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酒會(五)

第053章 酒會(五)

()許寂瀾剛轉過身,其中一名男子就抬手在半空挽了個虛推的動作。

許寂瀾隱約看到一股黑色的氣流從他掌心朝自己沖了過來,身體反倒比大腦反應還快,略一側身就躲了過去。與此同時,不用多想她也明白了,眼前這兩個不論是哪邊派來的,肯定不是普通人。而是與她一樣掌握一定術法的道中之人!

先動手那人見一擊不中,臉上雖然沒什麼大波動,眼中還是飛快滑過一絲驚異。另一個人也不禁多看了小許兩眼,好像在詫異她的身手和來歷。

許寂瀾側身躲過那股黑色氣流,眼看着那不知為何物的東西朝貼着暖色調牆紙的牆壁飛去。那東西原本是沒有實體的,不知怎的在撞上牆壁后,不僅很快顯出一塊焦黑的印記,而且在空中幾個扭曲,漸漸形成一條繩子形狀的物事,彷彿長了眼睛一樣朝小許逼了回來!

許寂瀾心中驚異,突然感到一陣冷風吹拂過臉頰,就見那兩個原本站在幾步外的黑衣人已經轉身而去,其中一人還將蕭詹背起來負在肩上。而自己所處的屋子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一片冰天雪地,黑紅色的地毯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起一層冰霜,暖色調的牆紙以及暗紅色的傢具上也都覆蓋上一層皚皚白色。

不過眨眼功夫,那兩人連同蕭詹就消失了蹤影,只留下許寂瀾一人留在屋子裏。沒有雪花,也不再有風的感覺,整間屋子好像在一瞬間靜止了,凍結了,除了小許,再沒有一件活物。

不對,還有一個東西在剛才發生突變那一瞬間落在地上,那條黑色的繩子!

此時它依舊扭曲着身子在冰層上蠕動着,不死心的朝許寂瀾的方向爬過來,不過顯然屋裏溫度驟然變低對它也有極大的影響。

許寂瀾幾分鐘前施過一個平清咒,這會兒只稍微感到些寒意,而這股寒意反而讓她精神一凜,並沒有因為溫度的降低而感到多少不適。

小許知道這都是平清咒的功效,也知道現在的身體狀況不會維持太久,如果不能快些找到出去的辦法,她遲早也會像地上那條噁心玩意兒一樣,漸漸的凍住,甚至失去生命跡象。

雖然知道可能沒什麼結果,她還是一次走到門窗邊,嘗試着裡外推拉。果然,無論門窗都紋絲不動,而且手指觸摸上去的時候,那種冰冷徹骨的感覺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只要稍微多停留一會兒,彷彿就能將血肉連同木頭、玻璃這樣的材質凍在一起。

許寂瀾倒退兩步,下意識的偏頭看了眼那條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此時它還在苟延殘喘的蠕動着,但動作的幅度已經微乎其微,要不是許寂瀾眼力過人,幾乎已經看不出它還是個活物了。許寂瀾皺了皺眉,突然想起剛才那兩個人站立的姿勢以及僵硬的動作,還有臉上黃中透黑的氣色、以及看人時幾乎沒有眨動過的眼睛。

那兩個人的眼珠幾乎一個模樣,陰沉的黑色,透不出半點光亮,好像是安裝上去的假物。不光是眼睛,他們連站立的姿勢,臉上的神情,以及最後轉身走遠的邁步頻率都一模一樣……小許腦中靈光一閃,猛地想起曾經在青珠輔助下惡補的那些古籍,再次看了眼冰層上的黑色繩狀物事,此刻已經一動不動了,彷彿睡著了一樣。

是的,它只是睡著了,並不會因為這點低溫就輕易死去。因為它不是普通人認知範圍的任何生物體,而是傳說故事裏最讓人膽寒也最讓人厭惡的東西——蠱。

那兩個“人”,應該也不再是正常的活人了,許寂瀾在心裏猜測到兩種可能:要麼是被人用蠱術控制住的“人”;要麼,就和地上已經因為溫度過低而沉睡過去的骯髒東西一樣,也已經被煉成蠱了。

想到這,許寂瀾不禁打了個寒顫。不光是因為身體已經逐漸不能抵禦周圍的冰寒,更因為她突然想到了更關鍵的一點:如果剛才那兩個人不走,而是直接動手,以她現在的修為,以及對敵人一知半解的懵懂狀態,恐怕幾百次都不夠她死的!

可是什麼讓那兩個“人”突然改了主意,不再執着將她置諸死地,反而隨手設了這麼個冰雪困境任她自生自滅,帶上蕭詹轉身就走呢?

