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01 CHAPTER.03

VOL.01 CHAPTER.03

-訓練-

訓練很快就展開了。第一課就是站軍姿。最簡單最基本,卻也是最難的,立正。

在猛烈的日頭下,陳天禾手下的全體新兵擺出立正的姿勢,開始接受第一個考驗。

如果是一般的訓練的話,那麽也許就到此為止,先讓新兵站上幾小時,接下來是各種軍姿,隊形變換,跑步與體能訓練等,不需多作其他解釋。但是對於眼前的500人,喔,應該說501人,張笑也加了進去。對於這501人,陳天禾並不打算只把他們訓練成士兵。這批人全都黃管家特別挑過的,都有相當學識,也有足夠的覺悟與意志,是當兵的好苗子,陳天禾打算把他們訓練成士官乃至於士官長。為此他除了告訴這些新兵該怎麽作外,還必須進一步告訴他們為甚麽要這麽作。雖然在這時候教學會分散他們的心思,影響站軍姿最重要的目標,對於意志的磨練。但這還是必要的,至少在陳天禾的練兵法中來說是如此。

「你們要記住,所有軍人的基礎就是步兵,或者嚴格的說,步槍兵。」陳天禾開始解釋了:「不管你以後被分到哪個兵科,譬如炮兵或是騎兵,或者其他什麽單位。在這之前你必須完成最基礎的訓練,成為一個合格的步槍兵。分兵科以後的訓練那是以後的事了,是額外加上去的。也就是說,凡軍隊中人,即使只是一個文書,或者是搬炮彈的,只要拿起步槍,就應該也必須要能夠進行作戰。當然,軍人裏面最大部份的人就是步槍兵了。而陸軍任何任務都離不開步兵。因此,步兵就是戰場之王。」

「你們可能會想,要打仗,要當兵,只要能拿得起槍,能把槍對着敵人扣板機就行了。」

「但是這是錯的。只能做到這一點的人,是山賊,土匪,武裝暴民。無論如何不會是士兵。」

「士兵的第一個要求,是紀律。必須要無條件服從長官命令。其次是意志和毅力,必須要有能兼持下去的精神。為甚麽呢?因為士兵這種職業,從根本上是完全違反人性的。在眼前刀光閃爍,子彈橫飛的情況下,但凡有點理智的正常人,就不會衝上去冒險。可是作為士兵,長官命令你前進,你就必須前進。哪怕前面是刀山劍海也是如此。」

陳天禾一邊說明,一邊緩步繞着部隊踱步,檢查着個人的軍姿,偶爾用教鞭修正一下一些人的姿勢。

「為甚麽要這樣?因為沒有士兵衝鋒前進,戰鬥就不會獲得勝利。而所謂的中華的復興與崛起,所謂的引領國家民族從幽暗走向光明等等,甚至所謂保的保護父母妻兒等等,都會成為空言。」

「因此,最基礎的新兵訓練,就是要讓新兵害怕長官甚於害怕敵人。這樣他們才會服從命令向前沖。這樣的士兵就是合格的士兵。如果你能訓練出這樣的士兵,那你就是一個合格的士官或軍官了。」

「如果只是一般士兵,那麽這樣就可以了了。目前世上各國大部分的士兵都是如此。」

「但是,我要不是一般士兵。我要的是精銳戰士!」

「要訓練精銳戰士,光這樣是不夠的。」

「即使一名士兵害怕長官甚於害怕敵人,一旦敵人過於強大,那麽他一樣會崩潰。因為說到底,他雖然害怕長官甚於害怕敵人,但是在內心深處,他還是會害怕敵人,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真正的精銳戰士,除了嚴格訓練外,更重要的是具備了完全的精神意志的武裝與磨練。經過這樣的調整,他對敵人,甚至對生死本身的恐懼已經消失。嚴格來說,他已經可以在他選擇的時候,通常是進入戰鬥的前一霎那,將恐懼從心中完全排除出去,專註於戰鬥,並因此而獲勝與生存下來。」

「這樣的戰士,才是真正的戰場之王。他們縱橫戰場,所向無敵。他們會勝利,也許會陣亡,但卻決不可能被擊敗。這樣的戰士已經達到至人的地步。」

「所謂橫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那些暴民,山賊,北洋兵等,就是橫的人,正規步兵就是愣的人,而精銳戰士,就是不要命的人。」

「因此,一般士兵訓練,着重在紀律、體能、戰技與毅力的磨練。但是精銳戰士訓練,卻是在完成一般士兵訓練的基礎上,加入信念與意志的磨練。信念與意志才是關鍵。有了這兩者,精銳戰士就是在平時也會自行將其他訓練貫徹到底,無須他人督促。因此戰力也就能夠自然維持。」

