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調戲成果
()何決對我的認知想必還停留在不知道‘打手槍’是什麼意思的純真少女階段,所以自然認定我不可能知道‘一手掌握’的深刻寓意。
而我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表明自己早已從文藝小清新蛻變成了猥瑣女流氓,於是只能將心中奔騰而過的各路神馬,變成了臉上一朵朵淡定的浮雲。我擔心若是如實告訴他我乳酸的感覺,他會蛋碎……
“MICHAEL就是小孩子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你別在意。”
“放心,我才不會去跟一個二貨較真。”
何決看了我一眼:“你們很熟?”
“倒也算不上,我只是包養了他一個月差三天而已。”
“包養?”
“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以短期投資換長期利益?”
我打了個響指,由衷讚歎:“聰明!”
何決卻忽然斂了笑容,帶了肅穆:“小木,我知道這幾年你一個人不容易,也理解你偶爾產生的想為自己找個依靠的念頭,但絕不認同這種行為。你懂嗎?”
天上的太陽高高掛,光芒萬丈,讓我無處可放的憋屈全部變成了一片一片又一片的向日葵……
深呼吸,我用平靜的語調打斷何決痛心疾首的諄諄教導:“我只是想給薛木木弄點將來洗澡看病的打折福利,你想到哪裏去了?”
他頓時一愣。
“老大,父愛如山,你那慈父般的關懷很容易把我壓成肉餅的!”
他轉而一笑,頗顯欣慰:“應該的。”
應該你妹啊!
我摸摸下巴:“不過你說的這個辦法聽起來很有道理,我好像的確是該找張長期飯票了。正好葉爍前幾天對我表達了想要養我和我家木木的殷切願望,我覺得應該以成人之美為原則,對此進行認真的考慮。”
他揚眉:“成人之美?”
我嚴肅:“這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
何決眯了眯眼,點了點頭:“在你繼承發揚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之前,還是先陪我把現代物質財產給辦了!”
這種前言不搭后語的表達方式,讓我的理解功能暫時當機。
好在他緊接着又發出一連串的指令:“跟你那位朋友約個時間,我要和她談談合同,最好是兩點之前,因為三點半我要給抱抱餵食。至於咱們的中飯,就在附近找個快餐店湊合一下。”
“什麼合同?”
“買房子當然要簽合同。”
“什麼房子?”
“就是你說的那套三室兩廳啊!”
我震驚:“你當真的?”
他篤定:“又不是在菜市場買菜,還能隨便說著玩不成?”
後來的結果顯示,在對待買房這件事情上,何決的態度跟我買大白菜實屬半斤八兩。
用五分鐘看了房,表示很滿意。用十分鐘看了合同,表示無異議。然後就拍板下單了,而且因為沒有公積金又不想商業貸款所以採用的付款方式是一次性全額結清。
三百六十三萬人民幣,換成一塊錢的鋼鏰足夠砸死我一千多回的……
直弄得南瓜這種見多識廣的暴發戶也有些摸不着北,拉着我悄悄問:“木頭啊,他這豪爽勁兒就連溫州炒房團都甘拜下風,該不會用的是來路不明的贓款?”
我搖頭:“從來就只有咱們的官員毫不利己專門利人,帶着人民幣滿天下跑,以促進世界經濟共同繁榮為己任。再說了,他如果真能拿着歐元回來拉動內需,也算是為祖國建設做貢獻。”
南瓜恍然:“管它黑錢白錢,用在中國就是好錢!”
我佩服:“精屁!”
話雖如此,我對何決的做法還是各種沒底,於是轉頭也拉着他悄悄問:“是不是太草率了點兒?你目前只有一個人,伯父伯母這幾年又不會過來,就算加上何抱抱也用不了那麼大的面積啊!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先買小戶型的,大不了將來有合適的再換唄!”
他偏首看我:“你覺得那套房子有什麼不好嗎?”
“沒呀,各方面都挺好的,可是……”
“你不喜歡嗎?”
“喜歡呀,可是……”
“拜託你的朋友全權操作這件事情會有風險嗎?”
“當然沒有,絕對靠得住!”
他鄭重其事拍拍我的肩膀:“我相信你,所以也相信你的朋友。”
一股暖流霎那湧上心頭,我被感動得熱淚盈眶:“謝謝你對我們的信任!”
“不客氣。”
“我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加油!”
“嗯!”
等我從這段主次不明邏輯混亂的對話中回過味來,合同已然簽字蓋章宣告生效,我的學長跟我的朋友一見如故相談甚歡,臭味相投狼狽為奸……
我只好獨自翻閱着一本又一本的售價目表,在老紅軍拋頭顱灑熱血用兩萬五千里長征,為我們打下了一個房屋均價兩萬五千元每平方的新中國的巨大幸福感中,淚流滿面。
正感動得無法自拔,忽聽南瓜氣壯山河的說了句:“我看你這人不錯,木頭也不錯,兩個不錯的人加在一起就是着實不錯。這樣,我給你手續費全免,你做木頭的男朋友。”
有朋若此,夫復何求,真是讓人無語凝噎。
然而,人生的精彩就在於,你以為這次已經凝噎得夠登峰造極了,下次卻總能輕輕鬆鬆就刷新了紀錄。正所謂,一噎更有一噎高……
南瓜說完后,何決擰眉思量,修長的手指在光潔的桌面上輕輕敲了幾敲,而後毅然決然:“乾脆這麼著,你免房費,我娶小木,如何?”
