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抽絲剝繭(60)
“既然這樣,我們和好吧。”
說著,她將回形針插入阿理手銬的鑰匙孔裏頭,接着幫她解鎖。
“的確。就像你說的,我會待在你的身旁,是為了保護你。是為了工作,而不是因為我個人的意志或好感接近你。可是啊,不管原因為何,我們現在只是就讀同一間學校的同班同學吧?我覺得,待在學校里的時候,就不需要思考工作上的關係這類複雜的問題了。”
看到阿理愣住的反應,城堡露出坦率的微笑繼續表示:
“我沒有上過學呢,所以,像現在這樣跟你一起當女高中生,我覺得很開心。我從之前就很想要“在學校認識的朋友”喔,所以,跟我做朋友吧,阿理?”
聽到城堡極為率直的要求,阿理莫名害臊起來。
不過,她同時也不可思議地感到開心,於是帶着泛紅的雙頰點了點頭。
“嗯。”
“就這麼決定嘍,這樣的話,我希望以後能聽到你好好叫我“城堡”呢。”
“你也直接叫我阿理就好了,城堡。”
“好的,阿理!”
城堡看起來很開心。
隨後,阿理的手銬也解開了。重獲自由的兩人朝彼此露出微笑。
城堡貼上車輛出入口,從縫隙窺探外頭的情形。
阿理對着她的背影問道:
“能夠重獲自由是很好,可是接下來該怎麼辦,城堡?除了外頭有一堆血盟團成員以外,這裏又位於地底下。我們要怎麼逃出去?”
“嗯,雖說這裏是地底,但他們也把幾輛卡車運進來了呢。看起來,這些卡車好像是用來將製造的槍械出貨到其他地方,也可能是為了準備恐怖攻擊,而用它們把槍砲彈藥運往發動作戰計劃的地點吧。我想,某處應該會有能夠讓車輛往來地面的巨大出入口才對。”
阿理對城堡的判斷表示同意。
“首先,要從這裏逃出去,然後再聯絡內閣情報調查局。其實,我剛才發現發送器的殘骸從我被擊中的傷口跑出來了。我想,我的發送器應該已經壞掉了吧。這樣的話,得設法弄到手機之類的通訊工具了。”
“如果跟阿雅一起逃出去,內閣情報調查局應該就會接收到他的發送器的訊號了吧?”
“唔,可是,因為必須以你的人身安全為優先,所以Breaker的救援行動可能要晚點再說。反正,我會在路上弄到手機,到時候再來決定他的營救計劃好了。”
“怎麼這樣,阿雅一個人不知道要不要緊呢。”
“那種人我想應該不需要擔心吧。”
城堡放棄從縫隙窺探廣場的行為,然後以有些無言的表情望向阿理。
“不過,你姐姐真的很瘋狂耶。”
“啊哈哈。”
阿理無法否認,只好回以僵硬的笑容。
“一般來說,有人會為了獲救,而提議把自己隸屬的內閣情報調查局出賣給敵方嗎?雖然這也是為了爭取逃跑的時間啦。但他的一言一行,實在很難判斷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呢。”
說著,城堡將視線從阿理身上移開,看似有些害羞地別過頭去。
“不過,或許也有點帥氣呢。”
看到城堡臉頰微微泛紅的反應,阿理跟着漲紅臉,有些焦急地追問道:
“這是什麼意思?”
“咦?你問什麼意思,就是字面上那樣呀。”
“是沒錯啦,但我的意思是……”
“就算說出來的話很嚇人,但這些都是為了保護你和我的行動呢。”
語畢,城堡冷不防地推開列車車門。
看到她突兀的行為,錯愕不已的阿理幾乎感覺全身的血液在瞬間凍結。
外頭還有人在看守呀!
阿理還來不及這麼開口,城堡就已經沖向車外。
聽到車門突然被推開的聲響后,原本站在車輛前方監視的兩名血盟團成員,隨即也發現城堡衝出來的身影。他們慌張地舉起手槍瞄準城堡。
一如預料的反應。
持有武器的敵人,正企圖阻止城堡脫逃的行為。
城堡想必會因此中彈身亡吧,這樣的結果可想而知。
然而,出乎阿理預料的是城堡的動作實在太快了。
“咕!嘎!”
