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林相和何周
“你愛過他嗎?”
——是的。
“你們發生關係了嗎?”
——沒有。
“那你為什麼和他約會?”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明白……,就是有一次,我看到他淚水不斷從眼睛裏湧出來。
那時我就暗自決定,自己不會再讓他哭泣。
永遠不——
何周坐在深夜裏,黑暗在他背後,身前的光影是一段視頻,明明滅滅,播完又摁到最開始重播,來來去去,反覆。
1.
夏天的燥熱,蚊蟲叮咬在裸露肌膚,熱浪噴在臉上,汗水黏膩在裏衣,發套里都是汗水,衣服里也是水。
好熱啊……好熱啊……
身體被滾燙的衣裳包裹,咸澀的汗水貼在胸膛上,舉手投足間,那層水膩子就在皮膚上滑動,然後把裏衣浸透,散發出悶人的難聞氣味。
好熱啊……好熱……
當林相看到何周時,他就坐在化妝間。手裏拿着手機,眉頭緊鎖,唇齒抿在一起,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打着。
林相有些失神。
手裏的小風扇彷彿起了作用,滾燙的身體此時變得微涼,汗水裹着燥熱被熱浪吞噬,除了胸膛還滾燙,別處瞬間涼快了起來。
“誒,你在這兒啊!”
身後突然傳出熟悉的聲音,林相有些慌忙的轉頭,手上的小風扇被着急的指腹扣到開關,身體轉了個角度,看清來人。
是李昭,這次合作的攝影師,他走過來用手拍了拍林相的肩膀,然後抬手推了推眼鏡框。
“看來你找到你的搭檔了。”
他伸頭看了眼坐在化妝間的人,然後笑了。
“認識一下啊,他人雖然看起來比較不靠譜,但是很專業的,別介意。”他拉着林相的手往裏走,林相不太喜歡和人接觸,眉頭皺了皺,但很快舒展開來,面上保持着平和的善人面具。
“何周!”他喊道。
走到身前才放開了手,探頭去看何周的手機,頗為痞氣的嘖了一句“菜!”
叫何周的人掀了眼皮用餘光去看他,指尖將手機轉了個面,熟稔的關掉屏幕:“再說?”
聲嗓有些低,像蹂了一把夏季的風,吹在耳邊,耳根被燙得發麻。
“快準備拍攝了,磨嘰。”李昭說罷又看了身邊的人一眼,說“哦!差點忘了!這個……”
“林相。”我說,眉眼彎了彎,嘴角上揚的弧度和平日裏一樣官方“很高興認識你,何周老師。”
“你好,我是何周。”他站起來,將手機揣進長袍里的褲兜里,朝我伸出手。
林相低頭瞧着那寬大的手掌,然後握住。
“合作愉快。”
她說。
他的手掌很熱,比夏天的氣溫更滾燙,像走在利比亞阿濟濟耶的道上。
我滾燙他也滾燙,咸膩的汗液混在一起,奇怪……他好香。
2.
當知道他比自己小六歲的時候,林相其實不太意外。
但又能有什麼所謂,她又不和他談戀愛。
兩人拍的宣傳雜誌效果很好,就連李昭都跟着升了咖,身價突飛猛進。近幾天最常說的話就是——我李昭以後改名李萬金。
林相只笑笑瞭然。
夏天的末尾,后海還是熱,戶外場拍了幾條都不滿意,導演看着她欲言又止又嘆口氣。最後說你回去歇歇,明天再來。
林相頭次抿了唇,最後順從的點頭,扒了身上汗濕的衣裳回了酒店。
酒店的空調呼呼吹着涼風,撒在腿上、身上、臉上,她看着天花板,想着下午那場戲。
是一場感情戲,需要在大雨里抱着她的搭檔說一番情話,最後自己的唇貼着對方的唇。
很簡單……
但導演不滿意,他說我的眼睛裏沒有愛意。
唉……
我本來就不愛她啊……
時間連軸轉,冷風吹的腳底有些酥麻,林相突然想到燥熱的夏季中旬,那個滾燙的手掌。
叮……
“你在後海嗎?出來吃飯啊!”李昭在那頭說。她張了張嘴剛要拒絕,又聽見他說:“何周也來,上次拍攝完都沒一起吃個飯。”
喉嚨滾了滾,把拒絕的話揉成一個字——好。
夏季的夜晚,適合吃海底撈。
當然,她是瞎說的,林相只是想吃海底撈而已。
當她夾着第一塊牛肉,蘸了厚厚一層辣椒卷進口腔里,辣味彌散在舌尖上,實在難以抑制的喟嘆一句太過美味。
何周吃的不多,話也少,大多時候都是聽着李昭瞎扯,然後點點頭,面上冷着,又淡又薄。
林相吃着毛肚的中途偷偷看了他一眼,包廂的光正巧打在他側臉上,勾勒出一層薄薄的光影,低眼往下能看見他凸出的喉結,隨着他說話上下滾動。
他手掌大,喉結也大,明明比我還小六歲。
毛肚在嘴裏咀嚼成碎末,剛混着唾液吞下去,就看見他轉過頭,和自己的視線撞在一起。
林相怔了一下,隨即放下筷子拿起手邊滿杯啤酒,朝着他舉了舉,有些慵懶的撐着手肘一飲而盡。
他好像被自己嚇到了,林相朦朧的想着。
看到她喝酒,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才有些麻然的端起酒杯仰着脖子喝下濁黃的酒液。
林相眯着眸子看着他漂亮的脖頸線條,喉結跳動時的弧度半曲半圓,莫名有些心猿意馬。
但很快被夜晚的涼風吹散。
李昭喝的爛醉,被助理扛着走了,林相和何周便成了留下來等車的人,其實她住的酒店離這裏不遠,走走就能到,但不知道為什麼,想等等車,也在等等人,告訴自己只是醒酒。
林相蹲在馬路邊,藉著昏黃的路燈眯起眸子抬頭去看他,然後笑了笑。“你是新人嗎?我以前沒見過你。”
“不是。”他也蹲下來。“我其實是被臨時拉過去的。”林相愣了愣,想到那天李昭拍着我的肩膀說,別擔心他很專業,有些茫然。
“你不是模特啊?”林相驚訝的說。而後有些可惜。“你條件這麼好,沒考慮過?”
“不喜歡。”他說。
林相點點頭,默了聲。
也不是深夜,但今天的車輛好像商量好的不來,兩人蹲到腿麻。林相突然覺得沒意思,撐着膝蓋站起來,重心不穩晃了晃身體,被何周扶了一把才沒摔倒。
“謝謝你。”她說“我自己走回去吧,也不遠。”
“你……”他放開林相的手。“好。”
林相便真的拖着步子,晃晃悠悠的走,走到轉角,光影有些暗,站了一會兒,然後揉了一把頭髮,掉頭走回去。
“等你上車了我再走。”
畢竟這麼晚了,他長得又這麼好看。
“沒關係的。”他說。
“有關係。”林相悶聲說,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腦子不清楚,總覺得耳根熱。抬手搓了搓耳垂,也沒能緩解,於是煩躁的問。“那你做什麼的?”
“摩托車選手。”他低聲說。
林相睜開半低的眼,張了張嘴,又想了想說:“小朋友很厲害啊。”