「而如果能再更進一步,如果一個戰士能將精神隨時隨地保持在這種無憂無懼,忘生忘死的狀態,那就達到真人的等級。在軍人的位階里就被稱為戰神。」

「因此,信念與意志,才是精銳戰士的唯一根本。」

「這就是士兵的戰場哲學。」

陳天禾沒有說出來的是,從這個理論外推,就是未來自律AI機械人必然取代人類士兵的結論了。當然這種情況在未來百年內出現的機會不大。可惜啊,他心想,如果我穿到2216,也許就有機會見識機械人大軍了。

「士兵的根本核心價值就是意志,所謂練兵所要磨練的就是這一點。有了鋼鐵般的意志,那麽體能與戰技就只是時間的問題。任何身體健康的人,只要投入時間與金錢,必然可以練出足夠的體能戰技。但是堅強的意志相對而言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了,特別是要達到真人的地步,極為困難,也許一生都不會有所成就。然而,將意志磨練到至人的地步,卻是做的到的。當然這也得看訓練的方法和條件而定。而你們現在站的軍姿,就是磨練意志最簡單最初步的方法之一。」

「其他還有一些關鍵性的方法,以後我會一一教授給你們。你們要好好記住,因為這將成為你們一生中最大的財產。」

「成為精銳戰士。作為士兵,就要以這個為目標。這並非只是為了將軍的勝利,而是能達到精銳戰士的等級,你在戰場上生存下來的機會就能提高很多。就憑這一點,你們也要儘力朝這個目標努力。好了,大家稍息,自己到旁邊的水壺去喝水。半小時後在這裏集合。」

一陣紛擾過後,幾個新兵推推嚷嚷地走了過來。其中帶頭那人有點吞吐地問道:「團長,我們想請問,你是哪種戰士?」

陳天禾望着這個青年小兵笑道:「我嗎?我算是精銳戰士位階。」

「那麽我們也能達到這個地步嗎?團長?」

「自然可以。我以前就是干這個吃飯的。只要照我的規劃來進行訓練,三個月你們就可以成一般步兵,六個月就可以成為精銳戰士。當然,其中有幾個坎要過,不過有我在,不是什麽大問題。來,大家集合,我們繼續進行下一階段的訓練。」

※※※

在陳天禾的帶領下,士官團開始跑步鍛鏈臂力、腰力、腿力、耐力與肺活量,他們作掌上壓鍛鏈臂力與上身,他們作仰卧起坐鍛鏈腰力。他們在中午的太陽下站軍姿,並在下午學習構工挖掘散兵坑、戰壕與建立掩體,鍛鏈全身諧調能力。他們學習使用摺疊工兵鏟、十字鎬與匕首進行近身戰鬥,這是在取得槍械之前他們所能掌握的唯一戰鬥方法。但是這種戰鬥簡單有效,特別是以數人為小組的近身格鬥,更是兇狠無比。

陳天禾手把手地教他們。任何動作上的失誤或遲緩,都會遭到他無情也是唯一的懲罰――數目不等的軍棍。身為團長,陳天禾從來不罵他們,只用軍棍讓他們的身體記住錯誤。他告訴他們,任何侮辱性的言詞或是辱罵,決不會,也決不準在士官團出現。因為這不但不能讓你們改進錯誤,反而會傷害你們的戰力。你們要記住,信念與意志才是精銳士兵的根本。而辱罵則會破壞它。唯有直接施以**的軍棍,才能在增強你們的記憶,使你們在不犯錯的同時,加強而非削減你們的意志。古人說棍棒底下出孝子。卻沒有說侮辱謾罵可以教出孝子,就是這個道理。

陳天禾告訴他們,他們將來都會有訓練士兵的機會。要他們記住,當你對士兵罵出無能笨蛋這句話時,就說明你不是適任的長官。沒有練不好的無能士兵,只有練不好兵的無能長官。

陳天禾也告訴他們,有極少數的兵怎樣也訓練不好。那不是他笨,也不是你們不行,而是他們不適合當兵。而這些特殊人物是可以用一些方法測試篩檢出來的。這個時候,你們也不必責罵侮辱他們,只需要把他請出軍隊。軍隊不需要這樣的人,至少我的軍隊不需要。