許寂瀾沒用多久就想通了這個問題,所以她更加覺得冷了。

答案呼之欲出,既然她能被人盯上,那麼龍崽子和亞斯肯定也有了大麻煩。那邊的主人既然能派這兩個傢伙來對付她,也能臨時將人調走去對付更棘手的狀況。

許寂瀾一連在心裏叫了好幾遍,都聽不到任何回應。龍王那邊也不知道是遇上了什麼狀況,至少現在是聯繫不上了。許寂瀾握緊拳頭,四下看了看,這個地方的溫度在經歷過起初的驟然降低后,好像達到了一個臨界點,現在並沒有變得更寒冷。

繞着屋子走了一圈,茶几沙發,包括之前蕭詹拿的那本雜誌,位置上都沒有任何改變。

許寂瀾感覺,現在的狀況應該跟上次滅綿蟲時遇到的陣法還不是一回事。最明顯的證據就是地上已經陷入冬眠的那隻,如果是什麼障眼法,那麼它實際上應該是不受影響的。也就是說,早該出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攻擊自己了。

但現在一切都是靜止的,溫度也沒有再降低,連最初的那陣風聲都沒有了。這種情況明顯就是想慢慢把她耗死。要知道,現在的溫度大概在零下二十多度,可小許身上穿的是最單薄的夏衣,拖上個一天半天,沒有禦寒的衣物也沒有食物和熱水,甚至連個說話、運動的精神支柱都沒有,不用什麼怪物來攻擊她,她凍也能凍死了。

許寂瀾這點常識還是有的,所以在意識到對方的用意后,一直繞着屋子快步行走。在繞到第十一圈的時候,她突然看到牆壁上的一件東西。

要說她剛才進來的匆忙,出了衛生間后也只顧着解決蕭詹,因此並沒有仔細觀察過屋內陳設。但她依稀有個印象,這面牆上,好像最初並沒掛這麼個大件的畫卷。

尤其牆上還貼着暖色調的壁紙,可這幅畫卻是水墨兩色,畫上的東西也怪異的很,與這屋子整體格調一點都不符合。當然現在牆上的壁紙已經被冰凌覆蓋住了,唯獨這幅畫……許寂瀾眯起眼仔細看了會兒,又望了望四周,這東西是整間屋子裏唯一沒有受到低溫影響的,可因為它原本也是白色居多,黑色不過寥寥數筆,且墨色並不濃郁。所以在這間冰天雪地的屋子裏並不顯眼。而且她剛才因為龍王和亞斯的處境心亂如麻,儘管將整個房間打量幾圈,卻沒有注意到牆上還掛着這麼幅畫。

畫裏的景物很簡單,一座山,雪山,一頭驢,白驢。

唯獨山的個別稜角顯出些淺淡墨色,方才凸顯出這頭驢子的輪廓。不然乍一看過去,沒準還以為是白紙一張呢!

某個有些模糊的片段在腦海一閃而逝,許寂瀾鎖眉冥思片刻,突然猛地抬手拍在那幅畫上,雪精!

《太平清話》曾有這麼一句,洪崖跨白驢,曰雪精。凡其現身之處,大雪漫天,萬物入眠,非遇真人不能降也。注①

許寂瀾這一拍手不過是因為突然想起了關鍵之處,未想畫上那東西好像受了驚嚇一樣,許寂瀾貼的很近,分明看到雪精的兩隻耳朵忽悠顫了一下。

她原本還在苦惱那句“非遇真人不能降也”該怎麼解釋,這麼一鬧她突然明白過來,什麼真人,這東西說穿了不過是個妖物,論法力沒準還沒青珠那小傢伙厲害,所以它怕的並不是什麼真人,而是真人手裏的符咒罷了!

想到這兒,許寂瀾抿唇一笑,抬手從梔子簪花背面的口袋裏取出一隻折的扁扁的符咒,打開來,捏在指尖朝那畫裏的東西晃了晃。

符咒是用硃砂合著指尖血畫成的,普通妖物老遠就能感應到危險,離近了更受不得那股子剛正霸道的味道。而這雪精也恰巧是妖物里膽小那一撥的,原本許寂瀾幾次三番從它身邊經過,就已經足夠它兩腿打顫耳朵亂彈的了。後來在它跟前站定端詳,更嚇得這東西心肝直哆嗦,許寂瀾那一拍巴掌,它原本豎的直直的耳朵也隨之一抖。

此刻這硃砂和血的御火咒往外一拿,就好像捏住了蛇的七寸,嚇得這原本被迫藏於畫中的雪精渾身亂抖,如同篩糠,兩條前腿一軟,就勢在山頭跪了下來!

