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體面
而她又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的地方。
她才失明，還沒去治療，所以還沒想太多。
但她也不敢保證，失明究竟是暫時的，還是永久的。
如果是永久的，別說旁人怎麼看，她自己就接受不了。
景嶸的目光裏帶着敵意，看着慕瑾寒本家的那些人。
慕瑾寒和外婆這邊的親人熟絡，就證明和祖母家那邊的親人淡漠。
作為慕瑾寒很親近的表弟，他自然知道慕瑾寒為什麼不待見他慕氏本家。
就一點……
能把慕唯念培育成商業機器的慕家人，在慕瑾寒心裏是可怕而又冷漠的存在。
如今他是見識到了。
沒人，沒有人！
對同樣失去了太多的楚顏，有一句哪怕是虛假的客氣，反而還抓着她失去的東西，用犀利的言語去二次傷害。
他承認之前因為心疼慕瑾寒，對楚顏有過一點無奈的意見。
但楚顏在他心中，一直挺好的。
他輕輕的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語，其實也是對這些慕家人說的：“如果瑾寒知道阿顏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得多心疼啊。”
“景家小兒放心，通過慕氏家族層層選拔，脫穎而出的最優秀的繼承人，有血性，但絕不會為了兒女私情不顧大局！”
“可慕瑾寒他為了楚顏命懸一線，是在顧全大局嗎！”景嶸操了一句。
雖說誰家都有一些傻逼親戚，可他真的忍不了這些打心眼看不起楚顏的慕家人。
可立馬，又有個姑娘衝著景嶸也吼了過去：“所以讓我瑾寒哥哥身受重傷的女人，就該去死啊！”
“這樣，瑾寒哥哥死心了，就不會再有性命之憂了！”
老夫人對自己的孫女們表現很滿意，並以過來人的身份來了一句：“年輕人衝動，能理解，但兒女感情，遠遠不及大業和命重要，該舍就得舍。”
楚顏才不相信慕家但凡成婚的人，都沒有愛情。
但他們這些譴責愛情的話，明擺着就是說給她楚顏聽的。
此時此刻，楚顏設身處地的理解了倪藍。
明白了倪藍曾經對她的那些過分舉動。
可能倪藍從一開始就沒有看不起她過，不然也不會選她陪着瑾聿。
而她曾經對她說過什麼過分的話，無非是因為義父義母背後，還有這樣的一群人。
他們身為慕家的一份子，沒辦法不去顧忌家族內部人的意見。
慕文淵和倪藍都不在這裏，而二哥作為父母最看重的孩子身受重傷，父母竟然不在，這很難說得過去。
唯一能想通的邏輯，就是這些人不讓他們過來。
是挺難的。
如今的楚顏，連身體都不健康，更別說她用什麼做嫁妝，讓慕瑾寒可以毫無顧慮的將她明媒正娶了。
才因為景嶸告訴她的一切，幻想了美好的生活。
就在下一秒被現實打擊的緩不過神來。
世界是美好的，而美好是建立在殘酷上的。
景嶸就算是在她耳邊說一百遍慕瑾寒愛了她十年這樣的話，但她終究和慕瑾寒真正的相處時間還不到半年，她不可能就憑藉知道慕瑾寒的心意，就立馬打消掉內心的不安和自卑。
她在慕家本就夠自卑的了。
在慕瑾寒面前就更加自卑。
突然，又有人說：“自我慕氏強大以來，就有數不清的卑賤女人費盡心機想要攀附我們，楚顏小姐，你楚家是什麼家庭，你父母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調查過，話說太明白就不好聽了，你說是不？”
現在慕家的重要人物全部過來，用高姿態說著傷人的話，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小丑，自卑都快把她四分五裂了。
她在那些慕家人眼裏，是個費盡心機想要靠慕瑾寒或者瑾聿上位的卑賤女人啊……
她說不出話來，即便墨鏡遮擋了半張臉，依舊掩蓋不了她被那些話打擊到的黯淡表情。
她語塞，景嶸也不知道該怎麼幫楚顏說話了。
他本來喜歡邁兮，卻因為突然冒出的孩子，娶了可君，雖然他的結局算好，看清了自己的心，可本質上，他也是違抗不了家族。
而楚顏的父母，把兩個女兒都當成棋子利用，還怎麼幫他們說話？
楚顏沉默了很久都沒能想出一句回敬的話。
直到老夫人笑盈盈的對她說：“楚顏姑娘，你自己說說，你配得上我們寒兒嗎，你從頭到腳，還有你的經歷、名聲，值得寒兒伺候你餘生嗎？”
“維護自尊這件事，也沒多難，就是在不該進的時候，懂得退就行。”
這話太可怕了。
尤其是“經歷”、“名聲”兩個詞彙，直接擊中了楚顏的要害。
她有着和瑾聿長達八年未婚夫妻的經歷，有着和慕瑾寒二哥弟媳的名聲。
“多謝三太奶奶賜教。”
楚顏壓着所有的情緒，四平八穩的說過這一句，鬆開景嶸，轉身離開了。
是。
三太奶奶說的是。
她被這些人貶低的一無是處，甚至都抹盡了她對慕瑾寒的感情。
而她也不敢在這些人面前說自己真的很愛很愛慕瑾寒，肯定會換來他們的嘲諷：你和他相處多久，就很愛很愛了？
而且，太多的女人沒和慕瑾寒相處，就對他很愛很愛了，這個男人渾身上下有太多的誘惑啊。
所以這個時候，深情都會成為別人貶低她的理由。
她唯有離開，如老夫人話里所言，守住她僅剩的一點自尊。
不是為了自己。
是她不願意那麼好那麼好的二哥喜歡的女人，被人如此痛貶。
就是喜歡二哥的人，也見不得他喜歡的人被人痛貶。
所以就是不為自己，她也得守着最後的尊嚴……
體面的離開。
……
陰了天了。
楚顏看不見，但也將臉面向天空，唇角揚着笑。
照顧着她的景嶸，不知道她怎麼還能笑的出來。
他帶着抱歉對她講：“阿顏，抱歉，沒能讓你見到瑾寒。”
“不見了吧。”楚顏說，“反正也看不見。”
“難過就哭啊，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不能哭。也不能哭，會讓人看笑話。”
景嶸道：“就我在。”
“那也不哭。”楚顏呼了口氣，笑着道，“他們肯定都覺得，我喜歡二哥不純粹，有貪圖他名譽財產的心思，但我沒有！”
“如果最後，我和二哥的結局是不可能，那我楚顏，我楚顏這個人擁有的那些在旁人眼裏不足為提的東西，我的心意，我的健康，我的孩子，都是給了慕瑾寒，我就不後悔，也可以認命！”
“這一切，都能證明，我很喜歡慕瑾寒，不會比任何一個付出深愛的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