士官團吃的極好。餐餐有大米、紅燒肉、蔬菜、鹽、豆油、甚至還有白糖一小撮。陳天禾告訴他們,讓他們餐餐吃大米吃肉,不是給予他們的獎勵或者福利,也和奢侈毫無關係。而是因為這是所有訓練與作戰的基礎。士兵口糧是士氣與戰力的根本,口糧不足,士氣與戰力必然無法提?。這不只是在戰鬥的時候,平時更是如此。從來沒有平時吃不好的士兵,能在吃一兩頓好料以後就戰力大幅增強的。陳天禾讓他們看看自己的手臂,告訴他們,他們身上這些肌肉,就是在平時靠所吃的口糧慢慢長出來並且維持住的。平時吃不好的兵,就是戰前放開吃,也不可能在一兩天內長出足夠的肌肉,養出足夠的力氣,更不可能在一兩天內補回需要長期累積的訓練。

他告訴他們,大米和豆油可以提供他們活動的能源,蔬菜和鹽則是調節身體所需,白糖可以提供額外的熱量,而肉類則是他們長肉的根本。平時吃不好,不要說作戰,連訓練也辦不到。他告訴他們,只吃不練,那麽他們就會長成他們見過的滿腦肥腸的地主老財,這些人看似福態,其實內里虛弱,百病叢生,身體隨時可能崩潰。只練不吃,那麽吃不好的兵精神身體只會越練越差,直到把身上的肉練完了,人就垮了。唯有多吃多練,他們的身體才會越長越健壯,精神才會越來越旺盛,意志才能越來越堅強。因此一個好的長官在任何時候都會保障士兵擁有足夠的口糧。陳天禾又意味深長地告訴他們,一個好的士兵同樣在任何時候都會確保自己能吃到足夠的口糧。

陳天禾也特別警告他們,一個吃不好,或者不照他給的菜單吃,營養不均衡的士兵,不但有之前所說的那些缺點,更有可能會出現夜盲症。陳天禾告訴他們,大部分貧農傳統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習慣,原因就是晚上他們即使下田也看不見,看不清。而這就是因為他們吃不夠,吃不好。而士兵也是如此。陳天禾也他告訴他們,他們以前在各種演義說書上聽到的軍隊夜襲,多數都是從未當過兵的文人假想出來的,九成九是實際上並不存在的,例外屈指可數。因為這些手不能提的文人只會在大宅子裏享福,吃得好穿的暖,出門也是乘車坐轎,從來沒有考慮過,一個士兵,吃着被他們剋扣剩下的糧食,是決不可能具備他們想像中的戰力的。中國古代軍隊,甚至是現在的北洋軍,晚上都沒有多少戰力,只能趴窩。因為長官剋扣糧餉,因為他們的飲食不夠均衡。

士官團的士兵從前根據自己與長輩流傳下來的經驗認為,晚上看不清看不見是天經地義的事,就像他們根據經驗認為人不可能飛的起來一樣。但是這個想法被陳天禾推翻了。他告訴他們,這不是必然的,而是因為物質環境,也就是他們的食譜產生的結果。陳天禾告訴他們,只要他們按照他提供的菜單每天吃飯並進行訓練,晚上即使沒有白天看的清楚,但行軍夜戰還是沒有問題的。並且等他們結業,他們僅在體質上便至少可以以一敵三。如果是在夜間,他向他們保證,他們光用手上的工兵鏟和匕首,便足以橫掃一個三千人的北洋協!

而到了晚上,陳天禾帶着他們進行了幾次夜行軍訓練,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的說法。自然,他們不是天天都會進行夜行軍的。大部分的夜晚,陳天禾帶着他們念書,為他們解說著各種層出不窮的奇怪問題。他向他們介紹世界大事,包含國內情勢與國際情勢,並對國內勢力作了一些簡單的分析,藉此培養建立他們的民族意識。不需要太多的說明,准士官們也能了解中國正處於危急存亡的關頭。

最後,晚上下課,眾人回營地睡覺前,他和他們一起祈禱:「引領國家民族從幽暗走向光明,正是吾人的心愿。」

※※※

南通的訓練只進行一個月就停止了。只一個月的訓練,還都是新兵的士官團的差距就與另一團,也就是留守的商團拉了開來。南通商團是建立來保護張謇與陳天禾的產業,人數是一千人,按照一般行情給予待遇和訓練,指揮官與訓育教官則是張謇請自講武堂來的一個畢業生,一名前新軍管帶。商團和士官團的訓練則是分開同時進行,兩團並不接觸。但是同時看過兩個團的人,例如張謇與黃管家,只要一眼就可以看出其中的差距。

士官團停止訓練的原因是接下來的訓練不適合在這裏進行了。因此陳天禾決定南下,直接把部隊拉到浙江去。當然,這本身就是一次長途行軍訓練。四月二十日,陳天禾和他的士官團離開南通,步行南下。他們身上並未攜帶武器,卻人人身背背包一個,摺疊工兵鏟一具,手持十字鎬一把,腰插匕首一把,頭頂鋼盔一頂(外裹獸皮偽裝成皮帽),攜帶三天乾糧,掛着滬杭甬鐵路修造臨時增派的鐵路工人團名義開始南下。

