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於母偏重弟弟于小偉，於芳芳從小就知道。因為於母除了六個姊妹，沒有兄弟。外婆沒有兒子，在那個年代受了不少閑氣。外婆也曾經拿自己的女兒去換別人家的兒子，但是都被外公阻止了。外公去世后家裏沒了頂樑柱，生活一落千丈，特別是家裏還有五個未出嫁的女兒，那段時間外婆帶着五個女兒一到晚上就抹眼淚。已經出嫁了的大姨和二姨，因為沒有了外公，又沒有兄弟，在婆家也是被婆家人百般刁難，受了氣回到娘家，外婆只能是把女婿數落一頓，替女兒出出氣。看着女兒被打的青紫的胳膊，只能和女兒一起抹眼淚：“要是你有個兄弟，定會給你出口惡氣，母親我上輩子沒做什麼好事，生的兒子都早夭了，害得我女兒都跟着受罪，是母親對不起你們。”後來大姨二姨受了委屈也只自己忍着，不再告訴外婆，讓外婆跟着傷心。沒了外公，又沒有兄弟的於母和其他六個姊妹很爭氣，雖嫁的人家起初日子都不好，但姨媽們硬是把這窮日子過成了富日子，最後讓村裏的人都豎起了大拇指。都羨慕外婆雖沒有兒子，但過得比有兒子的人都好，還是生女兒好。但是好強的姨媽們都有一個弱點就是那便是十分偏愛自己的兒子。

在於芳芳家，每次吃飯的第一碗飯便是弟弟于小偉的，好吃的好喝的也必然是于小偉第一個吃。于小偉可以自由自在的玩，而於芳芳則必須在吃完飯後洗碗刷鍋，收拾屋子。於芳芳反抗過很多次，但每次都是以慘烈的打罵結束。為此於芳芳不但從小形成了倔強叛逆的性格，也讓她與于小偉的關係勢同水火。到了初中，於芳芳更加叛逆，與弟弟和母親的關係更是降到了冰點。有一次，因為於芳芳下午放學晚，沒有去奶牛場買牛奶，於母當即把於芳芳訓斥了一頓。於芳芳氣不過，跑去把于小偉罵了一通，於母一看自己的寶貝兒子受了欺負，立馬拿了掃帚來打於芳芳，挨了打的於芳芳一下急了眼，竟然跑到了她們家附近的派出所去報警抓自己母親。這讓於母好一陣哭天搶地，女兒大了，翅膀硬了，無法無天了。從那以後，於母對於芳芳更是厭惡，在親戚朋友那裏更是把於芳芳說的一無是處。有一次表姐王娟冷不丁的問於芳芳：“你打六姨了。”氣的於芳芳差點吐血。

因為這些，於芳芳在學校里更是不與男生相處，對男生恨之入骨。班裏的男生也不好招惹於芳芳。直到初三時，班裏轉來了一個男生叫周宇。周宇和班裏其他男生不一樣，對女生說話總是溫柔又很有禮貌，來班裏一個禮拜就受到很多女生的喜愛。

周宇第一次和於芳芳說話是向於芳芳借歌詞本。那時候於芳芳最大的愛好就是抄歌詞，特別是和母親吵完架感覺孤獨無依的時候就會用抄歌詞來緩解這種心情。所以於芳芳的歌詞本里的歌是最多的。那是一個冬天的午後，下午第一節自習課下后，大多數同學都自由活動去了。於芳芳趴在桌子上正在想着中午和母親吵架的事情，懷疑自己可能不是母親的孩子才會被區別對待，想到這，於芳芳不進潸然淚下。正在這時，一個溫柔好聽的男音響起：“於芳芳你好，我聽同學說你的歌詞本歌曲很全，可以借我抄歌詞嗎？”以往只要是男生向她借東西，於芳芳可能頭都不會抬就直接拒絕，更何況她今天心情超級糟糕。但是那天她破天荒的沒有拒絕。可能是那個溫柔的聲音一下溫暖了她的心，讓她顧不得擦眼淚便抬起了頭。她抬起頭映入眼眸的是一雙微笑真誠的臉龐，於芳芳第一次這樣認真的看一個男生，竟看紅了自己的臉。於芳芳忙拿出自己的歌詞本給了周宇。這讓周宇一下成了班裏的風雲人物。周宇是第一個借到了於芳芳歌詞本的男生，這在以前完全不可能。

