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周歲抓鬮

第一章:周歲抓鬮

神界。

漂浮於九天之上,煙雲浩渺,無邊無際,廣袤無邊。

一個青色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從巍峨的南天門一路向里,飛越一座座金碧輝煌的仙家別院,最終在一座巨大無比的莊嚴寶殿上停了下來。

兩側的天兵手持戰戟,站得筆直,雖未目視來者,但瀰漫而出的凜冽的仙氣已然說明一切。

只見一個老道,鬍鬚花白,一桿拂塵搭在左側臂彎處,快速地往那高不見頂的大門走去,端的是少了幾分仙家的飄逸,多了一些匆忙。

進大門,再過中堂,只見金光閃閃的寶座上,端坐着兩人。還未到達大殿正中,老道已經深深做了一揖,唱道:“玉帝陛下,您可要為老道做主啊!”

寶座上一人,頭戴金冠,氣宇軒昂,一身龍袍着身,仙氣瀰漫,散發著威嚴的不可侵犯的上位者氣息。

在他旁邊,乃一女子,長袖披肩、一根七彩綬帶自胳肢窩下穿過,頭戴華髻,腳穿玄璚鳳文靴,鍾天地之毓秀,容顏絕世。

玉帝輕撫長須,慢悠悠說道:“太上老君,你不在自己家裏煉丹,跑到我這靈霄寶殿來吵吵鬧鬧作甚?”

老道直起身來,眉毛倒豎,氣憤道:“都是那狗屁廚神,偷了我滿園的仙草去做了那勞什子菜。倒是他自己解了饞,只是原答應了明年要贈與眾仙家的仙丹,確是無法完成了。”

玉帝一拍龍椅,大怒道:“真是豈有此理,小小廚神,膽敢毀我眾仙家的仙丹。來人,將廚神押來。”

“領命!”南天門外,二郎神帶着哮天犬化為兩道黑色匹練,再回來時,三叉戟前已經押着一個人,除了眼珠子亂轉,渾身動彈不得,顯然是被施了定身術了。

“廚神,你為一己之私慾,盡毀太上老君仙草,即是毀眾仙家仙丹,可有話說?”

被羈押之人聞言,雖然渾身不得動彈,但眼裏的不卑不亢的氣息宛如噴薄而出,毫不畏懼玉皇大帝的威嚴。但見他身形挺拔,一身白衫一絲不苟,濃黑的長發垂順腰際,端的是一個翩翩佳公子形象,絲毫不像人間的廚房師傅那般肥頭大耳。

雖然身體被仙術禁錮動彈不得,卻口能言語,說道:“回稟玉帝,仙人雖然不需常進五穀,但從每一期的蟠桃盛宴即可看出,仙人對於美食,亦是有無窮無盡的追求的,小仙追求味之極致,並無過錯。”

“好個伶牙俐齒的廚神,你若無錯,便是我錯了?是我眾仙家錯了?”太上老君氣急敗壞道。

“你亦無錯,我亦無錯,大家都無錯!”廚神瞥了一眼太上老君,不緊不慢地說道。

太上老君被他一張巧嘴說得張口結舌,只能舉着右手指着廚神“你……你……你……”個不停,嘴唇都顫抖了,卻也找不出該用什麼話去罵。當真是被欺負到無話可說。

玉帝也懶得聽他們爭吵不休,一錘定音道:“廚神,你即便有天大的理由,也改變不了你為滿足自己口腹之慾,至眾仙家利益於不顧的事實。你毀太上老君萬年仙草,使諸位仙家的仙丹毀於一旦,損失重大,輕饒不得。故此,貶你下凡間,百年內不得重返天庭,嘗遍人間險惡疾苦,扶持人間美食正道。”

“什麼?百年?那不是人間千年?我不服,我不服啊……”

剛才入殿時的佳公子的形象瞬間破碎,倒向是潑皮無賴一般掙扎哀嚎。笑話,那可是一千年啊,在人間得投胎多少次啊?

只是,還不等他繼續撒潑喧鬧,玉帝屈指一彈,一道仙光射出,剛才還吵吵鬧鬧的廚神,頓時成了一座不朽金身,而靈魂已經流星趕月一般墜下人間投胎去了。

人間。

龍湖山莊,正中央的2號別墅內,一大群人正圍在一起,男女老少皆有,卻都不說話,一個個神情緊張地盯着中央沙發上的一個虎頭虎腦的小胖墩。

在小胖墩的面前,擺着十幾樣各不相同的東西,玩具槍象徵從軍,大印象徵為官,書本象徵著從文,元寶象徵從商,算盤象徵著理財,挖掘機象徵地產……

是的,這像是在做一場叫做“抓鬮”的儀式。

所有人都緊張地看着這個白白胖胖的小胖墩,以唐家的億萬家財,若他以後從商,不管是子承父業還是另立門戶,都可以得到大力支持;若想從軍為官,也能得到很多隱藏在背後的勢力的助力……

這就是生在富貴之家的優勢,起點永遠比普通人家的要高出太多太多,他們手裏掌握的資源,又豈是鄉野村夫可以比擬的?