兩名看守者發出可笑的聲音。
回神過來的時候,他們的下顎各長出一把刀柄。
那是肉眼完全無法捕捉的敏捷行動。城堡沖向兩名看守者之間,然後從他們腰上的皮套中搶走刀子。她以雙手握着短刀,同時將其刺入兩人的下顎,刀刃長驅直入,直接破壞了腦幹。來不及求援,更來不及開槍的兩名看守者,就這樣遭到秒殺而倒地。
城堡從看守者的屍體上將刀子抽起。
然後用他們的衣服將刀刃上的鮮血擦拭乾凈,再收下這兩把武器。
她順便搜了搜兩具屍體的口袋和外套內側,但收穫只有手槍和備用彈匣。
“最底層的成員果然不允許攜帶手機嗎?雖然在地底應該也收不到訊號就是了。”
發現阿理茫然愣在原地的反應,城堡這才象是想起什麼似地說道:
“啊,對喔,我還沒有跟你說過呢。”
城堡露出宛如小惡魔在惡作劇過後的微笑,然後將連帽外套的帽檐拉低。
“我啊,可是強到不行喲。”
從帽子深處探出來的,是一雙宛如野生猛獸的眸子。
跟阿理等人被帶往不同場所的阿雅,現在被關在另一列廢棄列車裏。
銬着她的手銬固定在列車天花板的鐵棍上,讓阿雅呈現雙手高舉而動彈不得的狀態。
比阿理她們更不幸的是,這輛列車連半點光亮都沒有。
沒有能夠照亮周遭的光源,阿雅就這樣被遺棄在無聲無息也不見其他色彩的黑暗之中。
待在沒有光芒的黑暗漩渦里,讓人感覺似乎就連自己都成了黑暗的一部分。
黑暗,讓過去再三折磨阿雅身心的“孤獨”鮮明浮現出來。
自己又再次獨自佇立於悲慘的黑暗之中。
當阿雅察覺到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總是待在這裏。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雖說是為了保護那個對自己而言獨一無二的存在,但阿雅至今確實傷害了太多太多的人。打從五年前的那天以來,一切都是阿雅應得的懲罰,落在她身上的所有苦難,都化作阿雅的宿命。
她已經不可能獲得原諒,就連替自身辯解,恐怕都是不被允許的行為。
“阿理。”
想到這名少女即將和自己踏入同一片黑暗之中,阿雅就悲痛不已。
阿理之所以會來到這種地方,是因為她企圖在這片黑暗裏尋找阿雅的身影。為了不讓阿理捲入,為了讓阿理過着普通人的生活──阿雅一心想讓深愛之人得到幸福,所以才縱身躍入沒有她在的黑暗之中。但諷刺的是,現在,她的所作所為恐怕都已化為徒勞。
生鏽的列車門鎖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然後被人打開。
在阿雅以空洞的雙眼和黑暗對峙的時候,車內照入了光芒。
似乎是外頭的看守者打開了車門。
“板倉大哥在找你,跟我過來吧。”
就連些許的光芒,都讓阿雅感到刺眼不已。
看守者走向阿雅,解開她雙手上的手銬。
對方同時從阿雅身後以突擊步槍瞄準她,然後威脅道:
“別站着發獃,快走。”
阿雅被逼着邁開步伐,離開黑暗的廢棄車廂。
走出列車外頭后,她發現中央廣場的情況出現一些變化。
原本在中央處運作的打印機,現在停止了動作。因此,中央廣場已經沒有他們來時的嘈雜機械聲。被寂靜籠罩的廣場角落,原本應該堆着如山的紙箱和包裝材料。但現在,不僅這些東西完全被清空,就連承載貨物的卡車都不見蹤影。
還不只是這樣。
原本在這個作戰據點負責安全戒備工作的血盟團成員,現在也少了一大半。
阿雅一行人被帶來這裏時,原本還有四十人左右的大陣仗,目前卻剩不到一半。大概只有十幾個人留在這裏吧。
目睹眼前的狀況,阿雅隨即了解到事實。
為了執行恐怖攻擊計劃,主力部隊已經開始移動了。
剩下的,應該就是後援部隊。
雖然不知道他們留在這裏究竟有什麼目的,但現在後援部隊的成員正待在廣場的各個角落,忙着將某種東西埋進地底下。看起來是跟罐裝果汁差不多大小的圓桶狀物體。
“你沒能趕上呢,阿雅。”
看到阿雅觀察周遭的模樣,出來迎接他的男人這麼開口。
顴骨突出的臉頰,以及隨時都帶着陰險笑容的男人板倉。
“這樣一來,貴為卧底搜查官的你,恐怕也會被革職吧?畢竟,應該在採取行動前一網打盡的血盟團部隊,現在已經為了攻擊計劃而出發嘍。事到如今,就算內閣情報調查局派遣部隊趕來這個作戰據點,也已經太遲嘍。意思就是你們已經不可能阻止咱們啦。”
象是把對方當笨蛋般一如往常的說話語氣,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十分愉快。
從板倉的發言來判斷,大眾公敵應該已經領着坐上卡車的武裝集團,前往準備即將在今晚八點執行的殺人計劃。卡車上頭同樣也承載着大量由4D打印機製造出來的不明圓桶狀物體,那些到底是什麼?