在此之前,士官團的家人――如果還有的話――都搬到南通來了,或者在搬來的路上。他們中間的成年者將在工廠中獲得一份工作,子弟將進入學校念書。至於房屋田地則是沒有的,只是住在臨時分配的宿舍。但是他們獲得的薪水只要累積幾個月,就足以自行置辦這些――如果他們戰死的話,撫恤金也足夠家人使用。

臨走前陳天禾做了一件事。他讓張謇找來照相師與幾十部照相機,給每名新兵拍了照,又讓他們按下指印,寫下姓名籍貫生日,家庭住址,個人簡歷,甚至留下每個人的夢想與感言等等,並將之編輯裝訂成冊。他告訴這些新兵,此去之後眾人之中可能就會有人回不來了。但他保證絕不會有人被遺忘。

「此去我們將創造歷史。」陳天禾說;「汝等皆為主角,必將縱橫大陸,所向無敵。無論如何,我決不會讓你們被後人忘記,我保證。」

看着士官團大隊拔營快速遠去。張謇回頭對黃管家感慨地道:「老黃,就連慰庭當年也沒有做到這個地步。這些兵雖然只操練一個月,但比起我所見過的北洋軍已經遠遠過之。不知數月後,這些人又會成為何等的精兵勁旅?」

「是啊,老爺。」黃管家應和道:「可這兵是用錢砸出來的。他們的薪餉和伙食都是北洋的兩倍,這麽多銀子砸下去,要沒有強兵出來就沒天理了。」

「你不懂,你不懂的。」當過袁世凱老師的張謇自然知道這中間的關竅,他道:「不過若要說錢,我這好侄子偏巧就是錢多,就是會賺錢。」

※※※

民國五年四月十二日,浙江宣佈獨立,脫離袁世凱的北洋政府。杭州軍隊全體亦宣告獨立。

而陳天禾的士官團快速行軍中,一路上的伙食完全由攜帶的大洋就地採辦解決。

五月,士官團抵達白溪,即杭州象山灣附近,海寧縣城以西的一個山地河谷,於此駐紮了下來,立即開始構工訓練並建築基地。當地附近的幾個村子對大批陌生人到來覺得十分警覺,但是在陳天禾微笑着拿出大筆白花花的大洋向他們採辦糧食後,這種警覺立即消失,變得十分熱情。幾天後,取得從象山灣上岸偷運過來的軍械,開始進行槍械拆裝保養訓練,以及隨後的射擊訓練。

五月八日,浙江呂公望繼任都督,通電反袁。浙江加入護國運動,按照兩廣護**政府組織大綱,成立浙江護**政府,原浙軍3個師改為浙江護**。十日,呂電國務總理段祺瑞,促袁世凱早日退位,俾使國家統一。十五日,北洋軍務院任命呂公望為浙江撫軍,呂與欲求此位的浙江全省警務處長夏超的矛盾尖銳起來,呂假意向北洋政府辭職,不料段祺瑞不加挽留,反而立即批准,任楊善德為浙江都督。楊善德是北洋軍四師師長,兼淞滬護軍使,握有重軍,又兼浙江都督,遂計畫將北洋軍隊一部調入浙江境內,俾直接控制浙省。十八日黃梅督都陳其美於滬被刺身亡。

六月,士官團初戰,掃滅附近幾處土匪山頭,又因應附近幾個村落的村長請求,一頓亂槍打跑了來加收稅賦的縣吏。需要一提的是,戰後陳天禾親自動手,將打死的五具土匪?體徹底開膛破腹進行大體解剖,指着一塊塊的內臟與重要器官組織,給士官團上了幾堂人體生理學課程,告訴他們,人類哪裏是要害,攻擊哪裏可以一擊致命,攻擊哪裏可以造成暗傷,讓人生不如死等等。最後他甚至意猶未盡地告訴他的士官團,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這?體哪裏可以吃,哪裏有毒要避免,哪些地方千萬不能吃,即使煮熟了也很危險等等。儼然一副人魔的架式,讓士官團敬畏不已。然後,他要求他的手下每人至少要親手解剖一具?體。當然眼前沒這麽多材料,但是土匪官軍多,以後多的是機會。

六日,袁世凱病死。八日,黎元洪就總統職。張謇遣人捎來密信,告知原子筆第一批五萬支抵美。由於扔下二十萬美元大打廣告,又把其中二萬支依計畫免費贈給美國政府、教師、各大律師事務所、各大報新聞記者試用,一時風靡全美,頗受好評。餘三萬支於一周內銷售一空,黑市價炒到20美元一隻,美國代理公司天行者公司(SkywalkerCo.不用說自然是陳天禾取的名字)來電說市場比預估的大的多,要求加速訂貨。又筆廠新機械已到,安裝調整完畢,開始量產,初步估計月產能將達30萬隻,以滿足美國乃至於歐洲市場的需求。