我滿臉血的看着他們……
尼瑪萬惡的資本主義啊!尼瑪就這樣把一棵社會主義的好苗苗給毀了啊!特么的搶男人調戲女人賣身不賣藝生冷不忌葷素不拒什麼都敢來啊!特么的究竟有沒有人來管管啊!……
南瓜顯然沒料到有生之年竟會遭遇如此峰迴路轉的詭譎局面,敗下陣來,掩面沉思。
我趕在被活活噎死之前,留了一口氣拉着何決絕塵而去。
回到家,打開門,便見兩隻球一前一後滾了過來。
薛木木四蹄騰空所向披靡,何抱抱則兩步一搖三步一滑悶着頭奮起直追。
我蹲下摟着木木,何決張開手將抱抱迎入懷中,捏捏它的小耳朵:“兒子,很快就要有自己的房間了,高不高興?”
薩摩耶搖搖尾巴,蹭蹭他的臉,哼哼唧唧的應了。他便笑着當先入客廳,大模大樣往沙發一坐,完全沒有身為一個客人所應有的覺悟。
這種反客為主的情形明顯給薛木木造成了思維上的混亂,一家之主的王霸之氣蕩然無存,滿臉錯愕與我面面相覷。
我嘆口氣,表示無奈和無辜,然後低眉順目走進自己的家。
“老大,問你個問題行嗎?”
“講。”
“你在國際刑警的通緝名單里,能排多少號?”
“嗯?”
“我的意思是,舉報你能得多少賞金?”
何決先是納悶,隨即瞭然,斜睨:“好啊小木,居然想出賣我去換錢?”
“金錢面前人人平等,你不是也想靠出賣色相換房子?”
他唇角一彎,將下巴擱在何抱抱毛絨絨的腦袋上,滿懷憧憬:“你別說,如果真能成交的話,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
我陰惻惻冷哼:“餡餅沒有,朽木倒是有一根,要不要?”
“要。”他別過臉看着我,表情跟何抱抱一樣純良:“餡餅到處都有,朽木卻獨此一根,怎能不要?”
我算了算,半天不到的功夫,何決從言語到動作調戲了我不下六次,絕對屬於大概率頻發事件。
於是,我略懂了。
這其實就相當於很多國家不管認識不認識不管同性還是異性,動不動就擁抱啊貼面啊接吻啊什麼的,只不過是一種類似吃飯睡覺的普通行為而已。
何決已經被資本主義給徹底毒害了,我們社會主義大好青年不跟他一般見識!
我坐何決旁邊,薛木木坐我旁邊,跟何抱抱用爪子互撓。
“講正經的,你這幾年在德國賺了很多錢么?”
“去掉買房子的,基本也沒剩多少了。”
我一驚:“你不是還要開工作室?”
“沒辦法,計劃趕不上變化。房子這塊既然超了預算,大不了我就先給別人打工,權當熟悉環境積累人脈。”
“……那你……你還……有病啊……”
我語無倫次,何決卻眉開眼笑,導致我更加氣急敗壞:“我記得你以前是個挺靠譜的人啊,怎麼現在變得……”
“變得怎樣?”
我憋了半天:“不求上進!”
“哦?”他抱着抱抱看着我,貌似很有興趣跟我進行一番深入探討的樣子:“我不過是想儘快安定下來,有個屬於自己的家,怎麼就不求上進了呢?”
我義正詞嚴:“男人要以事業為重,你卻只顧着糟蹋錢弄什麼安樂窩!”
他輕笑:“古語有云,成家立業。家在前,業在後。”
我梗住。
“孰輕孰重孰先孰后,因人而異。我認為,沒必要分出個高低不可,二者之間的關係應是相輔相成的。事業和家庭並非不可兼顧,只看你夠不夠用心,或者,是不是貪心。”
這話,跟劉升當初告訴我的,完全不一樣……
“小木……”何決的聲音柔和而輕緩,帶着某種難以言狀的質感:“我會用心,不貪心。用心經營自己的家庭,不貪心永無止境的權勢利益。”
我的心跳有些快,下意識抓了幾把薛木木的長毛:“沒想到你跟老外混了那麼久,在這方面居然還挺保守的。”
“其實,很多歐洲人對待婚姻的態度都非常嚴肅,一旦在神父面前許下了誓言,就絕不會輕易毀諾。”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火急火燎的要買房,原來是迫不及待的找人結婚!”
他無奈嘆息:“因為再不抓緊,恐怕就來不及了。”
“你想找個什麼樣的?”
“我就想……”何決將何抱抱舉起,點了點它的鼻頭:“給兒子找個媽媽。”
“誒?跟我的想法差不多,我一直想給我家木木找個爸爸來着。”
“這樣啊……”他將抱抱放在我倆中間的沙發上,跟薛木木擠成一堆,然後半側了身子,以手支額淺笑吟吟:“你覺不覺得,我們很像一家人?”
尼瑪又來了!尼瑪第七次了!尼瑪想做半日七次郎啊!……
我打定了主意裝死,何決卻見不得我挺屍:“小木,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
“我以為,我已經表達得夠清楚了。”
“在示範東西方的文化習慣差異方面,你的確表達得很清楚。”
他茫然。
我只好耐心解釋:“比如西方的拉拉小手親親小嘴,等同於東方的‘你吃了嗎’,純屬打招呼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還沒說完,就見何決英氣的眉尾一路挑高,大有直插頭頂心的趨勢,我莫名感到一陣心驚肉跳,明智的選擇了閉嘴。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左手抓住我的右手,緊緊握在掌心,聲音沉沉,寒氣森森:“這樣做,沒有意義?”
我哆嗦了一下。
“那麼這樣做,也沒意義嗎?”
他的眼睛亮得駭人,嘴角卻忽地彎起一線奇怪的紋路,同時上半身驀地逼近,手上使力,將我帶得前傾。
電光火石之間。
我看見了何決驟然放大的鼻尖,以及四隻烏溜溜的眼珠……
八年生死兩茫茫,看不見,全忘光,
一朝重逢,四唇相碰,心肝窪窪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