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離開(2)
()即使現在回想起來,姜一衡短暫的快樂時光還是會讓他們難過。
“我記得剛開始的時候,他是個給人感覺很嚴肅的人,後來……現在我能想起來的,卻都是他的笑臉。如果不經歷這一切,他應該會是個很開朗的人。”袁茵托着下巴,眼睛望向遠處的山頭。
“都是我的錯!”
自從知道姜一衡生命即將結束的原因以後,衛醜醜便接受了比他其餘同伴更為深刻的打擊。儘管對方已經竭盡全力寬慰於他,同時,在場的同伴也沒有任何一人責怪,可他還是認定了自己的罪過。同伴們都看到了姜一衡迎接死亡時的從容甚至欣慰,儘管悲傷不舍,卻依然決定成全他。只有衛醜醜。就好像被許思凡的熱血再一次濺到臉上。他便陷入了一輪自責的循環難於自拔。
“別這麼想!你事先並不知情,那並不是你的錯。”袁茵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她有些擔心地望着難過的胖子,把手放在他臂上,試圖開導他。
“我們……真的要像他說的那樣,到西部去嗎?”田璐的眉頭皺在一起,“那得有好幾千公里遠。就這樣一路開車過去?那可能成功嗎?”
“可以啊,你們跟我一起到我老家去,就像姜研究員說的那樣,人少。我覺得我家人肯定還活着!我們回去了以後可以隨便種地,也不用交這那的稅,吃飽穿暖完全沒有問題。還可以自己建房子,這下子還不用找政府審批地,我們就不用像這樣整天東奔西走還提心弔膽,什麼時候都可能把命丟了……”馬青海一想到可以與家人團聚,臉上的憧憬便再也遮不住。
“我們這段時間不是一直在路上?歷盡了很多艱難險阻啊。再從東往西走幾千公里的路……新疆那邊都是沙漠?我們能行嗎……”
“要走幾千公里到西部去還真得不容易。我們從上海走到北京,就遭遇了那麼多的壞路斷橋,還有無數的交通事故地帶;從這裏向西,要有多少河流要跨過去,得經過多少道轉彎,需跨越多少城市……我們並沒有詳細地圖,隨便哪一條河流泛濫――就像我們這次遇到的黃河發大水,沖毀一段公路,或者大風刮掉一些指示牌,我們就可能迷路。即便暫時不考慮人吃喝的問題,車跑沒油了,要是既找不到加油站,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就等於要被活活困死……還不用說萬一遇到大規模的遊盪喪屍該怎麼辦。”
張城嘆了口氣,站起來甩了甩肩膀,他的目光劃過身邊聽他說話的幾個人,和遠一點正在安慰胖子的袁茵,又不由自主地掃向903研究所基地在的那座山峰旁的埡口。那裏靜悄悄的,被正午的陽光照得分明可辨,偶爾能看到林中鳥類從樹頂飛起。除此之外,便絲毫不見人類活動的痕迹。這座隱藏在深山中的生化研究所,還真對得起“秘密”兩個字。
雖然最終找到了這場大災的來龍去脈,甚至可能的解決途徑,這一趟長途跋涉也可謂不虛此行,可他們還是感到無所適從。望着遠處依稀可辨的城市建築群,先前在上海市區遭遇喪屍的印象依然栩栩如生,西去或是停留,前途一片茫然。
眼下尚未到達炎夏時節,雖然太陽烤在天空中有相當的熱度,但風吹過時,人體的感覺還是十分舒適。人群陷入沉默以後,便可以注意到樹林和草叢中發出的沙沙響聲,那是小動物們從中鑽出來在東奔西跑。先是一隻披着灰褐色毛皮的兔子,它身後出現了一些乍着翅膀半飛半跑的雞。
這些生活在野外的雞幾乎全都是去年從人類養殖場裏逃跑出來的。而他們看到的這些剛長成的雞仔多半生於野外,幾乎從沒有見過人類的蹤影,所以見到活人也不怎麼逃竄。馬青海烤制的雞肉便都是他們沒有費過一槍一彈,僅憑雙手和衣服活捉回來的。
除了野兔和雞以外,從林中跑出來最多的,要數嗷嗷嘶叫並帶着成群小仔的大豬了。
對於這一場景,在座的人類並不陌生,他們在野外的這許多時日裏,只要沒有喪屍,且水草豐茂的地方,就都有這些曾經的家畜禽四處活動的身影。事實上,一路以來,長得膘肥體壯的豬才是他們所見最多的野物。自打從人類的圍欄中逃亡出來之後,這些適應能力極強的雜食性動物便開始迅速地繁衍。尤其在開春之後,豐富的雨水使植物蓬勃發榮,既沒有人類的干預,也沒有肉食性天敵的捕殺,豬成為人類消失以後大自然中的最大受益者。之所以一行人從未捕殺過豬,僅獵食兔子和雞,是因為他們默契地尊重着**同伴的生活習慣。就連范劍同學也總是躲在自己的休息空間裏啃豬肉脯。
只見將十幾頭花白相間的大豬帶着一群小豬從樹林裏奔出來,沖向遠方,就好像身後有什麼敵人在追趕。當所有人都停下來望着這一切的時候,一聲槍響,驚起林中飛鳥成片。
當受驚的豬群留下中槍的同伴,以更快的速度向前狂奔的時候,樹林裏又由遠及近地響起了急迫的跑步聲,踏動地上的草木枯枝喀吱斷碎。正當眾人來不及在這一瞬間工夫里做出反應的時候,一個抱着狙擊槍的小胖子已經氣喘呼呼地從林中奔到大家的視野里。這時,他也猛然發現林邊的營地,於是雙方便對峙着,同時瞠目結舌了起來。
“嗨!我……我是來打獵的,沒有惡意――”他是個矮個子,體型為鼓鼓的微胖。圓圓的臉蛋上架着一副黑框近視鏡,疾跑讓他有些臉紅。他來回打量了面前的小隊一番,像是確定了他們並非壞人,便又補上一句,“我叫黃思,以前是個計算機工程師。”
名叫黃思的小胖子依然呆愣愣地瞧着他們,雖然抱着狙擊槍而且跑得滿頭大汗,還是掩蓋不了身上那種斯文氣質。他的狼狽模樣和自我介紹使雙方的氣氛處在小小的尷尬中,臨時營地的成員們不知道是否自己也該報一報以前的職業。
“噢!那是什麼?山上起火了嗎?”不等他們回答,小胖子忽然指着山嶺間的方向驚呼起來。那正是一行人紮營以後回望了無數次的那個山埡口。
“咳咳……現在我會到燃燒房裏去,每隔一小時重新設置一下時間,如果過期不動的話,燃燒房就會自動點火,把基地里所有的危險物質和我的屍體一起燒掉。這樣,當你們看見這座山峰冒出煙的時候就知道,我已經死了。你們要記得把我從早上離開無菌環境到死亡的時間記錄下來,告訴別的科學家知道啊……”四個小時之前,在903生化研究所的防核大門前,依依送別的姜一衡如是對他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