陳天禾後來看過當時的筆廠美國代理公司打出的廣告照片。據說這個造型是張孝若想出來的。那是一張巨幅照片,上有左右兩人。左邊是一個典型的美國牛仔,頭戴寬邊帽,腰上斜跨彈帶,手上持着一把左輪手槍。右邊則是穿西裝打領帶的典型美國經理人,手持雄獅牌原子筆。兩人微笑相對着打招呼。後來這張照片成為美國廣告史上的經典里程碑。

七月,士官團新訓結束,階級升為二等兵,開始進行強化士官訓練。又士官團依訓練考核成績以及不具名投票選出各級幹部,掛暫任士官銜,開始建立班排連級組織。並開始在當地招募新一批的士兵。增購的軍械也抵達,除步槍、槍彈外,還增加了三十挺馬克沁機槍,最後是二十門筆廠兵工師傅照他給的圖製作出來的60迫炮及400發炮彈。此外張謇還送來一百萬大洋,這是作為軍費的上月筆廠利潤。同時跟來的還有五名兵工師傅和三十名學徒,他們將建立簡易的軍械修造所。

七月中,陳天禾在一下午的長考後,拿着從杭州、寧波買來的瓶瓶罐罐和相應裝備,鑽進自己房裏去作實驗了,終於趕在八月中做出了成果。八月,張笑帶着陳天禾的親筆信離開營地,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南通。

八月初的時候,因為廣告奏效的緣故,新兵招募完畢。這廣告說起來也沒什麽,不過給士官團發薪並輪流放幾天假,讓他們帶着薪水到附近村鎮晃悠消費,順便宣傳一下他們的口糧、薪水待遇與福利,並暗示本團即將徵募新兵。結果一個月內,就有上萬人從四面八方趕到白溪軍營,哭着喊着要加入士官團,其中甚至有來自浙西浙南的人,這可是幾百里的距離啊。在一一甄別後,士官團收下了六千名新兵,將之編成了一個二旅師,並開始嚴格操練。而從士兵甄別、編組到操練,陳天禾只提了大綱建議,其餘放手由他的士官團自行摸索進行,他自己只在一旁督導提點。而這些才剛完成新訓不久的老士官,立刻就開使用不久前陳天禾操練他們的法子來操練這些新兵,許多還變本加厲。幸好陳天禾發現的早,一一加以制止,才沒有鬧出傷亡來。在陳天禾嚴厲警告之後,訓練方才開始穩步進行。自此開始士官團老兵開始過着白天練兵,晚上上課的日子。

八月中,浙軍與浙警先後以小規模兵力試探攻擊營地,同樣被士官團一頓亂槍打跑。受士官團精確火力狙擊,浙軍與浙警傷亡一批人之後無功而返,退走之後就不敢再來了。

八月二十八日,蔡鍔偕同蔣百里抵達滬,準備休息數日後赴日治病,同日下榻上海哈同花園。這個消息立刻就被通知給張謇。八月二十九日,張謇乘車抵滬,至哈同花園,與蔡鍔、蔣百里一番長談,告知浙江某人發明之特效藥可治其病。八月三十,張謇帶同私人醫生護士,連同蔡鍔、蔣百里乘上張謇僱用的輪船南下。九月一日,輪船抵達海寧。九月二日,眾人乘車抵達白溪營地。

小小的車隊被哨兵攔了下來,張謇說明身份後便被放行。眾人甫一進入營地,就為營地中訓練的新兵吃了一驚。張謇是第一次來白溪營地,看到已有那麽多士兵開始接受訓練,他撫着須,微微地點着頭。

蔡鍔與蔣百里則異常驚訝,他們沒想到浙江的這個角落又出現了如此一大群士兵。眼前這一批士兵雖然動作尚顯稚嫩,但從他們的精氣神來看,已不亞於北洋主力的老北洋部隊。然而更讓他們吃驚的還在後頭。

「新兵注意,成閱兵隊形,集合。」

「一聲口令下來,原本分散四處各自操練科目的新兵頓時跑動起來,不到十五分鐘,六千人的隊伍就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列隊完畢。」

