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荒島度餘生,訴於驚天秘(7)
鄒充“誒唷”了一聲。
雲共工道:“你想到了什麼?”
鄒充便問道:“那先皇到底是病死的還是?”
雲共工緩緩搖頭,道:“韓山鳩的一切謀划可謂是環環相扣,極為高明。我暗地裏聽了他的吩咐返回,那時正值酷暑時節,韓山鳩與我說皇帝定會移駕去不周園避暑,是以,我就躲在了不周園內的湖底蟄伏。
果不其然,三天後那皇帝便帶着皇後來了,只是皇帝的護衛貼身的緊,我本以為這刺殺極難得手,卻不曾想,忽然有兩名高手闖入,引開了皇帝護衛的視線,那時皇帝又恰好只與皇后兩人在湖中水榭,我見狀便悄悄打出一枚細針,射中了皇帝的心房。”
說到此處,雲共工忍不住又得意的笑了起來,道:“嘿嘿,護衛都被那兩名闖入的高手吸引,根本無人注意到我出手,一直到皇帝死去,也沒人發現我就蟄在水底。”
鄒充奇道:“那他們怎麼又說先皇是病死的?”
雲共工道:“這便是韓山鳩的厲害手段了。皇帝死時,韓山鳩率領兵馬一路回趕,已然離國都不遠,但若就這般貿然的率兵逼迫朝堂群臣立他外孫登帝,世人會作何感想?即便他外孫是皇子,但於名義一道上,終究是不服世人,當不得正統的。
所以,他那時還暗中收買了跟隨皇帝到不周園避暑的御醫駱一禾,皇帝中了我細針斃命,駱一禾便假借醫治檢查,暗中給將皇帝心房的細針收回,如此一來,皇帝因病暴斃一說,便是毫無破綻了。
而後,他韓山鳩只需率着兵馬在荒山野嶺的某處等候,待皇帝病故的噩耗在朝堂中發酵一些時日,便能帶着得勝歸來的喜訊和二十萬兵權的威風,一舉將他的外孫朱枕給送上皇位。”
鄒充撓頭道:“那這跟師父你到這島上有干係么?”
雲共工點頭道:“有的,刺殺皇帝這等大事,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而那兩名闖入不周園的高手被護衛圍剿,當時就自盡了,我不清楚是否還有其他人知道皇帝的死因,但我和御醫駱一禾是知的,韓山鳩為了確保他外孫的皇位能坐的安穩,便就想着要將我兩滅口。”
說到此處,雲共工忽而咬牙切齒,恨聲道:“只是我萬沒想到,他安排要來殺我的人,竟是我的結拜兄弟范木!老子與他義結金蘭,待他不薄,他...他盡然也能下的去手!”
鄒充見他忽然面目扭曲,神情極為痛苦,不禁想道:“師父這樣也着實可憐,幫那人做了事還要被他殺害,便是結拜兄弟也不放過他,換做是我,該要恨死他們了。”此時心中也已經隱約能猜到當初雲共工叫自己要殺的兩個人是誰了。
雲共工一陣謾罵,過了許久,才幽幽嘆道:“唉,枝枝節節說了那麼多,也還沒說到我是怎麼流落到這島的。且記得那時我打出細針殺死了皇帝,又在那水底蟄伏了兩日,才找了個機會偷偷逃走。
在離了不周園后,正要回去找韓山鳩,卻剛好在路上遇到了我的結拜兄弟范木,我全無防備的上前去與他招呼,豈料他待我近了身前卻是驟然出手,直接便是把我的兩隻胳膊給扯了下來。”
鄒充聽到這裏,不禁打了個顫,雲共工卻不理他,續道:“我那時又氣又怕,忍不住大聲問他為何害我,他也不解釋,只說是奉命行事,這事直到後來我才想通,他應當是聽了韓山鳩的吩咐,前來殺我的。
而我當時雙手被他撕去,再跟他廝殺毫無勝算,所以我就開始逃走,好在我腳程比他快一些,跑開了一陣路,但無奈雙手的傷實在太過嚴重了,雖然運氣封住了血脈,但體內真氣也開始有了滯礙。
我一直跑到了泱河邊,實在沒有了法子,便跳了下去,憋在水底漂着,同時暗自運功療傷,然後就是一路隨着水流而去,只是最後待我醒過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是飄出海上來了。”
鄒充道:“那便是這樣飄到這座島上的嗎?”
雲共工搖頭道:“要是這樣,那這座島離着回去的海程可不算遠,也不用在島上待二十年不見海船經過了,只不過並非如此。
那時我醒來,見四周茫茫大海,心中也是一片的迷茫,不知為何我會驟然間淪落成這般田地,便想着就這樣先飄着,身上的傷也不想去管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腳上吃痛,原來是我身上的傷口引來了海上鯊魚。
我一腳將它踹死,只是四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鯊魚趕來,這時我開始着急了,鯊魚嗜血便瘋,而我又是重傷之軀,這般下去能撐得了多久?廝殺了一陣之後,我漸感絕望,自古善泳者溺於水,我不懼水,但不曾想還是要亡於水中,好在這時,卻讓我看見了遠處有一道水泉噴起。”
鄒充靈光一閃,接口道:“是大鯨嗎?”
雲共工點了點頭,道:“我見了大鯨便掙扎着朝着它游去,待游到了大鯨身邊,就爬上了它背,總算是避免了在海中和鯊魚廝殺而亡的處境。只是那些海鯊始終尾綴在後,我不敢再輕易離去,便這麼一直在大鯨的背上待着,雖然它偶有下沉,但我跟在它背上也總算是能有個歇腳的地方。
如此這般,大鯨遊了一天一夜,尾綴的鯊魚也慢慢散盡,但那時我也已經是疲累不堪了,便在心中萬念俱灰之際,眼中看到了這座島,然後我就離了大鯨往這座島上游來,那時的我心中還惦念着賊老天的好,還會想着天不亡我,得天眷顧之類的念頭,呵,現在想來,只怕是賊老天故意想看我笑話,而將我困在這裏養着當猴看罷了。”
鄒充聽完,內心激動難平,又油然生起憐憫之意:“不曾想師父這一程竟然如此坎坷,一路上歷經數次險境才流落至此,真要說起來,還是要怪那個韓山鳩和他的結拜兄弟兩人,心腸都是歹毒的很。”
念及至此,便問道:“師父,你當初說要讓我幫你殺死兩人,是不是就這這兩個害了你的壞人?”
雲共工正自失神,聽了這話便醒了過來,搖頭道:“現下不想你幫了,那兩人你敵不過,我雖然恨他們,但也不想害了你的性命,你日後要是能回去了,也別想着我這檔糟心事,過好你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鄒充忽而沉默,心中明了,師父這是知自己身患急病,已經開始萬念俱灰了,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勸慰,過了良久,才強笑道:“那說不定我也跟師父一樣,往後也是在這荒島上過的了,想這些倒真是沒什麼用。”
雲共工幽幽的看了鄒充一眼,緩緩道:“說不定,你還是能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