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灰色沉默【4】

…“豆子小時候兒皮，我和他爸總罵他、打他，打了就後悔，有時候兒我就聽見他一個人躲在被窩裏哭。直到孩子沒了…我當時都想去自殺！豆子沒了，我還活着做什麼呢？”

“他爸一直勸我，可我知道，他自個兒心也像刀割呀！這瞎眼的老天，不肯放過我家豆子啊！…”

女人捂着臉哭，嚇得一旁的小孩兒也大哭起來。

軟軟微紅着眼，低頭兒，不知怎麼去撫慰她，似乎自個兒的到來，是揭開了這這家人的疤。

女人眼淚洶湧不竭，憤恨道：“他們不給我們交代！派人來堵我們的口！我們不過是普通老百姓，哪有能力說個不字！”

“我們豆子學習不好，老師不喜也是應該，可為麼要逼死他！”

軟軟聽着這事隔十年仍聲聲泣血的哭訴，心像被巨石狠撞，嗡嗡地悲鳴。

她瞧了眼一旁摳着手指頭的小孩兒，從他的眉眼間依稀可看見昔日同學的影子。

……軟軟離開時，留下一些錢，雖是杯水車薪，但到底是有用的。

她又走了另外幾家兒，無外乎處境都不盡如人意，有的甚至家徒四壁。

有冷笑着轟她出去的，有抱着她痛哭的——每一個，都刺得她心窩子疼。

罵她虛偽，罵她假好心，她都不敢反駁。左右也是她錯了，十年來頭兒一次鼓起勇氣來瞧他們的家人。

她想淌乾眼淚兒，好讓自個堅強一點，可心頭的折磨還是無時無刻不在摧殘着她。

她不該被蒙蔽——總有人，打着為你好的幌子，做着傷害你的事兒。

那個句讀之師，不就是麼？

聽說啊，人家如今活得好好的，滋潤精彩，享盡天倫之樂——憑麼呢？

這種人就活該下地獄，吃盡世間最毒的詛咒，以血肉來祭那十幾個孩子的性命！

軟軟笑了，又哭，怪異之極。

…

“包老師喜歡旗袍兒，這件兒已是這月訂得第三套了。”女侍者半抬眼皮兒道。

“奧，旗袍兒…。”軟軟笑了笑，指着其中一件兒道，“這件兒包起來罷。”

“白繡花兒的麼？”女侍者終於抬臉兒，“包老師不喜這般素凈的。”

軟軟笑道：“無妨。學生的一番心意，她應該明白的。”

女侍者遂笑，將旗袍兒取下，包好，遞給她道：“您刷卡麼？”

“不了，今兒出門沒帶卡，現金罷。”軟軟笑了下，拿出現金來。

“好的，您慢走。”女侍者清驗了錢，便彎腰道。

軟軟走出店門兒，用力吸了口空氣，繼而又皺起眉，往回走。

順便捎了兩瓶子酒。

…

孟尋接着電話時，手頭兒的案子方告一段落，正要往家去。

“喂？”

“孟，孟警官…嗝…。”

孟尋蹙眉，“喬小姐？”

“孟警官，殺，殺人，犯法…麼？”女孩兒的聲音酣醉，軟乎乎的，可吐出的字卻讓人不寒而慄。

孟尋怔住，“…要槍斃的。”

軟軟倏然泣道：“那、那能、能…”

“能什麼？”孟尋此刻竟極為耐心。

“能完成我一個遺願麼……？”女孩兒醉着，聲音卻似在孟尋耳邊飄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