「所有士官團老兵,出列。」

五分鐘內,五百人的營方陣列隊完畢,動作迅速,隊形整齊,過程安靜。

「士官團注意,以對空鳴槍歡迎百戰前輩。持槍,預備,放。持槍,槍放下。」

連續的口令發出,五百人跟着口令流暢地舉槍向天放了一槍,然後迅速收槍放下,其動作有如一人。

「稍息。」

轟的一聲,全團稍息。操場上頓時安靜了下來,只剩呼呼的風聲再耳邊吹響。就這500人的一團兵,聲勢就比得上他們身後的全部六千名新兵了。

蔡鍔與蔣百里不能置信的望着這個被稱為士官團的團隊。兩人各自以不同的角度評估着這隻部隊的戰力。

這樣的紀律,這樣的戰術動作,遠在老北洋之上,連禁衛軍也遠遠不及。如果是我帶領這一支部隊,光用這五百人就可以頂北洋一個旅,不,也許是一個師。蔡鍔如此心想,不由得露出艷羨之色。

蔣百里則更仔細地審視評估着這兩群新老士兵的一切。臉色紅潤精神飽滿,代表這隻部隊平時的口糧充足。身材健碩結實,膚色黝黑,代表他們平時勤於訓練,運動量大。服裝整齊清潔,風紀扣都有扣好,代表他們衛生習慣良好,加上紋風不動的隊形,平視前方的整齊目光,說明他們紀律嚴格。老兵的射擊動作整齊一致,槍只上下動作流暢完美,說明他們熟悉步槍操作與射擊。

這兩群士兵最大的差別在於,數量較多的新兵雖然目光整齊平視,但人人臉上隱隱露出着驕傲之色,顯然以其自己與部隊為榮,這說明他們士氣極高。但這老兵……這老兵……這真是……。蔣百里實在不知該怎麽形容了。這些人目光銳利,毫無表情,乍看下來給人沈靜的感覺,但在蔣百里的眼中,他覺得這些人實際上極端危險。

那些新兵的驕傲讓他們十分醒目,這樣的精兵不管在戰場上還是在閱兵台上,其激情都是閃閃發耀的黃金,熊熊燃燒的烈炎,其猛烈彷佛可以燒盡一切。但是這些老兵卻完全不一樣。他們神色冷漠,毫無激情,只是在他們視線偶爾投在你身上時,讓你感到他們冷徹的意志。那是一種冰寒徹骨的感覺。他們給人的感覺如同巨大的磐石,巨大,堅硬,但毫不引人注意。又或者是海上的冰山。是的,是冰山,九分沉在水底,一分露於水上,不受注目,但若船隻撞上去,結局只有毀滅。這些人冰冷無情,心中只有命令,信念從不打折,意志決不動搖。

這些是兵人!蔣百里腦海里浮現這個詞。這些人為戰爭而生,以戰爭為樂。紀律深入他們的骨髓,戰爭就是他們的一切!人命在他們的眼中輕賤無比,戰鬥是他們生命的目的,也是人生的唯一!

蔣百里毫不懷疑一件事:若是有平民擋在他們面前妨礙他們戰鬥,長官又沒有下令禁止,他們將會毫不留情的用手上的步槍與刺刀直接掃平這些障礙。對他們而言唯一真實的就只有長官的命令、戰鬥與勝利,別無其他。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軍隊?

這時,陳天禾笑容滿面地開始自我介紹了:「蔡先生,蔣先生你們好。我是陳天禾,是這南通士官團教官團長。也是眼前這批士兵的領袖。嗯,我該怎麽稱呼這些兵呢?對了,反正護**已經完了,我們這就頂上去,就叫護**好了。他們就是護國新軍第一師。我很榮幸的向你們介紹,你們看到的這些士兵,這邊多的一群是新兵,目前已接受新訓一個月,還要兩個月才能結訓成為正規軍。另外這邊的是士官團,雖然多數人都暫掛軍官階,但他們本質上還是士官。這些人已受完三個月完整新訓流程,現正受士官訓二個月了。因為中間受到一些干擾,因此他們的士官訓還要再兩個月才能完成。」

兩人渾身一震,蔡鍔勉強地咽了下口水,問道:「陳團長,你是說,這些兵是你訓練出來的?才訓練五個月?沒有打過一仗,就能練出這樣的兵?」

「並不是,」陳天禾笑容不變地道「嚴格來說,我只訓練了這批500人的士官團。他們踢過附近幾座土匪窩,因此也也不是沒打過仗。剩下那六千個兵是由這士官團的傢伙訓練的。不管是這些士官或是士兵,都還在訓練中,還不成熟,尚未成器,讓諸位前輩見笑了。但我可以保證,當訓練完成後,他們就是世界上最強的步兵。不過這不是我們現在應該討論的問題。蔡先生今天到這裏來,是要來接受我的治療的。這件事比較緊急,我們優先處理。兩位這邊請。」說著他回頭喝道:「士官團,入列。新兵訓練繼續進行。」

