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尋找春蘭(一)
()這天是一個月下旬的清晨,大地還在黑夜裏沉睡,小橋的母親賀嬸這時再也睡不着覺了。她從床上下來后踏拉着己有些破爛的解放鞋,慢慢地移動着身子走到廚房打了瓢涼水喝。她估摸着天要大亮還要些時,不得不又躺上了床。
她這時病了,是上半夜的時候突然頭部又痛又暈,渾身酸脹得難以入眠。起初並沒在意,她想到一生沒生過什麼大病,也許年歲大了自身抵抗力差的過。平時雖也生過感冒,那只是吃點感冒藥或者喝點煮的生薑、蔥蔸和紫蘇葉湯喝了,發一發汗就好了的。可現在採用這種辦法,這時家裏什麼都沒有,就是和鄰居借得來,深更半夜的也不方便。她希望這病睡一會就好起來,哪料後來愈發頭疼得厲害,還伴着渾身發冷,這才覺得這病非比以往了。
一座四扇三間的瓦房裏只住着她孤身一人,她這才想起兒子和女兒在身邊多好呀!老伴在生多好呀!可現在病了,只能自已強忍着。她想起身出門喚鄰居幫喊村衛生室醫生來,但幾次起身都頭暈得倒了下來。她想:喊了也是徒勞的,鄰居也都是些老年人和小孩,哪裏方便夜出喲!
雞叫了好幾遍了,病情還不見好轉,還有時伴有惡夢。賀嬸乾脆起了床硬撐了起來,從門角拿了條扁擔做拄棍走到大門前打開了大門。
大門打開了,望見門外雖然還是蒙蒙亮,但東方已露白光,看樣子不久就會大天光了。她知道“有病早治,無病早防”的道理,今日這病不但頭疼頭暈難忍,就是連開步的力氣也沒有,深知自己已沒有能力走到村衛生室診治了。她決定求助鄰居幫助找醫生來,就拄着扁擔移挪着步子走出門外。探身望了望左右鄰里幾戶后,見沒有人影走動也沒有狗吠聲,只是偶爾傳來一兩聲公雞報曉的鳴啼聲,肯定了鄰居們還在睡着。
離她家最近的是莫德堯家,戶主綽號叫“堯麻子”。因為在他六歲時生“水痘”時臉部感染了,愈后留下了一臉的小坑,自此後大人都逗他:“麻子公”。他成人後,因力氣大又有點怪脾氣,就在他的姓名中取了一個綽號,並說:“十個麻子九個怪,連那個麻子不另外。”他今年已近六十歲了,夫妻倆在家種了幾畝田,還帶着一個四歲的孫外甥和一個七歲的孫女。他待人是很好的,用他的話說:“做人就象推磨,你怎麼待我,我就怎麼待你。”以前王吉林在生時和他相交是不錯的,於今他不在了,知道賀嬸一人在家有很多不便,平時總竄門問問,一有空就或幫碾米、或幫劈柴、或幫挑水。賀嬸也多有感激,曾多次向他人提起:多虧了“麻子”倆口子咧!
賀嬸在屋檐下站了一會兒感覺雙腿軟軟的,不得不開口喊了起來:“堯麻子耶!王玉呀!”這時德堯還沒起床正當半夜睡呢!可他的妻子王玉已經起床了,這時已蹲在屋外的草棚茅廁里方便。她聽到賀嫂這大清早的喊人,肯定有急事,便忙答道:“賀嫂有什麼事喊我和麻子啊?”
賀嬸聽到王玉的問話聲,有氣無力地說:“我不舒服了,請你趕快幫我喊醫生來!”接着就“哎喲!哎喲!”地呻吟起來。
王玉用稻草颳了屁股后,急起身就要往賀嬸家趕。由於蹲得久了也起得急了,沒走幾步,突然眼前一黑頭髮暈“咚”的一聲不自主地倒了下去。
不到半分鐘,她爬將起來摸了摸頭、甩了甩手,見沒傷着哪裏,又朝賀嬸家走去。
“賀嫂,這麼早起來喊我有什麼事呀?”王玉拍打着屁股後面的灰問。
“我昨晚頭痛又暈搞了個大半夜,現在還沒見好哩!我想求你們夫妻倆喊個醫生來。”她坐在大門坎上低聲說。
“哦!我叫堯麻子去喊。”王玉說罷轉身就朝自家屋裏急匆匆地走去。
約過了五分鐘,堯麻子叼着一根最低檔的紙煙一邊咳嗽着地走了來。他見了大門坎上頭伏在雙腿上的賀嫂,急着說:“嫂子病了啊?”賀嬸聽聲抬了抬頭說:“這都幾小時了。”他上前又問:“發燒不?”於是伸手去試探了下她的前額。少頃,他驚訝地說:“這麼燙手了,虧你受的了!”於是他急忙攙護着她到床上去躺上。
他安頓好賀嬸,然後回家告訴了妻子,要她時刻到賀嫂床前去觀察病情。自已便馬不停蹄般朝村衛生室趕去。
近兩個小時村衛生室私人診所莫艷華才來。她今年二十一歲,是莫榮毅的長女,前兩年市衛校畢的業。因她父親在城裏托板車很少時回家,她就和男朋友在家開了診所,一來可照顧家人,二來也不閑着。據聽說她男朋友是她衛校的同學,比她大一歲。他(她)倆在家開診所,還在不斷地看書要考“執業醫師”呢!
