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玉尋夫 (一)

第八章 小玉尋夫 (一)

()立冬過後,氣溫由暖轉了涼,天色也暗得早了些。村民們也沒有了以前的那麼繁忙。

剛夜,村子裏亮起了幾點亮光,這象空曠的田野里停下幾隻螢火蟲。小玉這天晚飯吃得早,洗了澡后躺在床上看起村計生專干送的《婦女健康讀》宣傳書刊來。

卧房門沒有關,她婆婆郭大嬸手裏拿着一封信走了進來。她見兒媳正在看書,就近挪了條坐在她的床頭邊,說:“小玉呀!這是德林寫回來的信,你看他說了些什麼?”

她在床上往上移了移身子,接過信看了看封面,見是德林寫回來的,便高興地撕開信封取出信箋。

信的內容不多,整隻滿滿一張。她剛打開,郭大嬸便急着要兒媳念給她聽聽,她先掃了一眼信的內容,見沒有男女私情露骨的言語,就念了起來:

玉:

提起沉重的筆來,就有滿肚子的要說,可是,我無顏說下去。因為,我有愧於父母,有愧於你。我打算今年又不回去了......

念到此,郭大嬸象在凳子上被錐子戳了下一樣,突地站了起來。氣咧咧地罵道:“這個短命鬼,太不象個人了,不把爹娘氣死,我看是不會回來的。”

小玉被婆婆反常的舉動和情緒鬧得糊裏糊塗的,忙問:“媽!你今天怎麼啦?”

她反轉身來,用腳輕掃了一下剛坐的凳,餘氣未消地說:“我和你爸年老了,再說你爸犯病這麼多年了,如果哪一天氣沒上來,孫子都沒見一眼。你們總得讓我們倆個老傢伙甘心!”而後又坐在凳子上,雙手比劃着說:“這都結婚喊七年了,按理說孩子可喊口了,可他出外打工六年多不回家,究竟是什麼東西喲!”說罷,雙手輕捶着胸口。

小玉聽了婆婆的話,再也無心看完他的信,一塊愁雲佈滿了她的臉。這個時候也不知如何來解答她的話。是啊!結婚生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如果不生,又何必早結婚呢?這不是把個把柄讓別人提嗎?婆婆的急是有她的道理的,她想在她還能行動的時候帶帶孫子,還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德林又來信說不回來了,這怎麼不使做父母的着急?想到這裏她親熱地對婆婆說:“媽!他不回來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們還年輕,現在又不準多生,何必急壞身子呢!”她話剛說完,郭大嬸火燥勁又來了,站起身來走向房門口,氣鼓鼓地說:“你們斷了哪根筋?敲攏把子合攏伴來做出這種事。”

韋老漢躺在床上聽到兒子又不回來了,老伴正惱怒地發著脾氣,他怕兒媳聽了不好受,忙叫起老伴來:“秋玲呀!你和兒媳發屁子氣喲!這都怪你家不爭氣的東西咧,哎!”他也心煩地捶打起腦門來。

這一夜婆媳各自想着心事。

常言道:“百事孝為先,無後為大。”對於農村來說,這更是一樁大事。“養兒防老,積穀防饑”,今後的生活還得靠下一代人來供養的。雖然現代年輕人淡化了生育觀念,但不管生男還是生女,總得要有一個在身邊呀!郭大嬸越想越睡不着,她推了推身邊的老伴,說:“這事不能再等了,你那王八蛋不回來,我們就叫小玉去找他。看他還能怎麼堅持。”韋老漢覺得老伴說的也在理,就隨口答應了。

小玉這一夜也想了很多。輾轉反側,思來想去,年過一年的自已已到大齡了,按照最佳生育年齡就要超過了。她想到丈夫的可恨之處,恨他的頑固與倔強,恨他竟為了自已的目標,拋家舍妻這麼多年。他們三個人肯定穿起一條褲子,抱緊一團的。婆婆動氣是有道理的,她並不生她的氣,反可憐起她來。她想,事到如今只有前往廣東尋找丈夫。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郭大嬸就起床了,做了些家務事天才大亮。她叫醒小玉,要她快起來,然後又說:“今天我和你爸有事要和你商量。”

常言說得好:“早睡早起,婆婆歡喜,”現婆婆到床邊來喊了,她自然要起來。

小玉剛洗漱完,郭大嬸就把她叫到身邊,說:“昨晚我和你爸商量過了,你去找到德林!說實話,是要你去懷孫子的,懷上后回來生,我們幫你帶着。”說話間,兩眼飽含眼淚疼愛地用手撩了撩兒媳的頭髮。

這本來也是她想到過的主意,可經這麼一說,心裏也為難起來,她想到這麼一走,不知要多少時間,公公婆婆的生活就更艱難了。她為難地說:“媽!我雖然在家沒做多少事,對你來說也是個幫手,我走了你怎麼辦?爸爸怎麼辦?”韋老漢聽了后,把她叫到床邊,說:“小玉,這麼多年己虧欠你的了,又做媳婦又做女的。我們反正都是把老骨頭了,再也不能托你們的事了呀!”

公公婆婆的話給了她的勇氣和信心。她把丈夫寄回來的信,一封一封地又看了個遍,把確切地址記在了一個小本子上。因為從沒出過遠門,一個女的只身前往又怕有不便。就找小花商量去,看她有不有去的打算。

她走到小花家,見大門已上鎖。她四處找了找並沒看見她,便到她公公莫榮林老伯家問問。

莫老漢這時正在大門口做畚箕持子,他見小玉來了就停了手裏的活。小玉向他說明了來意,他沉思了一會,說:“我兒子這麼多年沒回來,我老倆口弄不明白?你們若去找他們,我們支持!”