「殺!」

部隊迅速解散,很快新兵便由歸位士官帶開了。而陳天禾則帶着眾人走進他的官舍里。請眾人坐下後,他便開始說明着他制定好的對於蔡鍔的療程。

「蔡先生,你的病歷我從張老那裏知道了,今年二月你在一家法國醫院診治。醫生作了X光胸透後,判定你這是嚴重的血型播散型肺結核,現在擴散到食道,因此併發出喉結核了。這種結核病在現在是無葯可治的。不管你到日本還是到法國治療都一樣,並且你也沒剩下多少時日了,恐怕剩不到兩個月。但你非常幸運,前不久我研究出一種新葯,恰巧可以治你的病。」

「我先說明一下,我這種葯很特殊,可以殺滅一切細菌,」陳天禾說到這裏,眼角瞥見張謇帶來的醫生開始不安地扭動起身子來,似乎是想說什麽話。不過陳天禾沒理他:「但是你的病已聽拖的很晚,非常嚴重了。雖然如此,我這葯治?你的病的機會還是很大的,就我估計至少在八成以上。但是依照療程,這種包含肺結核與喉結核的併發結核病的治療相當耗時,可能需要持續九至十二個月,同時治?後需要休養至少一年以讓身體恢復。你願意遵守這個治病方案嗎?」

蔡鍔還沒回答,特地感到四川,千里迢迢一路陪着老同學尋醫而來的蔣百里就搶着回答道:「願意,願意,只要能治好松坡的病,我們當然願意。」彷佛他才是患者一樣。陳天禾笑了笑,望向蔡鍔,見他點了點頭。於是續道:「很好,我再說明一下,我有葯,也知道療程步驟,但是我的職業並不是醫生。因此具體的醫療與照顧工作,我將交給張老帶來的這位醫生先生。您貴姓大名?張佳城張醫生?好,我記住了。蔡先生,在治療期間,你必須服從這位張醫生的一切指示。這點沒問題?」

蔡鍔又點了點頭。陳天禾笑道:「很好,那麽現在我們來討論醫療費用的問題。監於這是最新發明的藥品,價格非常昂貴,為此你必須支付一些代價。不用擔心,我保證你絕對負擔得起。至於這價格呢,我來說明一下。不久以後我打算辦廠開始量產這些藥品,然後將之銷售到歐美去賺取外匯。」說到這裏,他又瞥見這次換成張謇開始不安分起來了。他笑着搖搖頭,繼續道:「這葯可以殺滅一切細菌,因此對於傷口的感染有極大的治?率。兩位先生都是軍人,應當知道戰場上,傷口細菌感染造成的傷兵死亡率有多大,幾乎達到八成以上。然而,我這葯可以讓死亡率降低至半成以下……」

這青霉素乃是陳天禾給自己留的後手,現在雖然少少的製造了一點並把他說了出來,但不到他把地盤擴張到江蘇南通,他是不會真正把藥廠建起來的。雖然他對張謇還算有些信心,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如果張謇一旦出了什麽問題,導致筆廠損失,那麽靠着青霉素廠,他還可以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這時不只是兩位軍人,甚至連那醫生都瞪大了眼睛。當然他們的理由各不相同。只聽陳天禾續道:「兩位先生從軍已久,當然知道大幅降低傷兵死亡率會有什麽意義。這代表傷?歸隊的老兵數量大幅增加,軍隊戰力與士氣將成倍上升。至於張醫生,你也該知道目前的手術的術後感染死亡率有多高。而我這種葯可以將感染率降到極低,大幅提?術後存活率。」

「當然,這葯可不便宜。目前我初步估計的定價是,一劑大約200美元。」看到幾欲昏倒的眾人,陳天禾笑道:「當然量產之後,我想應該可以把價格壓在每劑50~100美元左右,甚至有可能更低。」

「而以蔡先生您的療程,治療期間每天約需使用一劑,如果以最低的50美元計價,這樣大約需要14,000~18,000美元,約合28,000~36,000銀元。如何?不貴?」

看到臉色黑掉的蔡鍔一幅打死他也拿不出這麽多錢的臉色,陳天禾笑道:「不過我也不要求蔡先生付錢。我要求的只有兩點,其一,您在治療期間,必須住在這裏,或其他我指定的地方。我這麽要求的原因是,這葯的性能、效用等是高度的商業機密,它實在太值錢了。」看到眾人點頭承認,他續道:「因此我必須保證這葯不會被流出去,消息不會被其他人得知。這不只是因為錢,還和我個人生命安全有關。」

鬼扯。眾人均想,你身為團長師長,有這麽一大批虎狼之士在手,不出去威脅別人的生命安全人家就要謝天謝地了。還有誰能威脅你的生命安全?