小胖墩一會兒看看玩具槍,一會兒看看大官印,一會又被金閃閃的金元寶吸引,偏偏他就不把任何一件東西抓起來據為己有。

他看得不亦樂乎,在眾多玩具之間爬來爬去,倒是急壞了站在一旁圍觀的父母親人。隨着他的爬動,他們一會兒大氣不敢出、一會兒拳頭緊握,一會兒心提到嗓子眼兒,真是被折騰得夠嗆。

由此,也顯示出他們對這個儀式的緊張與在乎。

“轟隆!”

好端端的夜晚,陡然間雷聲大作,震得人們耳根發麻,粗壯的閃電,宛如從天上插入地下,足足照亮大半片黑漆漆的夜空。

屋裏的眾人不約而同地齊刷刷朝屋外望去,亦或是被劇烈的雷電吸引,又或是在心理暗罵一句這變化多端的鬼天氣。

卻是沒人注意到,剛才還笑哈哈的小胖墩,此時竟然出現短暫的獃滯,等他們再度回過頭圍觀他時,又恢復了正常。

“家主,我剛燉好的雞湯,剛才被這打雷聲一咋呼,讓我打翻了。”

一個小保姆,左手抓着圍裙,右手抓着湯勺,慌慌張張地跑上前來彙報,那戰戰兢兢的低着頭的模樣,不敢抬頭看人,恨不得把頭藏進胸前的圍裙里去。

“翻了就翻了,你別吵着我的寶貝兒子,去打電話,叫東福酒樓把他們的招牌湯送過來幾煲,叫他們記賬上月結,你看着辦。”

當中一個男人,一張方形臉,額頭高闊油亮,粗壯的短髮根根挺立,寬眉毛,一雙大眼炯炯有神,鼻樑堅挺,下顎寬闊且微微斜向外突出,整個人散發著一股開拓性的銳氣。

此時話一出口,整個廳堂都瀰漫著一股威嚴的氣息。

這個聲若洪鐘氣勢威嚴的男人,除了是一家之主還能是誰?

而且,他和沙發上的虎頭虎腦的小胖墩頗有幾分相似,想必他便是小孩兒的父親了。

“是,家主。”

小保姆怯生生地回答,雙手拎着圍裙就要轉身離去。

男主人雖然威嚴,但從未毫無理由地打罵過她,更沒剋扣過她工資,但她就是怕他。

只是,還未等她轉身走人,剛剛還在猶豫不決的小胖墩眼裏閃過一道金光,像是見到了他非常感興趣的玩具似的,咿咿呀呀地朝着保姆爬過去。

“糟了!”現場大多數人的在心底里齊齊一聲哀嚎。

男人當機立斷,直接伸手推在小保姆的後背上,聲音中帶了幾分火氣:“誰讓你跑進來,走,趕緊走!快給我出去!”

小保姆頓覺得委屈無比,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在背後大手的推動下,快速地躲進廚房。

“哇……嗚哇……”

小保姆的身影剛從客廳消失,嘹亮的哭聲頓時響徹整棟別墅。

“完了!”男人在心裏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齊刷刷地看向這個當家做主的男人,似在的等他做最後的決定。

在場的每一個人,對這個家族的興衰史都能如數家珍。

百年前,唐家先輩由餐飲行業起家,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唐家因為樂善好施,接濟了眾多落魄的社會名流文人才子,而獲得廣闊的民心。即使在戰火紛飛的年代,不斷更換的侵略者和掌權者對唐家也是禮讓三分。這種資歷,成為和平時期唐家崛起的重大助力。

隨着解放到來,唐家在諸多人士的幫助下,在餐飲行業迅速復蘇,特別是在自由經濟和改革開放時代迎來了大發展,可以說是畫圈圈的金手指畫到哪裏,唐家的生意就做到哪裏。

只可惜,除了創始人之外,唐家再無美食天賦的子弟繼承衣缽。隨着老輩一個個安享百年,也就沒有了繼續發展的動力源。而隨着時代的進步,人們對美食的追求又逐步往更高層次發展,原有的菜式已經無法滿足饕餮們對美食的追求。

在時代的快速進步和美食的銳意創新背景下,一家家具有創新精神的餐廳如雨後春筍般成長並擴大,裹步不前的唐家餐飲最終被擠到了歷史的邊緣。

在這樣內憂外患的環境下,唐家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敗,原有的市場被環伺的群狼瓜分殆盡,可謂是成也餐飲敗也餐飲。

直到他們這一代,當時年僅18歲的唐建業,在他爺爺臨終前接過重擔,頂着前所未有的壓力和懷疑的目光,走上了大膽革新的道路。也是他,提出了“棄食從醫”的宏大規劃,力排眾議,傾全家族之力,經過十多年開拓發展,才有了如今遍佈全國的醫藥醫療行業的生意。

從輝煌到衰敗再到東山再起,期間耗費了整整三代人的嘔心瀝血。

現在好不容易才站穩腳跟,難道說,他的兒子又要回到飲食江湖,去做一個廚子嗎?

