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探花
外面不知誰家放起了煙花,遠遠的看到夜幕上炸開一朵朵顏色各異的花,喬瑛若走到院子裏,夜風吹在臉上,好歹將那燙人的溫度降下去了幾分。
她還沒想好怎麼面對崔珩,他已經跟着出來了,從後面擁住喬瑛若,耳語道:“真好看。”
他指的是煙花,喬瑛若卻莫名紅了臉,害羞地問:“我不好看嗎?”
“好看。”崔珩低低笑了幾聲,笑聲沉沉的,鑽進喬瑛若耳朵里,她像是吃了杯酒,不知不覺便醉了。
手裏被塞了東西,喬瑛若低頭一看,見是她的兔子燈籠,一雙杏眼頓時笑成了月牙。她被崔珩拉着,另一隻手裏提着她的兔子燈籠,往門外去,待出了門,喬瑛若站在一旁等,崔珩回身鎖門,巷子裏寂靜幽深,僅有的燭光籠罩在他們身上,喬瑛若心裏頭忽的一暖。
她不由叫了聲:“崔珩。”
“嗯?”崔珩回身看她,邊把鑰匙收起來,再次牽住她的手。
喬瑛若搖搖頭,她沒什麼要說的,只是方才莫名開了口,但看到崔珩清雋的眉眼,她就立刻滿足了。
燈籠只能照亮身前三尺地,其餘地方還是黑乎乎的,喬瑛若不由得抓緊了崔珩的胳膊,從巷子裏出來,外面街上的商鋪才掛有燈籠照明,但上元節,人人都往御街去,這裏也沒什麼人。
街角有專門送人去內城的馬車,崔珩雇了一輛,扶喬瑛若進去時,馬車檐上掛的燈籠晃了一下,那車夫看到她的臉,着實被驚艷到,又因認識崔珩,便問了句:“這位娘子莫非便是你那未過門的媳婦?”
喬瑛若已經進去車內,帘子垂下,她看不到外面,只聽崔珩溫雅的聲音響起:“正是。”
“好標誌的美人,這樣的才堪配你,哪裏像周婆,給你說得那都是什麼人,就說那蔣員外的閨女,大字不識一個,你是要做大官的,怎麼能娶不通文墨之人。”車夫絮絮叨叨起來:“就咱這街上,依我看,誰家的女兒嫁給你都是高攀了。”
崔珩忽的悶哼了一聲,車夫聽到抽空問了句:“怎麼了?”
崔珩搖頭笑道:“無事,張伯快走吧!燈會都開始了。”邊說邊背過手,逮住那隻敢掐他腰的手,牢牢握住。
馬車晃晃悠悠動起了,崔珩鑽進車內,笑盈盈地捏着喬瑛若的手腕,等她交代。
可喬瑛若轉着眼珠子就不看他,反倒若無其事地打量起馬車內壁。她還要生氣呢,若不是這車夫說出來,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男人被別人惦記着。
崔珩哼笑,藉著馬車的顛簸將人拽進懷裏,捏着她下巴低頭親了上去。
“一眨眼你都出孝了,這成家立業的事兒不能耽誤,今年春闈你可要爭氣。”車夫張伯閑不住嘴,邊趕着馬車邊和人說話。
也虧他開口,崔珩才放開喬瑛若的嘴巴,卻不放開她人,食指指腹揉着她被親得濕軟的唇瓣,彎着嘴角回道:“自是要爭氣考上,不然我都沒法兒娶妻了。”
聽他回聲,張伯立馬興奮起來,嘴上控制不住:“就是這個理兒,咱們這條街上也就你是個當官的料兒,王家那小子不成體統,昨兒還被他媳婦從鄭寡婦家裏揪出來,可是丟了大臉,他那媳婦也着實潑辣,尋常人竟都制不住,年前她租我馬車,我不過晚到了一會子,就被她罵了好半天,若不是家中頗有資產,王家也不會要她這樣的媳婦……”
他說得止不住,車裏的人卻沒在聽,崔珩摟着他的姑娘,再次親起來。
喬瑛若已經軟了身子,手握不住,兔子燈籠便順着裙角滾落到一旁,蠟燭轉瞬熄滅,車內霎時間暗下來,外面車檐上的燈籠泄進來絲絲縷縷的光,穿透麻布做的車簾,隱秘地落在車內人纏綿的唇舌間。
馬車隔着幾條街便走不動了,前面往御街去的路上全是車馬行人,張伯只能把人送到這兒。
喬瑛若下車時嘴巴都快腫了,羞着不敢叫人看見,一味埋頭躲在崔珩身後,等他和張伯說完話,忙拽着人走了。
越靠近御街人就越多,上元節的燈籠掛得到處都是,將街上照得亮如白晝,崔珩一直握着喬瑛若的手,將她半護在懷裏,人再多也擠不到她。
喬瑛若還在羞着,她哪裏能想到,崔珩膽大包天,竟敢只隔着一層車簾就親了她一路。
越想越不忿,手隔着衣服又在他腰間擰了一把,雖說崔珩穿得夾棉袍,但耐不住喬瑛若逮着那一層皮肉下狠手,他疼得再次哼了一聲,忙捉住她手,求饒道:“我錯了,要罰要罵隨意。”
周圍都是人,喬瑛若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只得放過他,轉眼看到已經熄滅的兔子燈籠,癟嘴道:“蠟燭滅了,你要陪我一個。”
“好,不過咱們要先找個能點蠟燭的地方。”崔珩哄她。
喬瑛若轉頭看看,人潮之外是賣吃食的攤販,醪糟湯的熱氣從人流空隙里撲面而來,她一眼就看到鍋里煮的,圓滾滾白胖胖的湯圓,瞬間饞得厲害,也不記得兔子燈籠,央着崔珩要吃。
“你吃不慣外面的東西。”崔珩說。
“我就要吃嘛!”喬瑛若不樂意,撒嬌道。
崔珩無奈,在她頭上拍拍,護着她擠開人群,在這街邊小攤尋了位置坐下,向忙得腳不沾地的夫妻要了一碗芝麻湯圓,順便借他們的燭火把兔子燈籠重新點上。
可外面的東西到底不如府里用料精,甜膩膩的,喬瑛若只吃了一個便後悔買這碗湯圓了。
她皺着臉,巴巴地看着崔珩,心虛道:“你也吃一個嘛!”