陳天禾絲毫不在意眾人的神色,微笑着繼續解釋:「因此蔡先生,蔣先生,還有張醫生與幾位護士,就必須暫時留下來,或者跟着我遷移。這個期間直到蔡先生的病治?為止。只有張老因為是我的合夥人,和我有共同利益的關係,所以可以除外。當然,你們不會被關在房裏,但是活動範圍只限制在營區。如果要外出的話,需要有我軍士兵跟隨保護。」

「我說張醫生還有這幾位護士小姐,你們也不用擺出那種臉色?這麽大的人了,哭鼻子很難看的。你們是醫生和白衣天使,當然有義務治療病人直到病人痊?。這樣好了,這段期間內我用五倍薪水支付給你們,你們也可以寫信和家人聯絡。當然,出去的信件內容需要先經過我的檢查。如果你們的家人願意暫時遷移過來,我也歡迎,並且提供宿舍。另外,張醫生你擁有撰寫世界上第一分使用這種新葯與新療程的相關論文報告,並將之發表在國內外期刊的權力,但是發表時間必須由我決定。如果你願意接受的話,我還可以讓你共同列名為這新葯的發明人之一,並負責藥品後續的改善。須知這可是能留名青史的好事啊。」

看到張醫生與護士的臉色好了一點之後,陳天禾又道:「這第二點呢,蔡先生和蔣先生在治療與後續療養的時候,也不能太閑了。為了替你們打發無聊的時間,我想請兩位先生出任臨時教官,為我的士官團授課。當然,蔡先生的授課時間、時數,以及內容等,需要先報張醫生核可,以免影響到你的治療。但是蔣先生就沒有這種顧慮了。當然,這期間我會付給你們薪水,你們也可以把家人接過來。另外,如果兩位能請到張孝淮張先生來此出任教官,甚至出任指揮官,我也極為歡迎。但這全憑自願,我不勉強。」

蔣百里考慮了一會兒,覺得反正只是教書二年,這是他的專長,在哪裏不都是教書?此外他也想就近觀察一下眼前這隻軍隊的組織運作及其訓練過程,研究一下這種非人的士兵是如何訓練出來的。於是就打算答應了。但他還沒開口,蔡鍔就搶先一步回答:「若我們不答應這些條件,你待如何?」

陳天禾笑容不變,充分發揮他笑面閻王的本色,輕鬆道:「若兩位先生不答應,那也無妨。基於對蔡先生功績的敬佩與人格的尊敬,我依然會提供藥物與療程,請張醫生為蔡先生進行治療與後續的療養。但是在這段期間內,你們同樣不能外出。直到蔡先生你治療完畢,且我的藥品工廠也建立完畢,並在外國申請專利,可以開始量產銷售以後,才會放你們離開。我想,這無非是讓兩位未來兩年的生活略為枯燥了一點而已。畢竟我也必須保護我的財產,這點還請您多多體諒。」

「簡而言之,我們既然來到這裏,聽到了並且知道了有這種葯,就表示已經上了賊船,下不來了?我想真正的原因應該是我們看到了你的軍隊?」

「正是如此。蔡先生不愧是士官三傑之一,舉一反三,果然反應迅速。」

沉默了好半晌,蔣百里一時以為這蔡松坡恐怕是湖南騾子脾氣發作,要一口拒絕了。於是緩頰道:「松坡,我覺得這……」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蔡鍔伸手打斷了。只聽蔡鍔道:「好,我接受了。兩年就兩年。反正我還年輕的很,坐兩年牢也不算什麽。」

「蔡先生果然睿智。」

「我還有一個問題,陳團長。我想你應該不是政府編製內的部隊?你在這浙江拉起這樣一隻部隊,意欲何為?怎麽這浙江督軍就全無動靜,放你在這兒大施拳腳?」

「關於這個問題,請容我稍後再回覆。蔡先生的病已經拖延甚久,甚是兇險。我必須儘快和張醫生商量好關於治療得問題。幾位先生一路來此也辛苦了,就請幾位先休息一下,等晚上的接風宴我們再聊。你們可於士官宿舍暫時住下,蔣蔡兩位先生擁有在不干擾訓練的前提下,於營區內任意視察詢問的權利,但不能出營區。若有問題請向小兵士官發問,他們會儘力為你們解答。」說完陳天禾招來衛兵,吩咐幾句,讓他帶着眾人到分配給他們的宿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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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元首語錄

「精銳戰士的根本素質既不是體能,也不是戰技,而是堅定的意志與徹底的覺悟。」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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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紀末的朝日光鮮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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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01 CHAPTER.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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