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水湖
黑水湖不過百丈大小，因其水質發黑而被李老頭起名黑水，如今湖面平靜至極，不起一絲波瀾，像面烏黑鏡子一樣，與周圍環繞它的蒼白景色格格不入，讓人莫名感到一絲壓抑難受。
李老頭走過來，腳下踢出一塊不小的石子。
咚——
石子砸入水中，圈圈波紋打破了湖面平靜，隨後在寧七驚訝的目光中，密密麻麻的光點出現在湖面各處，然後像雨點一般，無數黑色的怪魚衝出水面，伴隨着“啾啾、啾啾”的尖厲叫聲發出。
黑色怪魚的尖利嘶鳴如波紋一般，向四周擴散，寧七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向後連退幾步，運轉體內氣血，才堪堪好受一點。
“這黑色怪魚是什麼東西？”寧七詫異地看向李老頭。
黑色怪魚不過兩指粗，腦袋卻佔了半邊身體，嘴巴也是佔了腦袋一半，滿嘴的尖利牙齒，看上去猙獰而恐怖，樣子雖小，可這黑水湖裏卻是密密麻麻地遊動着，看得寧七頭皮發麻。
李老頭啐了口唾沫，說道：“這黑色怪魚應該是黑水湖獨有的凶獸，兇狠嗜血，只要是落入湖中的東西，都會這群怪魚蜂擁而上撕碎，老頭子我當年要不是留了個心眼，就要被這群該死的怪魚給啃掉半條腿了。”
說完，還憤憤地瞪了這群怪魚一眼。
寧七神色古怪，當年李老頭進山回來之後瘸了一條腿，寧七詢問他出了什麼事，李老頭神情訕訕，原來是被幾條魚給啃的。
寧七輕笑一聲，道：“那怎麼辦，魚腥草生長在湖底，有這群黑色怪魚在湖裏，怕是不易取得的。”
李老頭不滿地剮了他一眼，走到岸邊一塊巨石旁，掃開上面的積雪，躺了上去，慢悠悠道：“急什麼，老頭子我有的是辦法，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
寧七無奈，對於李老頭這般故作神秘模樣，他只能搖搖頭。
黑夜降臨。
李老頭從巨石上翻身而下，示意寧七幫他打個下手，不久就從林中拉出了十樹根枯木，將古樹上垂吊下來的藤條分成幾捆，把枯木紮成了一個丈寬的木筏，在上面點燃了火堆，推入水中。
木筏緩緩飄蕩在湖中，黑夜中隱隱有水泡破裂的聲音陸續傳來，隨後如鼓點密集般瀰漫在前方百丈之處。
藉著火堆可見周圍不斷有黑色怪魚露出水面，向著木筏擠去，火光散發在黑水上，都顯得昏黃陰冷，在三丈外就融入無盡黑暗中，使人越發感到陰森恐怖。
“這是捕魚的老辦法了，不過對付這群怪魚還得加點猛料。”
李老頭從懷中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個油膩發黑的布包，掀開布角，露出了其中凝結成四四方方的土黃色油脂，寧七目露疑惑之色，但也顯然認出了此物。
這種土黃色油脂是種名為蟻蚯的生物在晒乾、壓榨后所得，但除了味道噁心之外，幾乎毫無價值。
李老頭抓着油脂，得意地道：“這蟻蚯的作用可是我獨家首創，小子，你看好了。”