她首先給賀嬸后腋窩裏插了體溫表,接着量了血壓。這血壓是正常的,可體溫屬於高燒範圍。她看了看她的舌苔和眼睛,又問了問身體有哪些不適后,就從醫療箱裏取出幾支藥水來摻合著糖鹽水瓶打起了點滴。
“伯伯,她老人家年歲大了又受了些暑和寒,正在高燒哩!我的本事治些風熱感冒還可以,其他的病症我是無力治療的,我建議還是到縣裏的正規大醫院檢查的好。”艷華坐在床沿看了看藥水點滴情況后對堯麻子說。
堯麻子丟掉已吸到過濾嘴的煙屁股,輕咳了一聲后說:“她老人家是我鄰居,她家姓‘王’,我姓‘莫’。她兒子和兒媳打工去了,女兒嫁了,就她一人在家。我是幫她的。”
艷華心裏堵得謊。心想着年輕人放着個老年人在家怎能安下身來?她為了賀嬸能在病中有人照顧,便對他說:“還是叫她女兒回來照顧!最好立即送醫院去住院治療!”
傍晚時分,小英被堯麻子喊了來。她進門見賀嬸坐在床上正用調羹盛着米粥吃,提着的心才放了下來。她飽含着眼淚親熱地叫了一聲:“媽!”后,便急步上前奪過碗來喂着母親吃。
“媽,苦了你了,你還是跟着我!你如果半夜有個三長兩短的,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小英說完眼角流下了淚水來。
賀嬸這時感覺身體舒服多了,她欠了欠身子說:“我有兒子的,哪能要女來養?人家見了也笑話。”
第二天小英和她媽吃過早飯已時過上午九時,賀嬸雖覺得身體不發燒了,但頭暈現象還沒徹底好完全。小英要她媽到縣城治一治,可她堅持着要在村裡打點針算了。小英見母親的病大有好轉了,也只好陪護着走到了嶺腳組艷華的衛生室。
艷華家今日人多,有看病的,也有來聊天的。賀嬸一到她家就有幾個年歲大的向她打着招呼,也有人問她到這裏有何貴幹?
“我病了哩!前天晚上病得不能起床了,頭暈得人象躺在磨盤上,身子冷得象冬天要蓋棉被。還是艷華女崽技術高,一針下來人舒服多了。”賀嬸微笑着答覆問她的人。
“沒死算你命大!”一個七十多歲的奶奶笑着說。
“小橋和春蘭當了大老闆了,做娘的還呆在山溝里受活罪,這是飛蛾撲誘燈――自找呢!”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說。
“人到了知天命的年庚了還一個人在家,膽子也忒大了!當心病死了老鼠挖眼珠子哩!”順美講話最直接,這時她也笑着打趣說。
“呸!呸!呸!你這個掃把星沒講一個值毛的話來。”賀嬸佯裝生氣地罵了。
無事聊天的喬海雲見小英陪伴着賀嬸來打針,無意地問:“噫!你弟媳怎麼沒來呀?她忙得看阿婆娘的時間都沒有啦?”
這句話就好象開了一鍋湯,人們嘰哩呱啦說開了。有說她有錢了,看不起鄉下的婆婆了。也有的說她在城裏過舒服日子了,哪能到你這窮山溝受苦?他(她)們說他(她)們的,賀嬸只是聽聽卻一句話也不開口。但她心裏頭是明白的,春蘭已有半年多時間沒回來過了,她聽大家這樣說就象麻線串豆腐樣――哪能提呀!
這時莫榮毅從房裏走出來,神神秘秘地問賀嬸:“小橋和春蘭生了小孩沒有?”
小英搶話說:“掃把星,花了幾萬塊就看見幾滴血!”
他知道這是她沒生成所以才罵她,便拉着小英到房間裏輕聲地說:“我有天在城裏拉板車看到過春蘭。她那天開着老闆的車撞了一輛電動摩托,賠了兩千塊錢后,老闆和老闆娘回來了。當時老闆娘繳了車鑰匙后把車開走了,春蘭當時氣着哭着跑了。認得春蘭的人都說她是老闆的情婦。”
這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春蘭的出軌行為就這樣傳進了小英的耳朵里。小英聽了后,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感到弟弟很可憐也很委屈。她要他不要對別人說,說是傳了出去不好聽。他點頭答應着,可這事哪能掩蓋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