許寂瀾一愣,就聽那東西出生道:“小妖知錯了,小妖再也不敢了,還望真人念在小妖未曾造下任何殺孽,所作所為皆為歹人所挾,饒過小妖一命!”

許寂瀾一愣,就聽那雪精又道:“求真人饒命啊!小妖願為真人帶路,去尋那紅傘羅剎!”

許寂瀾盯着畫裏的白色驢子問:“你知道剛才那兩個東西去哪裏了?”

雪精兩隻長耳朵一抖,顫聲答道:“它們……去找那兩位跟真人一同來的朋友……是那個將我困在畫裏的人的命令。”

許寂瀾微眯起眼,不信任的道:“他既然有本事將你困在畫裏,你還要幫我?不怕他讓灰飛煙滅么?”

雪精渾身重重一顫,復又緩緩抬眼,雙目含淚看着許寂瀾道:“小妖自然怕。就是因為怕,才願略盡綿力,為真人引路。只求真人順利離開此地時,將小妖棲身的這幅畫帶在身上。小妖雖為妖物,幾百年來卻未曾害過一條性命,實在不忍在那人手裏繼續為惡,損滅天良。”

許寂瀾看它神情不似有假,說的理由也順理成章,心裏也知道現在這種狀況,信它還有幾分轉機,即便是有更大的陰謀陷阱在前面等着,總比繼續被困在這個冰天雪地被凍死的好!

想到這兒,許寂瀾又在心裏叫了幾聲龍王的名字,依舊沒有一點回應。便點頭喚那雪精:“你的名字?”

對妖物來說,名字是有咒力的,這也是為何龍王告知許寂瀾自己名字中間三字時為什麼既驕傲又謹慎。其實同樣的情況也適用於人類。就像日本歷史上最著名的陰陽師安倍晴明所說,名字是最短的咒。對許寂瀾這樣的修道之人來說,得到對方的名字,就等於拿捏住了這妖物的命門,因此這也是一種變相的交易。答應這雪精之前的請求,同時它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一旦有變故發生,這東西有要命的把柄在小許手上,總要忌憚幾分,不敢擅自倒戈。

這些自然也是青珠過去曾經跟她講過的,雖然許寂瀾實際上並不知道該如何針對一人或者妖物的姓名下咒,但在關鍵時刻用來做交易卻是不錯的選擇。誤打誤撞的,也給她自己多找了一個保命符。

雪精自然十分明白這一點,因此既高興又謹慎的小聲說:“小妖名為阿凌。”

許寂瀾皺了皺眉:“全名?”

那雪精一聽許寂瀾的語氣,就更加伏低身體,愈加小聲的道:“……是全名。阿是阿房宮的阿。”

許寂瀾點了點頭,神色稍緩:“現在,帶我離開這裏,去找那把紅傘。”

“還有……”許寂瀾往旁邊偏了偏頭,下巴指向那黑色繩狀物事所在之處:“先想辦法把那東西解決了。”

雪精連忙站起身體,俯首稱是。

許寂瀾轉臉看着,就見那東西周圍迅速隆起一個冰坨子,將其牢牢凍住,半點也動彈不得。雪精在旁有些苦惱的道:“小妖被困在這幅畫裏太久了,沒有辦法下雪,只能這樣……”

許寂瀾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示意它領路。雪精聲音清靈的道:“真人把這幅畫捲起來,用上面的綢帶把我綁在後背,這樣既能聽到阿凌說話,又不會影響真人對敵。”

許寂瀾笑了聲,沒多說什麼,照它講的做了。其實這傢伙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沒說,把它背在身後,就不會輕易將它丟棄了。看來這妖物還真是惜命的很!生怕她不守承諾,利用完它順手就丟。

在雪精的指引下,許寂瀾穿牆而過,很快就來到最初的那條走廊。此時也不知道具體幾點了,走廊里一盞燈都沒有,黑黢黢的一條通道,伸手不見五指。

許寂瀾剛要往走廊盡頭跑,就聽那雪精在背後道:“真人莫要往那頭去。最後那間房是個幌子,裏面除了一些古籍,什麼也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注①《太平清話》:“洪崖跨白驢,曰雪精。”文中所提到關於雪精的內容,只有這句話出自太平清話,後面幾句為作者杜撰,特此註釋,以免引起誤會或紛爭。

咩,這章分量還挺足的,下章就該與龍崽子他們會和了,會努力寫得精彩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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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大亂之都市修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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