後來周宇與別人換了位置坐到了於芳芳那一組，成為了於芳芳的組員。每次於芳芳檢查課文和概念背誦的時候周宇總是拖在最後一個，只為了和於芳芳單獨相處。於芳芳知道周宇喜歡自己，也知道自己喜歡周宇，但因為那麼多年對男生的憎恨和抵觸，讓於芳芳不知該怎麼和這個男生相處。只有每次檢查課文的時候，於芳芳低頭聽着，周宇背着，有時候周宇突然停了，於芳芳便抬頭看他，總是看到他溫柔微笑的看着自己，這時候於芳芳心裏就像吃了蜜一樣甜，與周宇微笑對視。

班裏舉行元旦晚會，周宇特意搞了一個抽新年賀卡的節目。全班同學都準備了賀卡並且編了號。元旦晚會結束的時候每個同學抽號，然後拿着號去班長那裏拿那個號碼所屬的賀卡。那天於芳芳拿到了周宇的，周宇拿到了於芳芳的，於芳芳明白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的巧合。心裏暗自高興。周宇優秀，於芳芳知道，其他女生也知道。後來有小年級的女生來找周宇，與於芳芳關係最密切的好友萬青也告訴於芳芳周宇在追她。

於芳芳天生有一種不安全感。於芳芳不想讓自己變得難堪，也沒有給周宇解釋的機會便和周宇從此不相往來，弄的周宇不知所措。這段初戀也不明就裏的夭折。

很多年過後於芳芳一想起這段感情就不免心酸。因為母親偏愛兒子，於芳芳便憎恨于小偉，憎恨所有男生。也就對男生有了偏見。對周宇也就產生了不信任感。在感情上於芳芳有嚴重的不安全感，在她越來越往後的人生中更加明顯。

上了高中，於芳芳雖然不在與男生勢同水火，但與男生的相處依然冷冷冰冰，班裏的男生背後都叫她冰美人。老師也曾經給她調過幾個男同桌，但最後都被於芳芳冰冷的表情和兇狠的眼神給嚇走了。

上大學時於芳芳雖慢慢的消除了對男生的不喜，但也是從不和男生主動交流。不過有男生主動和她說話時她倒也能和人家閑談說笑幾句。算是比起以前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但是與弟弟于小偉的關係依然緊張。上大學後於母反而會給於芳芳經常打電話噓寒問暖，到底是突然離開了自己去了那麼遠的地方上學，心裏還是有諸多擔心。於芳芳反而有些對於母疏離。

高考成績出來后，於芳芳考的不是很理想，從網吧出來后，明明是炎炎的夏日，於芳芳卻感覺周身冰冷，需要穿件羽絨服才能抵禦這浸入骨髓的冷。於芳芳恍恍惚惚的走在大街上，迎面撞到了表姐宋蓉。宋蓉拉住於芳芳說：“六姨再找小偉呢，你見小偉了嗎？”

於芳芳搖搖頭說不知道。

宋蓉看於芳芳臉色蠟黃，神情恍惚，手也異常冰冷。忙打電話給六姨說了於芳芳的情況。

沒想到六姨根本沒關心於芳芳，反而說：“你趕緊給六姨去把小偉找到，小偉心重，這次沒考好可以下次在考，他可千萬別出什麼事，他要有什麼事我就活不成了。於芳芳是個心大的，別管她，她出不了什麼事。她要是真出了事我還少個負擔呢。”因為手機開了免提，聽到六姨這樣說，宋蓉尷尬的看着於芳芳，於芳芳聽到這話對宋蓉笑了笑說“沒事，姐。你去找小偉吧。我媽一直不是就這樣嗎，我都習慣了。”

宋蓉一向知道六姨不喜於芳芳，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不喜。

於芳芳知道，如果自己成績不佳，就會被於母就在本地上一個不要學費的師範院校。就要走於母給她選好的路。其實當老師也挺好。但那時於芳芳只想着能離開這個家，離的越遠越好。後來她花了一番心思填了一個外地的學校，雖然因此被於母當著外人的面狠狠扇了一個耳光。但總算如了自己的願，遠離了那個家。於芳芳以為離開了那個家就會好點，但是無盡的孤寂與落寞始終伴隨着她，她的心就像是無根的浮萍一樣，飄來飄去。

於芳芳知道自己內心深處一直渴望親情，但自己對於那個一直像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