話音未落，李老頭手中油脂向前拋去，正好落進了火堆中。
呲啦聲炸起，火苗在油脂落入后突然向上躥出許高，把木堆燃燒得越發旺盛，不時有幾點火星濺射到湖中。
須臾后，火堆中冒出了絲絲詭異青煙，飄出木筏丈許后，緩緩降下，沉入水中，令人作嘔的刺鼻味道即使隔着老遠都讓寧七直皺眉頭。
青煙融入水裏，少頃，湖面卻是瘋狂涌動起來，黑色怪魚像是聞到了血腥味一般，衝過來圍擠着木筏，狠狠啃食，不時有怪魚如飛蛾撲火從水中躍進火堆，向著火焰瘋狂噬咬。
寧七吃驚望着這一幕，怪魚如波浪般衝擊着木筏，看這陣勢，湖中的黑色怪魚估計都被吸引過來了，沒想到這蟻蚯製成的油脂有這樣的作用。
李老頭把手中旱煙槍往腰帶一紮，對寧七道：“小子，快點，這火堆我看是支撐不了多久的，趁着那群怪魚沒反應過來，將魚腥草弄到手。”
寧七慎重點點頭，解下包袱，與李老頭雙雙扎進水中。
黑水湖湖水暗沉，分不清方向，湖面火光卻絲毫透不進水裏，寧七兩人進入水中后，各自取出一顆照明石，但也只堪堪照亮了周身不到一丈的範圍。
兩人只能憑着感覺向下遊動，寧七隻能看到一旁模糊發亮的光團，判斷出李老頭的位置，下沉不到百米，寧七劃動的雙手似乎抓到了沙粒般的東西，眼前激起一片渾濁，他頓時心下有底，這應該是到湖底了。
手中照明石晃了晃，示意李老頭到底了，隨後雙腳在砂礫上輕踏，在湖底搜尋起礁石來，因為魚腥草就生長在湖底礁石上。
雙手划著圈子，在這暗沉的湖水中，雙眼所望都是暗黑一片，只能憑着感覺摸索。
半響后，在身體右側，寧七右手似乎扒拉到了某樣堅硬的物質，游進細瞧，寧七心中一喜，是湖底礁石！
貼着礁石上方遊動，片刻后，一根飄蕩不定的植物在寧七眼前出現，通體烏黑，小指粗細，其上有白環生長，是魚腥草沒錯了。
他伸出兩指輕輕捏住魚腥草根部，微微一拽，魚腥草就脫離了礁石。
端量着手中魚腥草，這株足有半尺長，自根部起長有白環，魚腥草三年為一環，眼前的這株身上有三道，說明生長了九年，算是上等的魚腥草了。
寧七心中微喜，收起魚腥草，繼續在礁石中搜尋，魚腥草不會單獨生長，眼前收穫了一株，周圍也會或多或少的存在其它的魚腥草。
盞茶功夫后，他就摘得了七株魚腥草，估摸着憋氣時間快到了，向不遠處的另一個光團游去。
待靠近李老頭，瞧得他還一副興緻不減的神情，寧七扯住李老頭胳膊，手往上指了指，示意時間快到了，李老頭才與他往上游去。
待得游近湖面，寧七心中稍定，可還沒放下心來，卻感到右側一股急流猛然逼近。
急流直逼兩人衝來，以此同時，一陣尖厲嘶鳴直貫寧七耳中，悶哼一聲，寧七臉色稍白，與李老頭對視一眼，兩人皆是神色凝重。
嘶鳴聲越來越近，聲浪衝擊得寧七兩人在水中沉浮不定。
“來了！”寧七心中一緊，就見照明石釋放的光亮如被刺破的氣球一般，層層疊疊的黑色利箭已經迎面撲來。
即使在這如此暗沉的水下，寧七依然清晰可見黑色怪魚密集如倒刺般的利齒，腦袋猙獰而醜陋，魚眼珠子已經湧上一層血色。
三丈...兩丈...一丈...