所有人都陷入沉思,等待着家主的最後抉擇。唐建業眉頭緊皺,雙拳被纂得發白、顫抖。

嘹亮的哭聲還在繼續,時而高亢時而低沉,抑揚頓挫連綿不絕,似是要以他弱小的一己之力,穿透所有人的耳膜,征服所有人的心。

小孩子還不會說話之前,哭聲就是他唯一可用的武器,也是他最強大的武器。

倘若沒有這哭聲,整個大廳必定會落針可聞。

“罷了!罷了!”

唐建業痛苦地閉上眼睛,再睜開,鬆開指關節已經發白的拳頭,轉頭對身旁挽着他臂彎的貌美女子說道:“你去廚房把湯勺拿出來吧!”

“老唐……”

紫色打底,白花刺繡的旗袍開到大腿處,小腹平坦順滑,腰身纖細弧線優雅至極,將她的玲瓏身段襯托得纖毫畢現。絲毫看不出她在一年前才生過那個沙發上哇哇大哭的大胖小子。僅僅只是略施粉黛,繪了彎彎的柳葉眉毛,便讓她整張臉都有了一骨仙女下凡的氣質,成為這個大廳里最美的風景,與唐建業的威嚴霸氣相得益彰。

好一個優雅端莊、溫婉賢淑的古典女子。

她便是林泓儀,沙發上哭嚎不休的小胖墩的親生母親。

唐建業低喝一聲:“無需再說,馬上去!”

林泓儀也不再自顧一家之主母的身份,去廚房取了湯勺,洗凈擦乾,這才小心翼翼地放在哭聲嘹亮的小胖墩面前。

湯勺剛一放下,小胖墩頃刻間不哭不鬧,使出吃奶的力氣,三下兩下爬過去抓在手裏,像是得了絕世珍寶一樣,咯咯地大笑起來。

至此,已經無人懷疑,這個原本要繼承偌大家業的家主長子,怕是要背離家道中興的美好願望,去當一個廚子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憂則必有人喜,唐家那麼大一塊蛋糕,總有人懷揣着私利之心覬覦。在唐建業身後最遠處,就有這麼一個人,嘴角偷偷露出了得意的笑。

小胖墩的抓鬮儀式,以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結果結束了,不管其他人怎麼想,小胖墩自己絕對是最開心的一個。

儀式結束,晚宴也就隨之正式開始。

唐建業作為一家之主,理所當然的坐在主位。而他的左右分別是他的大哥和三弟。

大哥從政,常年在長江以北的省份任職,為家族的醫療事業在北方的發展鋪路搭橋,是當之無愧的領路者,又是穩定市場的堅強後盾。

三弟雖然沒有大哥的政治天賦和二哥的統籌管理能力,但是在前線開拓市場卻有着獨到的能力,是開拓西南市場的最大功臣。

雖然不是世界五百強,甚至還不是國內二十強,但是唐家在全國的影響力,已經不容小覷。

這個不大不小的家族,雖有主次順序之分,卻並無女人不能上桌的古老迂腐規定。

對於極具創新精神的家主唐建業來說,這些繁文縟節本就是應該廢除的東西。我們要繼承祖先的優質文化,但不代表要把所有迂腐的過時的東西也照搬來。

唐建業的身邊,坐的自然是那溫婉如玉的夫人林泓儀,在她身邊還有一個約摸6歲的小女孩,而小女孩的懷裏,正在抱着今天的小主人公唐墨。

才剛剛滿周歲的唐墨,可不會知道這是多麼嚴肅的家族晚宴。他只管拿着自己得到的新玩具——湯勺,咿咿呀呀地玩着,時而砰砰砰巧幾下桌沿,時而耍出一招“天外飛仙”,折騰得抱他的小姐姐驚嚇連連,偏又捨不得把這個調皮弟弟交給保姆。

東福酒樓的送餐員,總算在晚飯開始之前,把他們的招牌湯給端了上來。

唐家別墅地處國土南邊的桂省,此處別墅更是距離海岸線兩百公里都不到,這正是吃海鮮的好季節。東福酒樓的招牌湯之一,便是大大小小酒樓都會做的車螺芥菜湯。

同樣是車螺、芥菜作為主料,卻唯有東福酒樓的湯,成了老饕餮們食之不忘的經典。此種秘技,怕是只有東福酒樓的當家主廚,方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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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神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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