小玉聽了很高興,終於找了個伴。她問:“現在嫂子在哪?”

莫老漢說:“她給莫舒送冷天的衣服去了!等會可能回來了。”

小玉下午又來找過小花。可小花並不願意同她去,她說要照顧倆位老人和已上學讀書的兒子。她聽到她說的也很現實,就不再做她的工作。

她又直接到了春蘭家,她婆婆賀大嬸告訴她說:“春蘭在她娘家一個醫院裏打工去了。”她聽了,心裏想着這最後一個夥伴夢也難以實硯了,只得告辭了回去。

清早小玉就準備好了行李,臨走時與公公婆婆道了別,還說了些交代話就上路了。她怕自已初次出遠門,也不知要多久才能找到丈夫,就先到娘家去通通氣。

小玉到了娘家,己是中午時分。這時她父母都在家,她母親見女兒提着個大包來了,疑問了起來:“你這大包地提着要幹什麼呀?”她是在娘面前撒嬌慣了的,見母親這樣問,便嘟着嘴不樂似地騙說:“不要再問了,我們已經離婚了。”她母親一聽,兩隻眼睛圓溜溜地看着她,一張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突然聽了這不願意聽到的話,顯然驚得話語不知從何說起。她見母親呆在那裏象傻了似的,笑着撲在她的懷裏說:“媽!我是騙你玩的。”她聽了鬆了一口氣,責怪地說:“你都二十幾歲的人了,該當媽的人了,還象個孩子似的。”她爸從鴨棚里撿了半藍子鴨蛋來,聽了女兒說的話,先是也糊塗了,后聽這麼一說也生氣地說:“離了好了哩!老子再也不嫁你了,省心。”

她把回娘家的來龍去脈向父母說了,得到了贊同。她母親想起女婿丟下女兒六七年的光景,氣不打一處來,大罵起德林來:“混帳東西。”然後又罵他不是人兒或者是太監留胎兒,直罵得小玉想笑。小玉知道天下父母心,誰都會疼愛自已的孩子,就笑着說:“媽!留點口水養牙齒!你罵了他會今晚做惡夢的,我可問你要人的噢!”她母親見女兒偏袒女婿,疼愛地斥道:“生得賤。”

晚上,母女同睡一張床上,小玉訴起幾年來獨睡一床那種“活寡”的滋味,不覺流下傷心的淚來。女人最懂這種尷尬的生活之苦,她安慰地說:“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你這次去了后,就要把牢,不生個胖小子就不回來。”她偎依在母親懷裏,害羞地捏着母親的手臂,使她痛得大叫起來。

這天,天隨人意,不冷不熱,天空象剝了的蛋殼。陽光直照大地,給行人添加了幾分精神。小玉和父母道了別,就要急着趕到城裏搭早班車。剛出村子沒多遠,見前面村級公路上開過來一輛面的車停在村的叉路口。不久,車上下來一個六十多歲的男人,她迎面見是娘家本組的開元叔。他見小玉要進城,忙說:“這是我兒子的車,他是回城裏去的,你快點趕上。”接着,他又喊住了兒子,要他等下小玉。

人走運了撿狗屎都會掛着黃金。這車主正是她以前要好的同學,還是個本組的人。他名叫唐龍,和小玉年齡一般大。他在讀初中時,倆人總是同進同出,後來小玉上高中了,唐龍沒有考上,就沒有再常在一起。小玉考大學失利后,唐龍便乘機與她套近乎,想討得她的芳心。曾找過幾人撮合想娶她為妻。因小玉見他平時愛虛榮又油腔滑調的,始終不開這個口。為這事唐龍狠狠地罵過她。

唐龍見小玉要搭順路車,自然高興地大開車門。他把她請進副駕駛室坐定,自已再上車開起車來。

他車裏就她倆個人。他的駕馭技術還不錯,雖然車速不快,但在這種村道上開得不太顛簸也就可以了。

自小玉結婚後,他第一次這麼近接觸。他問:“你要去哪呀?”

“我要到廣東。”

“幹嗎?”

“找丈夫。”

“什麼?丈夫失蹤了?”

“不是的,丈夫打工去了,我不知道在哪裏,所以要找。”

“去了多久了?”

“六年多了。”

“從沒回來過?”

“是的。”

“唉呀!放着個美人坯不用,太可惜了。我說呀!他這種人嫩黃瓜不吃,盡吃老的。”

“你說什麼呀?聽了起雞皮疙瘩。”

“不是嗎?如果我娶了你呀!天天恨夜短。”

小玉問了她一些情況,他告訴她:自小玉結婚後,就出外在啤酒廠打工去了,四年前就做起了直銷啤酒生意,生意還不錯。前年冬天結的婚,老婆是城郊的。今年三月份生了一個男孩。車子也是今年五月份買的。

人就是這麼回事,誰也估量不了誰。平時看不上的人,量他沒有什麼能耐的人,總會奇迹般地出現在你面前。小玉在閑聊中到了城區中心。唐龍說再送一送,好事做到底,到點時,她高興地道着“謝!”他笑着又開玩笑說:“十個射,八個射,你不答應,我那敢射!”

她知道又說髒話了,沒再理會。離座下車后,無意地給了他一個笑臉。

他的思維混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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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村的留守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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