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鎮早集
可能很多城裏人都不知道鄉下集市的存在，或者是只聽說過卻從沒經歷過。
集市是鄉下或小城市中定期買賣貨物的市場，一般把場地設在鎮上的菜場周圍，不過隨着經濟的發展，物資的豐富，這類市場也開始逐漸消亡了，在地域廣闊，人口分散的鄉下還能勉強生存，稍大的城市裏就看不到了，而且跟十幾年前相比，場面也是冷清了許多。
小的時候，趕集對葉寒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他生活的小鎮每五天舉行一次集會，每月的初二開始，然後是初七，依此類推。
到了開市這一天，十里八鄉的村民大半都會趕過來，那場面，說人山人海是一點都不誇張，街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頭，跟國慶期間人滿為患的北京八達嶺長城比，也是毫不遜色。
集市上賣什麼的都有，從最常見的雞鴨魚肉、瓜果蔬菜、零食雜嘴，到春秋長衫、夏季短袖、冬季毛衣，還有那鍋碗瓢盆、菜刀砧板、鋤頭扁擔、眼鏡玩具甚至於蟑螂丸、老鼠藥，總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買不到的。
賣貨的人也有講究，有固定攤位，那是正經給市場管理部交了錢，沒人能動的；有流動攤位，那些也是市場的熟人，一般也都有固定的位置，偶爾被人佔了，就挪一挪，或者和別人擠一擠，等管理人員過來收了攤位費，拿到發票就可以安心賣東西了。
還有一類屬於見縫插針型攤位，一般都是附近的鄉民，自家地里產了東西后，就趁着市集拿過來換點錢補貼家用，這一類人因為東西少，找個空地就能開賣，所以各個大的攤位之間的空隙都是被他們給填滿的，而且這些人都是年紀偏大的老人家，在這塊土地上生活了幾十年，大家鄉里鄉親的，也從不會有人故意為難他們。
最後一類也是最慘的，就是一些推着裝滿麻花之類的零嘴的小車，或者胸前掛個木匣子，裏面裝着糖果杏仁葡萄乾之類的小攤小販，他們一邊隨着人流走，一邊吆喝叫賣。
他們帶的東西多，走得慢，遇到有人買東西了就隨意在路中間停下來，造成交通堵塞，更重要的是，他們從不交攤位費！所以就成了市場管理員的重點打擊對象，經常被驅趕，然而集市人太多，管理員們也不可能一直盯着他們，往往是這邊被趕了出去后，馬上換個方向從另一邊鑽進來，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吆喝起來。
不過這一類攤販也是葉寒小時候最喜歡的，身上大半零花錢都被他們賺走了，沒辦法，誰讓小孩子最是貪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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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點，天空漆黑一片，還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秋季的雨天總是特別冷，葉寒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摸黑打開了廚房的電燈。
“啪嗒”一聲后，橙黃的燈光瞬間充盈了這小小的房間，多餘光線的還從窗檯門縫裏溢了出去，為這漆黑的大地帶來了一點光明，一絲溫暖。
整裝完畢的葉寒從雜物櫃裏掏出一件黃色的雨衣，細心地套上，等到各處都服帖了，才拿出那個黑色的大口罩，戴了上去，隨後翻起雨衣帽，把自己的腦袋裹了起來.
從外面瞧去，葉寒整個人都套在了雨衣里，就像一個黃色的等腰三角形，完全遮住了她曼妙的身材。只有一雙盈盈秋水還露在外面，不過沒有關係，葉寒的兜里裝着奶奶的老花眼鏡，到時候戴着眼鏡，再低着頭，不和別人對視就可以了。
葉寒雙手抓住竹筐的兩邊，嬌喝一聲，百來斤的桔子應聲而起。
一趟，兩趟，藉著車燈，葉寒很輕鬆地就把兩筐桔子搬到了後備箱裏，塞得滿滿當當，不留一點空隙。關了後備箱就看到老黃已經蹲在副駕駛的車門外了，看這架勢是準備跟葉寒一起去。
“老黃，我去賣桔子，你可不能跟着去，乖，回家去。”葉寒柔聲哄着。
老黃不為所動，依然蹲在那裏，歡快地吐着舌頭。
“快回家，不然今天沒飯吃！”葉寒聲色俱厲。
老黃還是不為所動，蹲在那裏，歡快地吐着舌頭。
“你這傢伙！”葉寒無奈了，直接走上前，一把抱起已經濕漉漉的老黃，轉身朝家裏走去，然後又廢了老大的力氣，一手頂着老黃的腦門不讓它出來，一手拉着門把關門，最後總算是把它留在了家裏。
看着老黃不斷從門縫裏探出的黑黑鼻頭，葉寒忍不住笑罵了一聲：“可惡的傢伙”。
當葉寒趕到鎮上時，天已放亮，雖然還是黑沉沉的，但已能辨別出近處的人臉。菜場周圍已經擺滿了攤位，以此為生的人們從不懶惰。淅瀝的小雨中，點點燈光亮起，在雨水的折射中，略顯迷濛。
葉寒沒有把車開進集市裡圈，而是停在了街尾。畢竟她這攤位是屬於見縫插針型的，而且自己又是初來乍到，還是安安分分的找個角落比較好，人流這麼大，總會有人逛到這裏，賣多賣少就看天意了。
葉寒找了個空屋檐，把自己的兩筐桔子搬了進去，雖然時不時地會有雨絲飄進來，但總比直接被雨淋着好。放好小馬扎，葉寒背貼着牆坐了下來，還把小巧的電子秤和一疊膠袋塞到了雨衣底下，遠遠瞧去，真像一隻小黃鴨。
過了一會，天就亮堂透了，雨卻沒有變小，還是淅淅瀝瀝地下着，周圍稀稀落落的攤位逐漸充實起來，不過畢竟是街尾，跟集市裡圈比起來還是稀疏了很多。
葉寒的周圍多了幾個賣新鮮蔬菜的大爺大媽。在這裏的都是這市場的邊緣人，彼此也不熟悉，所以大家都沉默不語，只是時不時地拂去落進來的水珠。
街對面的一道孤零零的身影引起了葉寒的注意，那是一個極其瘦弱的老婆婆，背佝僂着，身子縮成一團，在不停微微顫抖着，可能是因為那件縫補過多的布衣擋不住這秋寒吧！她的攤位上沒有屋檐，直接暴露在了這秋雨中的，所以她只能抱着把破舊的黑傘，勉強遮住自己以及面前的一大籃土豆，傘放得很低很低，似乎要把老人壓進地里去。
“桔子怎麼賣啊？”
突如其來的詢問聲打斷了葉寒的凝視，回過神來的葉寒無暇他顧，手忙腳亂地開始了她的第一單買賣。
雨依舊下着，不知何時能停，就像有些人，活了一輩子，就淋了一輩子的雨，從來不知道雨後的晴天是什麼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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