唯一能確定的是,一如板倉所言,阿雅等人的卧底計劃“以失敗告終”。
在腦中理解這些事實的同時,阿雅仍毫不鬆懈地注視着眼前板倉一行人的狀態。
板倉身邊站着幾名持槍的手下。
其中也包括穿着全黑的連身騎士服的少女優希。
她想必已經得知阿雅是為了卧底調查而混入組織,以及從中牽線者是自己的青梅竹馬修哉的事實。原本信賴有加的青梅竹馬欺騙了自己與組織,並和阿雅等人私下達成某種協議。阿雅無法想像優希遭到這種背叛的心情。
不過,看到優希對自己投以冰冷的眼神,讓阿雅感覺不大對勁。她的臉上沒有透露出一絲情感,更不見憤怒或憎恨等負面情緒。
“喂,快把她帶過來。”
在板倉發出指示后,他的手下將一名少年帶過來。
少年和阿雅同樣從背後被人舉槍瞄準。
這名少年即是纏着頭巾的修哉。
“抱歉。”
看到阿雅的瞬間,修哉便苦澀地壓低視線賠罪。
他是針對什麼而道歉?因為將阿雅捲入事件之中嗎?他是在向阿雅道歉,但也或許是在向以冰冷目光注視自己的優希道歉。或許是無法直視優希的表情吧,修哉垂下頭來。
“好啦,你們倆就先坐下來吧。”
板倉望向附近的椅子,催促阿雅和修哉坐下。
與他們對峙的血盟團團員,從方才就排排站在一張巨大長桌的對側。這大概是血盟團召開作戰會議時使用的桌子吧。地圖、某種建築物的外觀圖,以及看起來象是某人行程表的書面資料,全都雜亂無章地散落在桌面上。
阿雅和修哉被迫隔着這張長桌面對面坐下。
就坐之後,修哉隨即露出錯愕的表情。
“桌上這張圖是怎麼回事啊!”
“哎呀呀,你發現啦?”
那張圖彷彿是為了讓阿雅和修哉發現,而刻意擱在桌上似的。
描繪在紙張上的,是一棟國民再清楚不過的建築物。
“這不是首相官邸附近的平面圖嗎!為什麼這裏會有這種東西啊!”
阿雅注視着亂了方寸的修哉淡淡說道:
“還用問嗎?這代表大眾公敵的目標──就是內閣總理大臣。”
“嘻嘻嘻嘻嘻,答對嘍!”
板倉朝隨即察覺事實的阿雅露出嘲諷的笑容。
不同於阿雅沉着冷靜的態度,修哉顯得相當驚慌失措。
“你們到底想讓整個組織變得多瘋狂啊!”
“啥?瘋狂?”
“優希也是。你們腦袋都還正常嗎!你們今天打算殺掉的可是內閣總理大臣耶!殺害國家代表的小混混集團。做出這麼猖狂的行為,你們以為不會被抓嗎!所有人都會被逮捕,最糟糕的情況下還可能被處以死刑!可不是被送去少年感化院就能解決的事耶!你們真的明白嗎!”
修哉以極為認真的表情懇切地開口。
這樣的反應,或許來自他自己也是血盟團成員之一的夥伴意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