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語
每天下班后,我都不知要去哪裏。我買了一些歌碟。父親的房子裏有電視和dvd,我把那些碟放進cd機里聽歌,那些歌都很悲傷,聽着聽着我就流下了眼淚。我多盼望有個人來陪陪我。我還很敏感,每次出門都感覺別人在我身後竊竊私語。戳我的脊梁骨,我想她們一定在我背後說;看那個女人離婚了。
這套房子是父親單位分的,父親的一些同事我小時候見過,現在他們大概也還認識我,因為我跟父親長的很像,我想他們是不是也知道我離婚的事情呢?我常常躺在沙發上,覺得我好丟人。有時一下午都不吃飯,我想就這樣餓着,是不是會餓死呢?過了幾天我感覺頭昏眼花,又去買了兩條鯽魚燉上吃了。
那天在路上,我碰到了表姐,她邀請我去她家裏。我跟表姐關係一直很好,小時候我們一起在外婆家長大。表姐比我大一歲,現在還沒結婚,也是情路坎坷。去了之後,感覺很好,三姨對我也很客氣。可是我自己避諱,我是個離婚的女人,或者說寡婦。人家的閨女跟我在一起玩會倒霉的,或者說感情會更加的不順。還是少去為好。
我走在路上看到那些拉着孩子的人,或者兩口子邊走邊談話的,感覺她們都好幸福,她們都知道要去幹什麼,她們忙忙碌碌,多好,只有我不知道該去幹什麼。我像個孤魂野鬼似的遊盪着,很想回家又不敢回,鄉下的人更是非,眼睛更毒,父母呆在那裏大概也是很難受。估計我離婚的事情已經成了我們村子裏茶餘飯後的談資。
上次姐姐來看我說:父親去上寺,有個鄰居問他:你丫頭離婚了,父親沒吭聲就走了。外公也打電話問母親:我是不是離婚了,他所在的寺上有人給他說:你孫女離婚了(我小時候在外公家裏長大)。因為沒有聽母親說,他打電話證實一下。我離婚的事情好像一夜之間傳遍了大江南北。
這樣我更不敢回家了,我害怕流言蜚語,害怕成為別人的焦點。我喜歡城裏人的冷漠,冷漠讓我覺得安全。母親從不在鄰居面前說什麼,可是鄰居們並不放過母親,她們見了母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忍住問,你家小紅離婚了。母親只說:嗯,別的並不說什麼。鄰居就訕訕的走了。她們想聽細節,想聽我為什麼離婚。是不是結婚五年沒生孩子被人休了。再或者是被男人打了。要都不是就是我的不對,是我出軌了,偷人了。
農村的生活太無聊了,她們需要這樣的談資來豐富她們的生活。從母親這裏得不到什麼消息,她們就猜測,就從別的渠道打聽。終歸是有問題才會離婚,她們想把問題搞清楚。也有人為沒有孩子離婚的,我結婚五年流產三次。第一個孩子剛結婚就有的,剛有我就感冒了,婆婆的廚房很冷,我呆在冰冷的廚房煮飯就感冒了。醫生建議流產,就流了。之後就是阿強常常喝酒。過了一年多,我有了又流了。
那時我的身體很瘦,只有九十斤。身體沒有抵抗力。每次一懷孕就請假,呆在家裏萬分的小心,可孩子最終還是流了。第三個孩子流掉后我就帶了環。因為那個時候我已經決定離婚了,不想再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母親說;沒生過孩子的女人不能帶環,怕以後不能生孩子了。
為了保護我自己,我只能帶環,每一次流產都讓我元氣大傷,非常恨這不公平的事情,享受的是男人,受罪的是女人。公公那個時候還說:也就是他們家沒錢,要是有錢的家裏,像我這樣五年不生孩子早就被離掉了。我被人猜測因為不生孩子被休掉也很正常,誰家都不願斷後啊?
呆在屋裏太無聊了,我就去沖了張卡在網吧上網。那個時候上網還是很新鮮的事情。我註冊了qq,在網上跟人聊天。網上的人很多。在現實里我大概很老了,可是在網上,我還很年輕,長相還算漂亮,加我的人很多,還有網友喊着來看我。每天上網,都看到有個網友在線,他說話很溫柔,還問我要了電話,說一定要來看我。後來他告訴我他才18歲。我說:你太小了,他說:他不小,已經工作了,都拿工資了。
我說:那你好好工作吧,我比你大好多,我們是有代溝的人。可是他依然不放棄,每天擱兩三個小時就給我打一通電話,真不明白他那裏就那麼多的話跟我講,也算是我無聊生活的一個慰藉吧。跟他講着話才不會覺得屋子那麼空曠,不會整夜整夜的失眠。
後來又認識一個網友,他堅持要追我,要跟我找對象,還說要來看我。我看他長的不怎麼樣,不想見他,可是他很執着,他說:你不見我我也要找到你,你不是在商場工作嗎?我去所有的商場找你。看來他是玩真的,我們只不過在網上聊了幾天他就愛上我了嗎?還是看我長的順眼愛上了我。
我真的不想讓他來,看他那麼熱情我又不忍心拒絕,我決定對他坦誠相告,我告訴他,我離了婚。他沉默了很久。我想完了,離婚不僅在現實里受歧視,在網上也被歧視。過了很久,他才說:你這麼年輕就離了啊。他說:我還是想見你一面。沒有再提找對象的事情。後來就不了了之了。只有那個18歲的男孩還一如既往的跟我聊天。我說:你還小,他說:我不小,男人會做的事我都會做。我說:我比你大九歲耶,他說:年齡不是問題。我說:我都離過婚了,他說:我不在乎。我說:我都快被你感動了,你要是再老一點多好,那樣我真的會考慮你。你不在乎,你媽會在乎的。小姑娘那麼多,你何必在我這顆歪脖樹上弔死。他說:姐,我說的是真的,我說:現在或許是真的,但是十年後,當姐滿臉皺紋,看着像你的媽時,你就會後悔的,現在你還小,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懂。他說:姐,你太絕情了,你連我的面都沒見,就這樣說,見了我,你一定不會這樣說。你這都是經驗之談,別以為我小,我就不懂,我經歷事情不必你少。我哈哈大笑,我說:難不成你也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