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何周與林相
3.
林相自己都沒想到,能和一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人玩兒到一起。
那天吃完海底撈以後,小朋友就會時常給她發一些他訓練的視頻,大多都是轟鳴的車輪摩擦着賽道的聲音,林相會降低音量看,因為最後他會在視頻里摘下頭盔,泛紅的臉,汗水撒在發梢,喘着粗氣彎着眉眼笑,笑出笑括弧,用低沉的嗓子說‘好看嗎!帥不帥!’
帥死了。
那條愛情戲最後也沒能滿意,導演咬咬牙說留到最後拍,讓林相和搭檔多磨合一下感情。
怎麼磨合……
中秋那天,劇組放假,何周送了林相一張票,他要比賽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她拽着那張票,手心莫名有些癢,嗓子也癢。
他在賽場上,能透過層層柵欄和玻璃能看見的是他在車上的身影。他在那裏,臉部被厚重的頭盔套住,林相能想像到一會兒他會在賽場上馳騁,恣意的模樣。
心也癢了。
意外總是來的突然,就像難得一見的流星,轟然砸在頭上,砸在他腦袋上的星星並沒有給他帶來好運。
賽車突然的故障,原本應該揮灑在賽場上的汗水,此刻混着苦澀的眼淚順着脖頸沒入他貼身的衣襟里。
林相站在p房門口看着他,嘴唇抿緊,心緒潮湧不可聞。
小朋友哭的時候很安靜,除了肩膀一抖一抖,和不斷從頭盔縫隙里掉出來的水珠外,沒有別的聲響。
此刻林相在想什麼?要是能有變開心的魔法就好了。就像海綿寶寶對派大星做的那種快樂魔法。
可惜大家都沒有。
林相站得腿發麻,才挪步走過去坐在他身邊,他已經沒有掉眼淚了,至少沒有看到水珠從頭盔縫隙里偷偷爬出來。
“晚上,要去看流星嗎?”她說。
他猛然轉過頭,隔着霧蒙的頭盔玻璃看她。
林相笑了笑,向他揮了揮手裏的手機。“新聞說的。”
但可惜的是,兩人在山頂坐到凌晨三點,也沒有看見流星,倒是被蚊子咬得不行。
林相嘆口氣,看着滿天的星星,隨便指着一顆星星,問他“你猜那顆星星叫什麼?”
“什麼?”他問。
“叫何周周。”她說。
身旁沒有動靜,林相有些疑惑的轉頭去看他,發現他正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着自己。林相笑了笑用肩膀去頂他,笑着說:“幹嘛~”
他搖搖頭,說:“我還是第一次在賽場上失敗。這種感覺有點奇妙,你懂嗎。”他頓了一下有些挫敗的說“這次我的寶箱在面前,還沒拿出鑰匙,就被告知沒資格參與打開。”
他仰着頭去看天上的星星,眼睛裏閃爍着微弱的光,像是把星星都裝進他眼睛裏,他看着星星,而林相看着他。
“你想抓星星嗎?”
他低下頭,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相。
說真的,林相自己覺得緊張死了,親他的時候睫毛眼皮一起顫,他的嘴唇很軟,被涼風吹過以後像放在冷藏室的果凍。沒想到何周比她還緊張,耳垂紅的滴血,水霧的眸子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
“你看,很簡單的,我就抓到了。”林相握着他的手掌笑着說。
半晌,他也回握了。
殺青補戲那天,林相終於拍了一條讓導演滿意的戲,那條擱置了一個月的雨中戲,一條過。
5.
燥熱的夏天走得很快,就像林相和何周突如其來的情感。
電影上映后,反響意外的好,林相的事業枯黃期突然生出綠油油的蔓藤,長在我岌岌可危的未來上,順帶着之前和何周拍的宣傳片,熱度又翻了翻。
經紀人高興,李昭漲了身價也高興,而何周卻不高興。
日復一日的連軸轉,趕通告。
林相上一次見他,已經是兩個月前了。人累的倒在沙發上,打開手機給他發消息。問他在幹嘛。他回得很快,說在訓練,又問什麼時候回去。
林相突然心頭很柔軟,累了一天的身體突然又充上了電,可以繼續運轉了。
於是偷偷從酒店出去,開車回了后海。
不可否認,她想他了,想抱他,想見他,想聽他說話,想揉他的腦袋。
何周在路邊等林相,穿着黑色的風衣外套,她剛下車就竄進懷裏,風衣有些涼,但是身體很熱。
誰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
就像漂亮的東西沾了俗塵的玩意兒,打碎了,一發不可收拾。
因為吻戲的問題,兩人產生了第四次爭吵,但比前三次更冷靜。家裏的衣服被揉在床頭,他滿眼通紅的看着她,蹂滿了失望。
“算了吧,都冷靜冷靜。”
離開的時候,他只拿了一件黑色風衣,留給林相的是滿屋子記憶。
6.
夏天來的快,走的也快。冬天過去的春天也冷,第二年的夏天也不是去年的夏天。
林相依舊連軸轉,在各大場合帶着合適的面具,笑得面頰發麻,迎來往去間推合著名利。
何周就像一陣風,留在夏天,也留在那天夜晚。
但她時常還是會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見他穿着寬鬆的衣服打遊戲,踢踏着棉拖鞋擼起袖子洗碗,在卧室彎着腰疊衣服。然後走上前,什麼都沒有。
他走了第十天,家裏什麼都沒動。
手機屏幕被按亮了又戳熄,打好的字又刪除,最後丟在床頭,林相把自己埋進枕頭裏,又一次燥亂的抓了一把頭髮。
那天實在喝多了,喝得耳根發疼發麻,腦子裏都是僵的,她彷彿在會場看到何周的身影,搖搖頭又什麼都沒有。
她拒絕了何周要送我回家的好意,而後趴在有些冷的車窗上,點開手機看着他通訊頭像低聲說了一句快回家吧。
城市夜晚的喧鬧隔着玻璃闖進來,卻走不進耳朵里。林相滿臉燥熱的走進家裏,甩開厚重的皮鞋。抬手解扣子的時候,女士西裝紐扣被扯爛了,掉在地板上,聲音有點脆。
低頭看了眼,光着腳踩進浴室里。放着的兩套牙刷掛在牆面上,她看着染上薄灰的那支,鼻子酸了酸。
“嗨,何周。”
“叫我幹嘛?又喝那麼多。”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驚得酒醒了大半。林相僵直着背,嗓口梗着一團燥熱,有些艱難的轉頭去看。
惺忪着眸子,踢踏着毛拖鞋,睡衣耷拉在肩膀上,他穿着睡衣,有些寬鬆,腰擺的衣服揉在一起。
林相張了張嘴,眼睛有些濕。
何周揉了揉眼睛,抬眼看她,透着白熾燈的光看見他的眼睛和那天一樣紅,濕漉漉的眼淚沾着睫毛,他抽了抽鼻子說:“回來拿東西。”
他眼淚掉得比林相快,畢竟是小好幾歲,撲上來的時候身子比以前瘦了,指腹摸到的都是一把骨架,林相有些心疼。
“你要是再凶我,我連東西也不要了。”他悶在林相的肩窩裏。
林相想自己可能是喝醉了,總覺得在做夢,於是又把他抱緊了些。“東西可以買,我只有一個。”
宋湘胸膛那塊襯衫布料徒然洇出一片濕意。眼睛有些模糊,抬手抹了一把,眼淚糊的下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