,山口君如若有半分隱瞞,害的那可是大家所有人的性命,山口君,鄙人懇請你一定如實相告。”我對着山口君如是說道。
其中也並非都是勸他說實話以求賺錢的目的,我們現在的確是形勢所逼,如若還不能知己知彼,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這是自然,李兄是君子,鄙人也不會隱瞞的。”山口君四周打量,確信無人,便低聲對我說:“不知李兄想要知道什麼?”
我看着山口君,很鎮定地開口,我早就想好了需要知道什麼,該知道的一樣也不能漏,不該知道的一樣也別多問。
“你家老爺是何許人?他要你們抓壯丁又是幹了什麼?”
山口君回道:“我……我家老爺的身份算不得什麼王孫貴族,不過,這王孫貴族見了他也得問好巴結。”
雖然歷來商人的身份不高,但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當真是亘古不變的真理,山口君的老爺恰恰就是憑藉著有錢而在各個門閥貴族之間立足。
“我家老爺,出門的排場堪比王爺,雖然禮制上是不能比,但是這該有的東西是一樣也不少,每年到了一定的時候,那些官員都給我家老爺送東西,以求照拂。”
聽到這裏,我有些心動了。商人如何能有此等地位?我老爹也算個商人,可他的地位卻只是所謂的三教九流,上不得檯面的。
既然,山口君的老爺可以以商人的身份如此富貴,那我又為何不可?
“我家老爺的名號你或許不知,但是他手底下的產業你必定知道。”山口君眉眼中有些溢於言表的自信,他好像忘了,自己現在已經沒了退路了。
“我家老爺的產業便是以木工聞名的木承軒。”木承軒!這家店可謂是木工的奇迹。
一般大戶人家做傢具都是請了師傅到家中去做。唯有這木承軒,涵蓋了很多手藝靈巧的工匠,但凡是有好的傢具基本都出自於木承軒的木匠之手。
而木承軒的木匠也並非其他的木匠那般自主接活兒,而是有着被束縛在木承軒這個作坊之內,每個月需得做出定量定質的傢具,這些傢具便擺在木承軒的大廳里,供顧客觀看,看上了哪件傢具可以買回,也可僱用製作那件傢具的木匠重新製作。
木承軒的木匠從報酬里得到的錢一半兒都不到,但是因為整個人都依附於木承軒,也不得不接受。不,或許從某種角度而言,那些木匠便是給老爺效命的奴才,抽筋扒皮把好處利用完了,最後一卷草席,也就了斷了這一生。
聽山口君說,木承軒的工匠基本上都是當初他們抓的壯丁里挑選出來的,平常人不會放棄一輩子的幸福而依附於木承軒的,因為,只要一日是木承軒的人,生生世世都不能擺脫,連帶着後代也都不能倖免,木承軒的木匠尚且只是木承軒這一為人知的職業,還有更多的黑暗的,齷齪的。他們的下場只會更慘。
我聞言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總不會都去做木匠吧?”山口君深深看了我一眼,“自然不是,比如抓你們,為的只是去做苦力。”苦力么?用到死那種?我嘴角扯過一抹笑,如果此時我的面前有一面銅鏡的話,我的笑容必定是慘慘的。
“老爺深藏不露,我只見過老爺堪堪幾面而已,但是老爺的手段可是一等一的。”山口君語氣里還有一些崇拜的意思,通過這些日子的交談,我大概把山口君的脾氣摸清了,他崇拜強者。並不站在任何立場看待一個人,除了那人的實力。
“說句使不得的話,我們如若被抓,直接自裁,否則,只會生不如死。”山口君既然會因為林哥的死而背叛老爺,那就說明,他是一個很怕死的人,他很惜命。能讓一個惜命的人自裁,由此可知那人手段的恐怖。
我把頭上的斗笠往上抬了抬,語氣雖然自信,但是只有我知道我的心裏其實是沒底的。“我們都惜命,所以,都要好好活。”
言下之意很明顯,好好活。擺脫掉‘老爺’,這個連名號都不知道的神秘的人,敵在暗,我在明,敵人的實力遠遠超出我們十倍不止。
這個局,無疑是個死局,我沒有絲毫勝算。但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畢竟來得比較寶貴,不去賭一賭,我這輩子也不過是這‘老爺’手下的一名賤奴,沒有來路,沒有家人,不配擁有姓名。這樣的活倒不如賭上一把,就算是轟轟烈烈的死,那也強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