“說了你吃不慣。”崔珩早就看透了她那點小心思,把碗端過來幾下吃完了,也被膩得不行,眼睛一掃,見有賣糖葫蘆的小販,便拉着喬瑛若去買了一根。
喬瑛若以為是給她買的,伸手就要接,誰知崔珩先咬掉了最頂上最大最紅的那顆,然後才給她。
“你……”喬瑛若氣得要打他,可一隻手被他握着,一隻手又提着燈籠拿着糖葫蘆,竟沒法打。
崔珩一臉無辜地瞅着她,他發誓他不是故意的,但姑娘生氣了又不能不哄,便說道:“咱們去猜燈謎好不好?我給你贏個燈王。”
喬瑛若憤憤咬下兩顆山楂,一邊含一個,腮幫子鼓鼓的,瞪着眼睛看崔珩,還在含糊不清地說:“燈王太大,拿不了。”
崔珩刮掉她嘴角沾到的糖漬,送進自己嘴裏舔舐乾淨,也不在意旁人看到與否,眉宇間儘是自傲:“這有何難,便是不要燈王,也有別的燈,姑娘想要什麼燈我都保管給你贏回來。”
“這可是你說的。”喬瑛若吐掉山楂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崔珩。
“我說的。”崔珩在她嫩生生的臉上掐了一把,護着她往賣燈籠的地方去。
到三更天喬瑛若回府後,頭一件事兒便是讓瑪瑙把崔珩贏回來的十二生肖燈籠掛起來,還不要掛外面,非要掛在裏間,她睡覺的床前。
瑪瑙怕燈籠多了屋裏太亮,擾了她們姑娘睡覺,和碧璽一起把蠟燭都給吹滅,在床頭牽了繩子,挨個掛,就這樣還不夠,多出來的幾個燈籠掛到了衣架上。
盯着滿屋子的燈籠,喬瑛若這才心滿意足地躺下睡了。
上元一過,到了陽春四月,天暖風暢。
三月底的春闈崔珩榜上有名,今日是殿試出榜的日子,二老爺昨兒晚上便叫家丁去貢院守着,榜單一貼出來便回來報信。喬瑛若也等着消息,可一大早劉氏卻叫她過去,她當是什麼大事這麼著急,到了才知,原是劉氏擬定好了她的嫁妝單子,叫她過去看看,若是還有不足再給添補上。
喬瑛若看完足足寫了有兩頁紙的嫁妝,沒覺得不足,反而覺得誇張了些,便說:“這也太多了些。”
“哪裏多了。”劉氏不樂意道:“珩哥兒就是考上了也不過是在翰林院做個小官,他一月俸祿能有多少,你一件衣裳都要多少銀錢了,我不多給點兒,難不成讓你嫁過去受苦啊?”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喬瑛若扯着劉氏胳膊撒嬌:“我這不是怕芳兒那兒不夠,她也快出嫁了,你給我這麼多,若是給她少了,豈不是傷了芳兒的心。”
“你是嫡出她是庶出,本就不一樣,況且我哪裏會虧了她那份嫁妝,早就擬好給她看了,芳姐兒素來懂事,還說我慈悲心腸給多了,你呀,就知道瞎操心。”劉氏把單子拿過來,看上面寫得兩處莊子,心裏頭又盤算起莊上收成如何,確定沒差才放下。
喬瑛若自是相信她娘不會虧了喬瑛芳,因此放下心,飲了口茶問:“爹怎麼說?”
劉氏橫她一眼,說:“你爹讓我看着弄,他不管。”
喬瑛若撇了撇嘴,她都要出嫁了,做爹的都說不看看閨女的嫁妝單子,思及此不由說:“他倒是會躲閑。”
“躲什麼閑呀?閩州旱災,他忙着呢!”
這事兒喬瑛若聽喬績說起過,當即不敢再埋怨她爹,正想找個由頭出去,到二叔那兒問問出榜沒有,便聽到外面青雨說話的聲音,接着翠娥進來說:“給太太姑娘問好。”
翠娥是在二老爺身邊伺候的,見她來,喬瑛若忙問:“可是出榜了?”
“出了,珩少爺中了一甲探花,老爺知道姑娘等着,讓我來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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