“炮拳！”
寧七喉間震動，五指握緊收至腰間，手臂上赫然粗大了一圈，根根青筋爆出，身上氣血涌至右臂，猛然擊出。
只見眼前空間瞬間凹陷成一張弧面，猛張到極致后弧面中心頓時炸裂，一道無形的力量擴散而出，撲至直面而來的黑色怪魚。
啪！啪！啪！
被勁力掃過的怪魚眨眼間碎成了無數塊，鮮血瞬間在黑水中瀰漫開來。
被寧七一拳擊中，黑色怪魚撲擊之勢一阻，兩人急速向著岸上游去。
但兩人身上所帶的亮光如同引力般，在這黑色湖水中散發著灼人的光芒，湖中怪魚尖嘯着從湖中各個角落向兩人圍捕過來。
“快了！”估算着距離，岸邊觸手可及，兩人速度越發快速。
可還沒心下稍定，寧七隻覺身上瞳孔驟縮，汗毛倒豎，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充滿心神，那是只在一年前他遭遇到青麓山巨狼，拚命搏殺時才感受過的生死存亡感覺。
手中的照明石越發明亮，寧七睜大了雙眼，只看到頭頂哪是什麼湖水，只有黑壓壓的怪魚在水中漂浮着，似乎鋪滿了湖面，此刻待得寧七靠近，就有數百條怪魚激射而來，眼中滿是對新鮮血肉的瘋狂。
雙方距離太近了，寧七顧不得躲避，心中怒吼一聲，一掌拍出，翻騰的水浪瞬間拍散了近在眼前的怪魚，但還是有四五條怪魚死命地咬在了左臂上，寧七悶哼一聲，左臂微微一震，將手上怪魚震開，手臂上卻被撕扯出四五個血口，血液瞬間流淌開來。
血液瀰漫，獵物的新鮮血味像是刺激了黑色怪魚，頭頂上的魚群已經瘋狂地躁動起來。
片刻后，黑色怪魚烏泱泱地撲向兩人。
寧七神色苦澀，沒想到自己今日要葬身魚腹了。
滿臉苦笑地看向李老頭，卻見李老頭雙唇微動，似要說些什麼，寧七還沒辨清意思，李老頭已神色凝重，雙眼怒睜，右臂上衣袖寸寸碎裂，厚重的拳頭轟向了魚群。
咚——啪——
那是湖面水花炸開的聲音，李老頭的拳勢明顯要比寧七的厲害許多，衝擊而出的水柱將魚群都貫穿出了一個空白的圈子。
“走！”
李老頭雙唇動了動，寧七這次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在寧七還沒反應過來時，李老頭一掌印在了他雙腳下，令他沉浮的身子立馬加速直上，從空白水圈穿過，衝出湖面，翻滾幾周后落在了岸邊。
“老頭子！”
寧七落地的身子衝到水邊，只見湖面下的怪魚已經填補了水面空白的圈子，而後瘋狂地絞動着，不時泛起幾朵黑色水花。
寧七雙目無神，無力地坐下，但沒等他悔恨，倏而......
“劈山！斷浪！”
兩聲吶吼有如天籟之音，寧七猛地抬頭，卻見湖面攪成了一個漩渦，隨後猛然炸開一道三丈高的浪花，一個人影從浪花中躍出，斜撲而下落到了寧七身旁。
“哈哈！”
李老頭將咬在身上的一條怪魚捏死，隨手甩出，見寧七雙眼微紅的樣子，不禁大笑道：“小子，你不會哭鼻子了吧，哈哈，不過這才符合你年輕人的模樣嘛。”
說完扶住寧七肩膀，彎着腰，似笑得岔氣的樣子。
寧七羞惱，回身想反駁幾句，卻發現李老頭拍打着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地上已被吐出一灘黑血。
“老頭子，沒事吧。”寧七急忙拍撫着李老頭後背，極為擔憂地問道。
李老頭似乎好受多了，直起身子，擦了擦嘴邊的血漬，有點吃力地說道：“沒事，還死不了。”
唉！
寧七神情複雜地看着李老頭，本想勸說他退出青山，但按李老頭固執的性子，聽到寧七這麼說，非得把他踢進黑水湖不可。
“啾啾——啾啾——”
湖中的黑色怪魚堆積在水邊，扑打着尾巴，對着眼前的兩個獵物嘶鳴着，不時有幾隻怪魚跳到兩人身旁，然後被李老頭踩碎。
李老頭從環中掏出九株魚腥草扔給寧七，隨後取出煙槍點上，狠狠吸上一口后，說道：“魚腥草應該夠了，今晚好好休息吧，小子，之後就得看你自己了。”
“嗯。”想到接下來自己要面對的挑戰，回過神來的寧七也不禁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